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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气,三位哥哥。我叫水花,是前院儿的。我们仨都吃过了,是六嫂子叫来伺候三位哥哥的。”水花大着胆儿,笑嘻嘻地回答说。

“水花?这名起的不错,跟人似的水灵灵的。来,水花,给三哥哥盛碗二米饭。”吉盛装大的,摆儿摆地坐在炕里头说。

水花乐颠颠地走过来,回身招呼身后两姊妹,“冰花、雪花,来给那两个哥哥盛饭!”吉增谂态的,又哂笑的,拿眼睛瞪瞪吉盛,拿手似阻挡水花她们,“妹子们,老三跟妹子们开玩笑呢,俺们哪能叫妹子们伺候呢?这不大伯子拽兄弟媳妇大襟,扯大发了吗?哪有赶脚的叫人伺候的道理,太那啥这?”水花向后仰下身子躲着吉增,冲吉增笑笑,拿胳臂肘似摚的吓跑了吉增拦过来的手,接过吉盛递过来的碗,扭腰对冰花、雪花丢个“快点儿”的眼色,就到外屋揭锅盖,把放在锅杈上的洋瓷盆子端进屋里,放在北炕上,盛了饭,端碗递给吉盛,吟风弄月的说:“三哥哥,瞅你人不大嘛!你们仨当中你是老根儿,也算叫娘娇生惯养的,喜欢张嘴叫人疼。你别说,叫我猜猜?别看你长得高高的,脸又太白嫩,也就十六岁吧!”吉盛逗闷子的摇头,“不对!”水花拿炽热的大眼疑问。吉盛也眼儿盯眼儿的点下下颏。水花打破砂锅璺卼(kui)不甘被冷落的扯扯冰花的袖子,瞟下吉德,蔫嘎低低地说:“别闹了冰花?这大哥一声不吭,像只蹲仓鼠的眯着,就知抿嘴的笑,挺沉稳的,你倒搭个话呀?”水花瞅了,说:“雪花捅捅咕咕个啥呀?叫大哥他们快吃饭。咱们管说话瞎闹了,饭都快凉了。六嫂子知道了,会怪罪咱们的?”雪花一脸赪(cheng) 色,借着梯子,插镫上房,嗔叨叨地说:“水花姐,都你惹的。哪来那些废话呀,一句一句的?小米水饭,捞干的。瞅这大哥,一声不吱,哑巴心里装瓜子,早有数了!六嫂子好心,叫咱们接触一下,熟悉熟悉。对上撇子,就处处,那就看有没有鸳鸯谱了。瞅我说的,太实在了。土篮子提溜水——露底啦!”雪花吐下舌,脸又红上加红。又偷眼瞅瞅水花和冰花,对吉德说:“你快吃大哥!我属兔,你准属鼠。我奶说,‘母生子,都隔两个年头’。子鼠卯兔,猴子上树,竹子开花,节节高!这两属相,最媾和了!”吉德笑笑:“这噶达姑娘,敞亮!一竿子插到底,就是自个儿找婆家!小村野户,少了多少紧箍咒,不用媒婆不用批八字,最牛的圣人见了,也得裤兜儿里找嘴呀?这隔锅台上炕,隔镜子穿衣裳,你们这不是把六嫂子给甩了吗?哈哈,这叫和尚、老道,殊途同归,都是一个道道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个个儿找媳妇,个个儿找婆家。好事儿,好事儿呀!俺铭感五中。老二、老三,咱们再住一宿,明儿再走。咱们别冷了六嫂子的热心肠,得懂得领情、感恩!再说,三位妹子这么坦诚坦言,咱也别叫三位妹子闪了面子,掉了下巴。一家女,百家求,能处得来,那也是咱吉家的幸事儿。俺说啊,淤泥出芙蓉,白雪开腊梅。清水见鱼游,情浓人自留。雪花妹子,你人长的雪亮,不多言又不多语的,很有内秀啊,俺很得意。不过,咱俩只能当兄妹,不可当相好的。家有嫂子了,俺不好再娶你当二房吧?你愿意,俺还怕委屈你呢?俺这两个弟弟,你们仨是平手,砧子打物件,就看谁锤子硬了?哈哈,俺说的实话。雪花,你咋想?”

