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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九从后院墙翻进后院,招来几只看家狗的狂吠。仇九落地,一声吆喝,疯扑上的群狗,就摇头晃尾巴地围过来不再咬了。仇九哈腰弓背的偷偷溜回他的屋里,正在换过年新衣裳的白金,一瞅狼狈不堪的仇九,疑疑惑惑地问:“你一竿子蹽哪去了弄成这损样儿,掉茅楼了?”仇九一脸的哭相,一把扯过炕上的棉被就钻了进去,哆嗦着青紫的嘴唇子,“你别问了白金!”白金奇异地问:“仇掌柜,咋穿个单布杉,皮祆当裙子了,你裤子呢?”仇九说:“拉裤兜子了,咋的?你先别管这些,我有急事儿告诉你。”白金说:“啥急事儿,你不是又去找那个日本娘们百惠子去了吧?咋遭人欺负了,叫人打回来的?我劝你说,你别老钻那谁逮谁捅的烂窟窿了,你就是不听,这回吃大亏了吧?活该!”仇九叫热炕火这一缓,浑身塞着糠,哆嗦的直打牙磨骨,急的话不成音儿。白金忙拎起炉子的洋铁壶,倒了半二碗开水,叫仇九喝了两口,仇九暖和多了,“白金,你快去告诉吉大东家,马六子和杉木勾搭上了,在美枝子浴汤过夜呢。另外,最最重要的是,杉木准备对殷氏皮货行马神下手破坏,啥时候不知道。还有,咱们的铺子也要防着点儿,杉木惦记老长时间了。”白金觉得事体重大,将信将疑地问;“你咋知道的?”仇九说:“杉木跟我打听过,我全告诉了杉木。嗨,你别细问了,快告诉吉大东家去。快!”白金“哎呀我的妈呀这不要出大娄子吗”就号号的跑出去报信儿了。

松木和石川出了门,拐出日本街,踏上了往常黑夜还有几个黑木桩子晃荡的身影,现如今灯红高悬门庭而寂无一人的东西大街,就分开了。松木带人摸墙根儿直奔了德增盛。他想要亲手毁了祸害他哥哥松木一郎而又一直跟他作对的吉德。石川带人穿过横道,奔南北大道,一溜烟的直插东北二道街殷氏皮货行的后院仓库。

石川一伙夜贼从南北大道十字路口拐到了东北二道街,沿墙根儿摸到殷氏皮货行后院大门垛子一侧。石川潜伏下身子,向后一压手,停了下来。石川向四下黑里踅摸一会儿,看看没啥动静,一挥手,蹿到大门前一蹲,藤木蹬上石川肩上,就石川往起拱身这功劲儿,藤木还心有疑虑的,回头回脑挲摸的怕大花狸猫再挠他。石川顶着藤木站直,藤木扳着大门扇顶,两手一兜劲儿,两脚蹬着门扇板拱着屁股,猴子撑杆儿的翻过门去,“噗噔”落在地上,一腿跪伏的向院内快速挲摸了一圈儿,站起身,摸到门杠,浑身一叫力,端下小腿肚子粗细的门杠,轻轻放到一旁,回身把大门拉能过一个人的缝儿,石川等鱼贯而入。

大门外不太远,恁待在几棵歪脖子老榆树后的苏把式和老皮子看到了,心都提溜到嗓子眼儿,还真******下手了?

