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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增一瞅这几个兽,拍拍二娃,打打土拨鼠,推推程小二,撩撩土狗子,搡搡小乐。这哥几个也没闲着,你一碓子,他一拳的,你扯一下,他拽一把的,没把吉增厮巴散架子喽!哥几个够够巴巴地拥着吉增挤进宅门,吵吵嚷嚷地横着进了院子,乍乍呼呼地走进堂厅,笑笑呵呵地和吉德,吉盛打招呼,嘻嘻哈哈地和嫂子弟妹呱搭话,哄哄捧捧地逗嘘着孩子。顿时,欢声笑语能把房盖鼓飞喽!

一阵喧闹后,大伙儿围着吉德,吉增,吉盛坐下,边吃着从山东老家带回来的落花生,大枣,地瓜干,边唠嗑。大凤又沏上了刚带回的铁观音,吉盛说:“这是福建安溪的特产,可别当开水喝喽,那可喝瞎了?铁观音是清茶,色泽褐绿,叶肉肥厚,你看这紧结呈条索形状,叶面有白霜。泡饮时,香纯味浓,有天然馥郁兰花香味。不信你们端起茶碗,打开茶碗盖闻闻,看俺扒瞎没扒瞎?”土狗子端碗茶,打开盖,拿鼻子闻了又闻,然后闭目哈的呼达两下鼻子,寻思一会儿说:“哎?你别说,是这个味!跟红杏身上散发的香味差不多,香纯味浓,真好闻呐!盛老弟,能不能赏你狗子哥点儿,我好想起啥就沏一茶碗闻一闻,啊?” 吉盛逗着说:“狗子哥你伸嘴了,成人之美嘛,赏你一包。夜深人静,春花嫂子和拨鼠哥睡着了,沏碗茶,缕缕香气,飘啊飘,红杏就飘来了……”吉盛的说笑,引起轰堂大笑。土狗子开褶,明知故问地说:“哎,冬至咋没跟回来呢?把红杏一个人撂这噶达也放心?要不咱哥几个眼贼,看的紧,红杏长的那么漂亮,还能清清亮亮的了?”春芽儿笑骂道:“这死土狗子,净拿粪坑话糟尽人,瞅俺不告诉红杏的,看她不撕烂你的嘴?” 吉盛半开玩笑地说:“冬至在奉天抓心挠肝的,红杏也没心疼胆颤啥的,也够想得开了?你土狗子心里咋想的,反正贼眉鼠眼的整天盯着红杏,替冬至盯着呗!美其名曰。哈哈……冬至不放心的就是你土狗子了?” 土狗子真一半假一半地说:“春芽大嫂,不管咋说,守身如玉是好,可那贞节牌坊有几个是真的,偷偷摸摸的事儿多了,你敢保红杏,你保得了冬至吗?奉天那大地方,啥招遥娘们没有啊,冬至年轻又帅气,说不准早猫叫春了呢,把红杏早忘脑后去了?盛老弟,你不用逗我,亏着我的鼠眼,救了红杏一命。你不知道吧,咱不说了?”

吉德,吉增,吉盛虎着眼瞅土狗子,用眼神追问。小鱼儿抱着孩子说:“可不咋的。没把我们吓死!” 柳月娥傻着眼说:“土拨鼠和土狗子,把红杏背回来时,脸煞白,没一点血丝儿,整个人跟死了没啥两样,死死的了。我们吓得又掐仁中又是喷水的,牙根儿都直了,连水都灌不进去了。我们手里都捏把冷汗,心悬悬的发抖。虎头请来华一绝,扎了几针,红杏这才透过气来,脸也有血色了,大伙儿才松了一口气,一块石头落了地。华一绝说,红杏是让人捂的,再晚半个时辰,这人就剔登了。” 土拨鼠说:“我和我哥那天下晚黑,阴历二十几儿了,特别黑,风还大,刮得道两边的老榆树‘哗哗’地响,都瘆人!我俩从粮栈往家走,正好路过国高嘛,我哥不放心红杏。二娃你笑啥,真的。该咋的是咋的,一码是一码,扯蛋归扯蛋,哥们嘛!学校这些日子不太平,闹自治闹的可邪乎了。我俩也没走大门,从一个墙豁子就钻进去了。那路我俩熟,换常我俩就看看红杏,送点春花做的油饼了啥的。我俩摸黑到了后院,红杏屋黑着灯。我俩磨头往回走,那墙拐角不是一大溜丁香树林儿嘛,就看几个人影一闪,刮得那丁香树刷刷地响。我俩就蹲在墙旮旯犄角那儿,拿眼踅摸,就影影绰绰瞅见丁香树下,几条腿在捯蹬,动静挺大,好像抬的啥东西。我哥扒拉我一下,又往前指指,我俩就跟上了。出了树林儿,这回瞅清楚了,四个人抬着一条麻袋,往那墙豁子去了。那豁子过个人还行,抬个麻袋过去就有点费劲,捞捞擦擦的。我俩就听见说,‘要不放这儿吧!这小娘们平常瞅也没这么沉呐,高挑挑的,这咋一死过去就死沉死沉的了?’‘你少费话!搁这儿,你找作死啊?红杏是啥人,学生都跟她跑,那不露馅了?县里的人能饶了咱们吗,沉江!做得干净喽,不留一点蛛丝马迹,看赖谁去?’ 我俩一听,眉毛倒立,心都炸开了!他们刚把麻袋捞出墙豁子,我俩就跟出去了,也不知哪来的激劲,就尥开蹶子了,也忘了掏家伙了,上去就左右开弓,一顿拳脚。那几个人做贼心虚,舞支几下,撒脚就跑。我俩哪还顾那些了,边解麻袋口的绳子,边敲山震虎,‘抓劫道的呀!抓贼呀!’把红杏拽出胳膊,我哥就等不及了,捞两个胳膊背上就撒了腿。我在后面扯下麻袋,也跟跑。谁知道呢,红杏能有多沉,能赶上红豆袋子吗?那二百多斤,扛上二三里地,算个啥呀?我哥背一会儿就喘的架不住劲了,捯给我,我背一会儿也完犊子了。我说,‘真把自个儿当千金了,冬至趟过的,还装啥黄花大姑娘啊?’我哥说,‘人身都软软的了,那两玩意儿还挺顶人的呢,还真原装货?’后来的事儿你们说吧!”