雪花听了一惊,打心眼里不敢相信,但也无奈。吉德明事理的说清了,不骗人,也算个正人君子。都怨个个儿心气儿高,眼又慧,搭眼就相中了最帅气的吉德。我这是比水花、冰花傻,还是窝瓜花攀高枝儿?虽是这样儿,这也无法掩盖她内心对吉德的爱慕、倾心。转而又一喜,顺汤下面,开水下饺子,就说:“大哥,真认兄妹呀?”吉德点点头。雪花欢喜地说:“我家这辈子也没个哥没个弟的。几个姐姐都出门子了,就剩我一个老黄瓜妞了。有个像你这样的哥哥,我爸、妈,跟我奶,也不知高兴成啥样儿呢?今晚黑儿的饭,大哥咱家吃去!嘿嘿,我回家告诉爸妈去。”说完,扔下水花和冰花,咯咯的跑出屋子,跟进屋的六嫂子撞个满怀。六嫂子嗔笑骂道:“这疯丫头,撞着喜神了咋的?哎雪花,哪去?”雪花头不回地说:“家去!”六嫂子走进屋,对众人笑道:“这雪花咋啦,一阵风的,八成不是有了眉目?”水花迎着六嫂子说:“雪花认干亲啦!没瞅乐颠馅儿的样儿?”六嫂子看小哥仨扒拉饭,问:“水花,认啥干亲,门户不相啦,净瞎扯?”冰花笑瞅吉德说:“六嫂子,你心焖着火了,也不打听清了,这个大哥,家里有做饭的啦!雪花啥人,闷葫芦,净卖惊魂药!人家大哥就那么一说,她就捋竿儿爬,非认这个大哥的干亲?”说完,水花拽过六嫂子贴耳朵说:“雪花这鬼丫头,心里舍不下,认了哥,那啥不更随便了吗,啊?放长线呢!”六嫂子瞅着水花,“去你的。净扯那没姥姥的事儿?人家雪花,咱眼瞅着长大的,可不是那种人,你别扯了?她家没个男丁,不搭撇子,认个干亲,有啥不好,我这乐不得的呢?没撮成亲事儿,嘎个干亲,也是喜事儿一件呀?”六嫂子回身说:“瞅这顿饭吃的,离离拉拉的。我叫这仨丫头伺候吃饭,她们准是烂舌头,嘚嘚的耽搁了你们吃时了?”吉盛拍拍肚子说:“六嫂子,可不咋的?瞅见她们仨,你这炖大鲤鱼,都不香了?”六嫂子纳闷地问:“咋的啦这鱼?我一大早到江沿囤子捞的,活活的,鲜鲜的,这不会吧?”吉盛说:“秀色可餐嘛!”吉增说:“六嫂子,老三逗你呢?”六嫂子拾掇碗筷,笑骂的,“这小死鬼,俏眉滑皮的,才壳物呢,吓我一大跳?她们姐妹有那么好吗,相看上哪个了老三?天上无云不成雨,地上无媒不成亲,六嫂子我替你撮合。”吉盛说:“女大一,不愁吃喝。龙盘兔,越过越富。还有哪个?”水花一听,脸一红,遥哪找笤帚疙瘩,就要上炕揍吉盛,“我叫你学我,贫嘴婆!”冰花拉拉水花,说:“这就打情骂俏了,快了点儿吧?咱东北姑娘泼辣是出了名了,也不差这一会儿,等生米做成了熟饭,你咋收拾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呀?”水花说:“六嫂子,你听听,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小蹄子就猴儿急上了?你快保保媒吧,要不冰花非得跟二哥私奔了?”六嫂子抹眼吉增,笑笑说:“我才不管呢,你们都跟着跑了,我还巴不得拿礼包相送呢?省得你们整天价老嘎巴我,吵吵要找婆家。这线我牵上了,扯不扯得起,我就等喝喜酒了!”说着,端着碗筷走进外屋,接着说:“水花呀,别管傻疯了,管能成不成的,也熟悉了,那就是兄弟姐妹了。你俩把他小哥仨刮破的穿漏的,缝缝连连。该洗该涮的,那屋锅里焐着热水,都洗了。这仨孩子就像离窝的雀儿,凋零燕儿似的。跟前没个娘,一个能照顾的女子也没有,怪叫人可怜见的。”吉德倚门说:“六嫂子,这姑娘家,咋好麻烦呀?俺们在营口学生意三年,也惯了,啥都能弄弄,好赖说话了?”六嫂子刷锅刷碗地说:“这两丫头也不是外人,都是屯亲,叫她们弄去吧?”吉德说:“那俺们就不客气了,以实为实了?老二、老三,等啥呀,趁天好,还不帮水花、冰花拿盆弄水去?”吉盛向吉德作着鬼脸儿,刚过了门坎儿说:“大哥,你这回可找到劳工了!装大了,劳顿上弟媳了?”吉德一把扯过想过去的吉盛,一板一眼的说:“你不可稀达马哈的,拿出真心来,得往好了处。你看你二哥,可是有心冰花了?”吉盛褶绺子说:“他呀,从那天见了三夫人,他就疯啦?俺还小,搁不下杜……啊啊,肚子撑着了,俺得上茅楼,啊,待会儿……”

由于雪花胶柱鼓瑟,非认吉德这门亲,小哥仨在雪花家喝了认亲酒,天就黑透了。

一轮十五不圆十六圆满盆月,明明亮亮的悬在天空上,洒下一片皎洁的寒光。微微寒风擦净月夜,飘浮的丝丝白云,千变万化的像嫦娥舒展的薄纱飘带,飘渺不定。

带着酒气的六个大小子、大丫头,疯疯张张打个灯笼,直奔松花江江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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