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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胜继续道:“王爷,还有一件事,外头来了个西夏人,说叫李诨的,是西夏派驻汴京的使节。”
西夏人一直有个使节常驻汴京,现在沈傲钦命过来,他顶多也只是个副使,给沈傲来打下手来着。
沈傲道:“叫他进来说话。”
…………………………………………………………………………………………………………………………………………………………李诨是西夏的远支宗室,到了他这一辈,爵位已经没有了,好在读了些书,在宗室里也算是有几分本事的,才在西夏礼部谋了个职事,如今到了汴京,也算是如鱼得水,这里比西夏繁荣得多,使节的地位超然,至少大宋这边不会怠慢什么,在这里吃喝玩乐也没人管,因此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年。
可是到了后来,沈傲做了鸿胪寺正卿,曰子就越来越难过了,沈傲为人现实得很,直截了当地将使节分为了三六九等,关系好的,优渥照顾,过得去的,也保证你的衣食无忧,遇到西夏这种处于敌对状态的,那真是惨不忍睹了;想住上房?门儿都没有,收拾了一间柴房打发过去,一切用度,自便!
自便两个字就是要他李诨自己掏钱了,问题是,西夏那点儿俸禄,哪里够他挥霍?况且他是使节,下头还有七八张口等着,有给他抬轿的,有给他牵马的,还有替他跑腿的,这些人可都是要钱的。
李诨感觉自己一下子从天堂掉进了地狱,能当的都当了,想回去,西夏礼部那边又不让,结果冬天一到,那四面漏风的房子差点没把人冻死,想把署吏们解散了,可是人家又不肯,大家跟着大人过来,就算要打发,至少也要发盘缠对不对?
整个汴京,其实都在看李诨的笑话,大宋的敌国满打满算也就是两个,一个是金人,一个就是西夏,金人还好说些,交恶就交恶,人家抬腿便走,偏偏这西夏不同,说交恶确实交恶了,可是另一方面,脸面上还有个盟约在,这盟约不撕毁,他就得待到彻底交恶为止。
后来沈傲出使,结果一个消息却让李诨一下子懵了,宗室的近亲被斩杀殆尽,国族十户诛掉了五户,整个龙兴府,放眼看去都是血雨腥风,上至越王,下至寻常的国族,竟都在抄家杀头之列,李诨这才知道,自己实在幸运得很,若是留在龙兴府,八成是别想活了。
可是对于沈傲这两个字,他却是咬牙切齿地记住了,那些被诛杀的人中,多少是他的亲眷,多少是他的故旧,他已记不清了,只知道沈傲剥夺了他的一切。
再后来沈傲以议政王、国使的身份回来,李诨这时却是怅然,想不到这个国族的大敌,如今却成了西夏的主人。
李诨穿着一件西夏朝服,头顶上带着暖帽,进了沈家,过了几重仪门,又绕过一处荷花绽放的池塘,才到了蓬莱郡王府的小厅,通报之后才踱步进去,看到沈傲的一刹那,他整个人都崩起身子来,恨不得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王爷。”李诨最后却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沈傲喝了一口茶,慢吞吞地道:“坐下说话。你来得正好,本来我还要去找你的,这国书还得你来帮衬下才行,你先拟出个章程来,让本王来看看。”
李诨笑道:“听说王爷要来修好,下官岂敢怠慢?章程都已经拟好了,就等王爷过目。”说罢从袖子里抽出一份折子,躬身过去交到沈傲的手里。
李诨一边道:“修好的事其实说难也难,说易也易,重要的还是三条,第一便是划定疆界,从前的许多疆界都是模棱两可,结果边军那边屡屡冲突,所以这一条不说明白,其他的事也难办。”
沈傲颌首点头,道:“你说的没错。”随即认真去看章程,徐徐道:“你的意思是,让大宋将争议的疆界都划拨给西夏?”
李诨正色道:“大宋幅员广阔,而我西夏土地贫瘠不说,且版图不及大宋十之一二,下官以为,争议的地方对大宋不过是苍蝇肉,可有可无,可是对我西夏来说,却是极为重要。”
沈傲道:“你说的对,是要寸土必争,这一条,可以加到国书中去。不过第二条里要求的岁币是不是多了一些?”
李诨笑道:“大宋和西夏相互开市,王爷可曾想过,这般做对我西夏或许会有好处,可是真正的大利却在宋人那边,西夏对宋国的许多货物都是奇缺,这钱岂不是都被宋人赚了去?所以增添一些岁币,便是弥补这个。”
沈傲冷笑道:“钱是被大宋赚了去,可是西夏难道没有得到大宋的货物吗?”
李诨抿了抿嘴,道:“不管怎么说,西夏与他们互市,定会吃亏,大宋府库丰盈,添一些岁币也是应该的。议政王乃是我大夏柱国,自然会为大夏据理力争。”
沈傲只是淡淡一笑,接着道:“第三条也古怪,每年向大宋索要粮草军械?是不是太蛮横了一些?”
李诨道:“我西夏为了与大宋交好,而与金国交恶,金夏战事早晚会爆发,大宋若是不给予若干粮秣、军械,我西夏拿什么去做大宋的屏障?”
沈傲将章程放下,慢吞吞地道:“你知不知道,这份章程送过去,陛下会是什么反应?”
李诨笑道:“宋人有句话,叫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议政王也是宋人,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
沈傲冷笑道:“你就是这样和本王说话的?”
李诨立即俯首帖耳地道:“是,下官孟浪了,王爷恕罪,不过王爷既是钦命来议和的,下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傲淡淡道:“你说。”
李诨道:“我西夏皇帝陛下这一趟令王爷过来,原因有二,其一是王爷对大宋熟稔得很,行事方便些。其二……”他故意拉长了声音,慢慢地道:“陛下是在试探王爷,陛下死后,王爷这个议政王便成了我西夏的辅政大臣,一言九鼎,若是王爷这一次出使,却不能为我西夏争取到一分利益,陛下会怎样想?请王爷三思。”
沈傲冷哼一声,才道:“他怎么想,和本王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在李诨听来,实在是悖逆至极,偏偏李诨拿沈傲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干笑道:“下官这么说,也是为了王爷好。”
沈傲想了想,将章程捏在手上,慢慢地道:“国书,就按这章程抄写一遍,过几曰我送入宫去。”
没有想到沈傲竟这般轻易地答应,李诨呆了一下,随即道:“下官遵命。”
沈傲端起茶盏,一副不愿与他为伍的样子,道:“送客吧,李大人,好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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