石川一伙摸到仓库大门前,隐蔽在靠门的墙根儿里,向黑里搜索了一圈,没发现有异常,除了院外偶尔的几声鞭炮响外,院内静的黑的都可怕,连打更的也没了踪影。石川心喜,骂道:都******支那猪,都灌马尿去了。石川冲藤木一梗头,藤木从后腰摸出个大铁钳子,摸到仓库旁的车间门前,拿大铁钳子掐断了角门上的铁链子。再一摸,铁链上没锁头,就铁链子都是搭在门拉手上的,“门不设防,心真大啊!”石川蹑手蹑脚刚要拉门,背后“噗咚”一声,吓得石川一屁股坐在地上。石川突突个心,坐在地没敢动,静静等了一会儿,不见有啥动静,问藤木啥响动,藤木说是谁绊倒了。石川低低的骂道:“八嘎牙路!”石川爬起来,拉开角门,一步跨进房里,后面的人跟进后,划火儿点着火把,遥哪哪晃了一圈,仓库空空的,一台马神都没见着。

“这、这……”

“八嘎牙路!上当啦!上当啦!快倒煤油啊!烧不了马神,烧房子!烧房子!”

石川傻眼的歇斯底里喊叫。两个拎油桶的迅速拧开桶盖,就往里头靠墙苫着苫布的皮垛跑去,浇煤油。石川留下拿火把的,就和几个人忙撤出门外,叫人往大门上泼洒煤油。石川是想,等仓库房里火起,大门也点上火,来救火的人堵在门外,里面的火就救不了。再说冬天大井打水跐溜滑的,取雪灭火,那更是杯水车薪,起不了多大作用。这火一旦着起来,殷明喜除了只有眼睁睁地瞅着仓库化为灰烬外,还会眼睁睁的瞅着逐步漫延到整个殷家连脊的铺面,火借风势,熊熊烈火,下风口的商铺也会城门失火殃及鱼池,啊,东一撇子,半条街,再和德增盛的火连成片,整个黑龙镇,都将毁于一炬之火!

正当石川得意的乐呢,仓库内苫布骤然掀起,压顶乌云似的倾刻间铺天盖地倾覆过来,把两个欲浇煤油的浪人捂在苫布下,十几个人踏过冲向拿火把的几个浪人身边,抢下火把踩灭,拿着棍棒追打着夺门往房外逃跑的几个浪人。外面不知房里发生的啥事儿,石川嚷着指挥往大门板上泼着煤油。泼煤油的浪人没捋会儿,浇在一头撞出来人的头身上。石川见人从房里仓惶撤出,以为房里一切就绪,嚷着快点火。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敞棚偏厦子皮垛后,响起一片“抓贼呀!抓贼呀!”随即冲出二十几个挥舞棍棒的伙计,扑向石川一伙人。此时石川身后仓库大门两门扇子,像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带着“呜”一股风搧向两边儿,飞速贴向屋墙。几个挨着大门的浪人,压根儿就不知大祸临头,随着大门扇子的顿开,大门扇子像磨盘刮浆板儿似的把几个浪人刮着掴在墙上,脑壳儿“呱”连“当”都没来得及发音,就挤扁在墙上,刹那间人掴成带馅儿的发面饼,成了一气长一气短的丑陋凶煞的雕塑壁画。

一场棍棒的大混战开始了。苏四一脚踹翻还负耦顽抗的石川,夺下手中的火把,拿滴嗒油的火把逼向石川脸颊。石川屁股朝后捯着后退,撞在挥舞火把顽抗藤木的腿上。藤木惊弓之鸟的,一火把醢在石川的脸上。这可不先说削的疼不疼了,懵懂是懵懂了,就油垢沾在石川脸上着的火焰,就够石川喝一壶了,石川“嗷”一嗓子,那都不是人的动静了,着实吓了苏四一跳老高跃。石川扒着火神脸儿,“噌”一撺儿,扯着嗓子喊:“撤呀!”人就向后院大门蹽开了。

