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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人脸上看不到他处人脸上那般难以掩饰的菜色……
更不要城外那条修了一多半的石质官道,那往来与驿站之间的四**车,车夫居然见到他便兜搭揽客,从四十里外的金城驿到城门外只需要四十个大子——和这年月的物价比起来可也算便宜得紧了。
郝崇义便这么如梦游般一面踩看一面问路来到了丰裕商社总号所在的铺面前。
总号的账房伙计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已经身为西北商界领袖的自家东主看了信后一路跑出来,满面欣喜地拉着郝崇义的手嘘寒问暖不,竟然还马不停蹄地差人去临街的节度府去请如今在州治位高权重的姑老爷过府,这等礼遇可实在是自商号开张以来从所未见的,总号的伙计们不由得猜测起郝崇义的身份来——莫不是京城的亲家公老军帅差来的人?
……
“慕德兄来得不巧,太尉今日休假,不在府中!”韩微领着郝崇义穿街过巷,步速快得四名跟随警跸的仪仗内卫几乎难以保持队形。
“休假?”郝崇义诧异道,唐代中枢官吏确有休假制度,但却从未闻地方封疆大吏一方藩镇自家也休假的,作为手持旌节开府理事的节帅,李文革休假与不休假有什么区别么。
果然,韩微苦笑道:“我们这位太尉与别个不同,这假日也是他自家定的,七日一休,若有急务不得休的话,于他自家话讲便叫做‘加班’,又称‘调休’,便是待公务不忙之际择一天将这一假日补将回来……”
郝崇义听得满脸黑线,忍不住开口讥刺道:“难不成李太尉这偌大基业不是自家的,却是为别人打下的?”
韩微诧异道:“慕德兄何出此言?”
郝崇义失笑道:“失言了,或许太尉只是公务旁午偶娱视听休息则个,却被我道是偷奸耍滑懈事怠工了……”
韩微的脸色顿时古怪起来,郝崇义诧异道:“怎么,可是郝某所言不恭了?”
韩微摇了摇头:“慕德兄倒也不算不恭,因为——总领六州政务的秦长史也是如此的……”
话间,两人已经穿过了两条街道,来到了延安城的东北角。这里乃是原彰武军中军大营所在,自从李文革拜镇,将军事中心由城中迁往丰林山上,这里便荒废了,被日益繁盛起来的铺面和摊位逐渐挤占,早已没有了昔日的军营气氛。此刻放眼望去,以前的营房、帅台、军械库、粮仓等等建筑早已不见了踪影,不是被拆掉了便是变作了客栈和商铺仓库,只有远远一面两面都破了的军鼓高高架在角落里,见证着这个叫做彰武军的军镇的存在。
韩微领着郝崇义穿过店铺间的巷,来到了一处空旷之处。
这里是原彰武军的演武场,又称校军场,原本是聚将兵演武操练之所,如今失去了昔日的功用,却也并没有被征做商用,官府在周边建起了一圈矮墙和四栋拱门,拱门上横着匾额,匾额上写着三个隶书字体——延安园。
这延安园内此刻仍然显得光秃秃的,没有溪流亭台,没有水榭花卉,没有名人词句,更见不到假山怪石,只有许多人在这里抡着简单的器械打把式卖艺,惹得许多人围观,叫好之声不绝于耳,郝崇义更加诧异起来,却不知韩微领着自己来此处是何用意——难道这位李太尉竟然不拘形迹到了荒唐的地步,公然以节帅之尊来这里打把势卖艺?