艳灵红着脸儿说:“说说就下道,不着窑性?红杏说,‘那晚上,她在教室批完学生作业,回去睡觉,走到丁香树林那哈,后面上来几个人,撂倒了就拿手巾给捂上了。红杏挣扎着想,坏了!洁身不保了,再往后就憋过气去了。’这事儿,王福大当家的知道了,叫马六子还派警察查了些日子,不了了之了。” 小乐说:“马六子他查?这事儿,干脆不能找他?猫向狗告耗子的状,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儿不说,猫狗本来就有前仇。马六子暗地里和那个唐拉稀一个鼻孔通气,穿一个连裆裤。我听蔼灵说,红杏是唐拉稀他们鼓动自治的绊脚石,早想下手了。这不东兴镇那头县里前几天来了几个人,当天晚上就出事儿了。这还用查呀,秃脑门虱子明摆着呢吗?国高里有几个跟屁虫,冬天打鬼子那会儿,净和爱国学生唱反调,煽动糊涂虫学生围攻红杏和那些主张打鬼子的学生。不给饭吃,把床铺都给拆了。马六子和那几个人是一伙的,自个儿刀能削自个儿把吗?”

吉德抽口烟,沉思地说:“咱要顺藤摸瓜。这伙儿人是墙头草,哪边儿风硬往哪边儿倒,有可能倒向日本人。俺看冬至小两口像牛郎织女似的,也怪可怜的。红杏在这噶达,又太露锋芒了。出头的椽子先烂,不如先避避风头,小两口也可焐焐热被窝儿。俺这回看冬至够忙的,铺子里一摊事儿,外部有好多联络的事儿要做。他一个人像凋零雁似的,确实需要一个贤内助帮一把手了。” 春芽儿深有感触地说:“那可不咋的。那么个大老爷们,孤孤单单一个人儿,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儿在跟前热汤热水的照顾点儿。日子长了,小两口咋的也会像陌路人似的生分喽!” 柳月娥附合着说:“这话从春芽儿姐口里说出,我信。这几年,春芽儿姐风里雨里的,关里关外的跑蹬,像大雁一样,够那个了。一边还得照顾公婆,一边还得记挂爷们和芽芽,篙咱都做不到。” 艳灵说:“大嫂就是贤慧,通情达理,家里外头都拿酱碟看,谁逮谁夸!” 吉盛说:“俺这三个嫂子,一个赛一个。大嫂孝顺,有大样儿;月娥嫂子稳重勤快,能搁事儿;鱼儿嫂子聪明乖巧,能拿事儿。你们说说,俺大哥是不掉进福堆了?”

小鱼儿有意岔开话题,接过吉盛的话说:“我姐仨儿,三个脑袋一个心,记挂他一个人。他那心能收得住不呢?柔情似海呀!咱不扯这些咸皮烂蛋的话了。我看崔镇长这人不错,人也精明。红杏出事儿后,让郝队长接管了学校,日夜有大兵巡逻,站岗放哨。红杏提供那几个人,已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监视起来了。” 吉德问:“小鱼儿,神都不知,鬼都不觉,你是咋知道的呢?” 小鱼儿睬了吉德一眼,“你想知道?大伯子上兄弟媳妇炕,装啥糊涂啊?这儿人多嘴杂,咱下晚黑再告诉你。” 美娃听明白了啥,点着小鱼儿说:“鱼儿嫂子,你卖啥关子呀?大嫂,月娥嫂子,听出点儿啥音儿没有啊?真是有心计的人,顺道就把事儿办了。要不咱耳尖,还让你这泥鳅溜过去了!嘻嘻,咱就揭帘子说话,透亮!” 小鱼儿脸哧拉就红了,羞臊地呼搧长睫毛,瞟了吉德一下,又撩了春芽儿和柳月娥一眼,瞅着美娃笑着说:“我让你瞎白话,待会儿咱妯娌就把你二哥灌桌子底下去,让你听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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