苏四刚拔腿追了两步,就见藤木企图点燃身前的油桶,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吉增一个鹞子翻身,两脚蹬在藤木的头。藤木“嗵嗵”脚不听使唤的飞出老远,下拍子的拍子似的“噗噔”拍在地上。吉增飞跨两步,一脚踏在王八挺脖儿欲争崴爬起来藤木的背壳儿上。藤木学过武士道,也会两下子武把操,就地一轱辘,来个十八滚,飞速爬起,拿火把就照吉增迎面“呼”的抡来,吉增低头一躲闪,火把抡飞,藤木顺着抡劲儿旋了圈,火把一下兜在带着一身煤油逃跑的一个浪人背上,立马那个浪人背上着了火,那浪人“哇哇”狂奔狂叫。藤木身手不凡,一个扫荡腿撂倒那个背火的浪人。那浪人几个轱辘,背上的火连滚压带沾上雪末儿,灭了。这都瞬间的事儿,吉增一个饿虎扑食,把扫荡腿刚收回未起身的藤木压在了身下,“嘎巴”拢一条胳膊掰到背后,拎起了藤木。要说人各有其才各得所用,这功劲儿吉盛不知从哪冒出来,从皮垛扯下个狼皮桶,抹头就把藤木套牢的比五花大绑还严实,交给一旁的苏五,扯扯狼尾巴说:“看好喽!明个大年初一秧歌会,叫这小鬼子学狼爬。”吉增对吉盛一哼,“这火上房,你还不忘扯犊子?”吉盛拍下吉增,“二哥,就这几个自投罗网的囊膪踹,就像拿大炮打蚊子,不够咱吗哒的。二哥,后边儿!”没等吉增回头,吉盛拿头一撞吉增,吉增后背撞上下暗手浪人的前胸,那浪人一扬胳膊就倒下去,吉盛顶着吉增“嘎”砸在那浪人身上,那浪人口中喷出一口腥薅薅的生鱼片稠粥,落了一脸的糨糊,糊住鼻、眼。吉增一推趴在身上吉盛,就地一翻身,拿了那个浪人的汤瓜。还有啥说的,苏五如吉盛之法炮制,拿狼皮桶套上了,和藤木一起绑在敞棚偏厦子的柱子上。

“苏五,你快到警察署报案。”吉盛对苏五说:“就按殷大掌柜和二掌柜交待的,咱赶工加班,发现贼人放火。叫署里派人勘验现场,押回人犯审理。啊,到前面铺子跟殷大掌柜和二掌柜先说一声,还等着呢。”

苏五点头去了。

石川甩掉着火的皮帽子,懵里懵懂的跑到后院大门,从门缝里蹿出,回身扒着大门扇儿,撅着屁股,往里观望困在里面的同伙。

苏把式和老皮子没见有大火起,可早听到院内的一片叫骂的厮杀和一声声的惨叫声。他俩从厮杀和惨叫声中判断出,东洋鬼子中了埋伏,没有得手,吃了大亏。他俩就按兵不动,守株待兔,看有逃出的东洋鬼子堵后路,再下手。这也叫伏中有伏,痛打落水狗!

苏把式在树杈上架好老洋炮筒子,瞄着大门口。老皮子怕跑光,把大片刀捂在怀里,瞪着两老花眼,虎视着大门口,摆出一副随时要冲锋陷阵的样子。苏把式看蹽出一个丢盔卸甲的,还趴在门缝儿往院内窥视,就瞄瞄的对石川屁股上搂火,“嘭”随着一股火光带着枪沙粒子飞向石川,“哇呀呀”石川手捂着挨了一屁股枪沙血肉抹糊的屁股,回头就像打毛的兔子,向南北大道十字路口飞跑。老皮子一瞅火候到了,甩掉皮大氅,挥着寒光闪闪的大片刀冲出,“狗崽子你爷爷来也!”撵着石川。苏把式就见老皮子毡疙瘩底儿一步比一步抬的高,眼见老皮子离石川越来越近。这倒不是老皮子跑的快,而是石川打成塞子的屁股疼的一瘸一拐的不逮跑。石川听到身后有沉重赶上老熊的啪嚓声,回头一甩胳膊,“啾啾”两声枪响,子弹从老皮子头上飞过。老皮子疯了,红了眼,还是脚不停步的一个劲儿的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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