韩微却不话,只是领着他朝着园子的东面走,仪仗内卫板着脸分开人群,而周围的人却仿佛官人见得多了,丝毫不以为意,极少有人注目他们一行。
又行了二三十步,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个被周围一圈土垒隔了开来的空地,空地上面铺设了一层平滑如镜的灰色石质材料,上面用白灰划着横纵线和一些半圆线,空地的两端各竖着一个高高的架子,架子端驾着两块木板,木板垂直于地面,木板中心用白灰画着一个“口”字,而口字下端固定着一个用细铁条弯成的圆形圈子,圈子下面是用细麻织成的网——令人费解的是网的下端是开口的,两边的网均是漏的,却不知是派什么用场的。
此时四周的土垒上坐满了人,许多人都在扯着脖子大喊,那浓重的关中口音也不知道在喊些什么,郝崇义看着坐在土垒上的形形色色人等,竟然是三教九流无所不有,还有许多穿着公服和军衣的人——最出奇的是竟然还有些许女子夹杂其间,时不时发出一声声令人侧目皱眉的尖叫。
从这些疯狂的人中间穿过,郝崇义总算见到了场中的情景。
场中分为两边,一边有五个人,均是正当壮年的男子,身着露着胳膊和腿的短裤褂,头发高高挽起,一个个动作敏捷忽左忽右在场上闪来闪去,争抢着中间一个用皮革制成的球状物,其中一个身材瘦的晦气汉子正抢到了球,一面拍着那球状物一面试图晃过对方的身体。郝崇义看的莫名其妙,他心中暗自猜测那汉子可是要将球投入网中,却又随即醒悟——那网是漏的即便投中又有何用?
“慕德注意看,那拿球的便是太尉了!”韩微轻声在他耳边道。
郝崇义顿时大吃一惊,惊得险些连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场中的李文革此刻却无暇理会他这个旁观者的心情,他一面费力地运着球一面腹诽着这个时代粗糙简陋的制作工艺,白白耗费了那许多的皮革,还专程为这东西请祖霖帮忙制作了一个曲柄手摇式充气鼓风机,一番辛苦耗费下来,做出来的东西弹性和质感还是这般差劲,自己手劲稍稍一这东西就软趴趴弹不起来。
更加令他暗中咒骂不已的是现在这副身板,前世再熟练不过的三步上篮此刻做起来要多艰难有多艰难,只能靠着投球的准头和娴熟的动作弥补。
除却这些之外,最令这位八路军大帅不能容忍的,还是敌我双方两支球队的素质——那如出一辙的令人难以容忍的白痴和野蛮……
李文革这个队除他之外还有折御卿梁宣荆海和李护,对方则是细封敏达杨利凌普秦浩然和娄绍武,双方的队员从体力和身材上勉强平衡,而相互间的配合和个人的技术——也是一般的参差不齐。
李文革好容易晃过了身子灵活的秦浩然,带球直闯篮板,凌普却不声不响地插上,高瘦的身子突然间横在了李文革面前,李文革肩膀晃动两手交错,球在手中转眼间倒了两个来回,顿时晃花了凌普的眼,一个错失已被李文革伏底身子自臂侧晃过,再要回身拦阻已然不及。
此时李文革已经开始起步加速,转眼间越过了中线,距离对方篮板只有数步之遥,而对方的队员已经多被他甩在了身后,李文革略有些自得地扫了西侧的土垒一眼——被他硬拉来观战的骆一娘就坐在那个方向,心中难得地舒畅了起来——他奶奶的老子毕竟是穿越人士,就算换了身体多年练就的技术又岂是你们这群运动白痴比得了的……
思忖未毕,身子还在半空,手臂已经弯起,眼见着一个三分球势在必得,就在此时他只觉脑后风响,心中顿觉不妙,一阵本能地警觉袭来——随即他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歪斜,以一个标准的王八大翻身的动作衰落尘埃,球早已不知被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家伙抢走。
李文革趴在地上,不顾被石灰水泥地面震得大面积酸痛麻木的半边身子,扯着嗓子带着滔天的怒意大吼道:
“老子他娘的再最后一遍,细封你个榆木脑袋被驴踢了的八辈子白痴笨蛋给我好好听清楚,这是篮球——不是他奶奶狗娘养的橄榄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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