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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争”词先秦已有,即不争竞之义。《老子》:“天之道不争而善胜,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孙子兵法》:“城有所不攻,功有所不争。”词义是显而易见的。但元曲及明清一些小说中多见的此词却变得使人陌生,引得语言学家要重新认识,经过几十年的研讨,笔者以为却是仍未得其确,因以此文再议。
徐嘉瑞《金元戏曲方言考》率先著录作释,但极为简略而不确:“不争你:若不是。(汉)不争你打盘旋。”这是《汉宫秋》四折《上小楼》句。全曲是“早是我神思不宁,又添个冤家缠定。他叫得慢一会儿,紧一声儿,和尽寒更。不争你打盘旋,这搭里同声相应,可不差了四时节令。”按照这个解释即成:若不是雁儿的叫声,我岂不是把现在的季节弄错?但是,那正确的是什么季节?元帝又会错成哪一季?还有,把季节弄错说明了什么,则都不能不明白。“不争你”实在不可能有“若不是”的意思。
至张相《诗词曲语辞汇释》尤敏感于“不争”是“字面普通而义别”的难词,又广为辑元剧之例专作详论。总析为三义:“只为”、“如其;当真”、“不打紧;不论”。实际上是讲成五义的。其中“不打紧”即由不争竞再作推导变说,与少量例句相符而属确,其余四义均与“不争”的语素对不上口,令人生疑。应当承认这些释义是可以使少数例句讲通的,但更多的例句仅是大致粗通,甚或不通并有多种障碍、失误。而且诚如王力先生论望文生义时所言:使句意通的解释会有多种,不会都是正确的词义。“通”不一定“确”,必须从语素及结构分析出词义由来的根据。笔者由此分析,认为它的词义应当是表示事理判断的“不应、不该、不能”,仅此一义。
在近代口语词中“争”有差少、短欠义。杜荀鹤《自遣》:“百年身后一丘土,富贵高低争几多?”争几多:差多少。又把欠债说成“该”。元刘时中《端正好.上高监司》:“库官但该一贯须黥配。”因此,在欠债义上,“争”与“该”是同义的,“不争”、“不该”都是“不欠”的意思。但能愿动词的“该”与一般动词的“争”并不同义,所以,言应该与否,本来是不能用“争”字来说的。
但是,俗语词中有一种故意做别解的用词方法,即把本来不是如此的意思,附会上一点点不成根据的道理(即强词夺理),讲成如此的意思。只是指说欠债时“不争”与“不该”相同,这就是那一点点道理,有意越过此限,在不应该义上也偏要说成“不争”,这就是故作别解。实际也是比较多见的一种修辞。
语言也是一种艺术,也求巧求趣。有意而为的别解,起初使人纳闷,但思路转一个弯,也就可能投合到作者的趣味上了。于是会心而笑,仿而使用,在一定情况下成为一个强势。“不争”就属于此类。它是属于凝固结构构词,当初的强词夺理使它有三方面的封闭性。一方面是“不争”在整体上是“不应该不能”的意思,不能类推成“争”独立使用时也是“应该能”的意思。另方面,“不争”清一色的只用于说人不应该的事为,而不用于非人。如不把“天不该下雨”、“三加二不该是六”说成“天不争下雨”、“三加二不争是六”之类。又,一般只用在句首;如果句首是主语,则“不争”必随其后。最早的一例在《宣和遗事》中就是如此,而被后来完全现在再回到《汉宫秋》例,这需要细致斟酌。第三折写送昭君入塞,是去年秋季北雁南归时。“草已添黄,色早迎霜‘听的塞雁南翔,呀呀的声嘹亮”,所以现在元帝会有昭君什么时候也如大雁回归的潜意识。此后即“一百日不曾设朝”,即到今年十二月末。忽梦昭君私奔归回,同时梦见一只孤雁回归的哀鸣,应了早时的潜意识。惊喜的瞬间又梦昭君被追兵捉去而即把梦惊醒。在半朦胧半清醒之际,那半朦胧便把梦见雁的归鸣当作真的听见,原来的潜意识又再次突现,因而两次有“雁叫科”的科介语及相应的唱词,表现心理活动。但同时的半清醒又使得想到:现在是十二月末,既不是雁儿离境的秋九月,也不是回归的二月中旬春分时。我做梦不应被雁儿的鸣声惊醒呀!是不是季节乖错了。作者所写的雁鸣实际是梦的内容,所谓梦中之梦。所梦见的雁鸣实际就是送昭君入塞时“听的塞雁南翔,呀呀的声嘹亮”潜意识再现。
所以“不争你打盘旋,这搭里同声相应,可不差了四时节令”,细致而准确的意思,应是:现在不该是有雁儿鸣的时候。你这只雁盘旋哀鸣,与我对昭君的思念相应,莫不是季节变得差异了吗?除了“不该”的意思,不能把此句、把此梦、把作者构思的丰富细腻解释明白。
对于大量的“不争”,还要细致注意到是合叙句的特点,即把本要分成两句来说的话,紧缩成一句话。例如本要说:现在不该有雁,有了雁,那是季节变得不一样了。可以把此概括成句式:不该a;如a,则b。而合叙的句式是:不争a,则b。“不争争你打盘旋,……可不差了四时节令。”其中“不争争你打盘旋”是a,“可不差了四时节令”是b。
分析至此,已经可以明白,“不争”句是对人的某种事为作明显有力的“不应该”的判断。说得委婉、间接,就是:如a,则b。这正是张相解释为“只为”“如其”的原因。从句子整体意思说是对的,从词义说却是错的。换句话说,那样解释,其实是对原话换成不违背原意的另一个说法。打个简单的比方,单独吃饭或菜都可以饱,但饭与菜不一样;还有各种不同的饭或菜。因为用“只为”“如其”可以把句子讲“通”,就被错误的信从而认为是词义。
又因为这不是直接论证词义,便说服力不强,于是又有别的解释,而重蹈覆辙。即错误的方法仍然是:换个说法把句子讲通。笔者见到的有四义:不料;若非;不肯;难道。
笔者所论是否正确呢,自然应结合大量的例句作实际而严格的检验。下面便一一审检张相的全部例句,再结合其他研究者的增例和新释,详做辨析。于中可以接触到许多更为具体的情况,对于词义研究的经验和理论都是有益的。
张相书“只为”义之例:
《西厢记》四之三:“只着你夜去明来,倒有个天长地久;不争你握雨携云,常使我提心在口。你只合带月披星,谁着你停眠整宿。”本言不该贪图停眠整宿,正同“只合”即只应义对言。方诸生本中另易成“则为”。张相因议:“则为”与“只为”同,故“不争”犹云“只为”也。句子的事理是,只为你们幽会,常使我耽心。方诸生本正是由于不知词义之确,便按句意的这个事理,即可允许的另一种说法而改。张相释句意也是把原句强调不该的合叙句,改换成一般的因果句。句子事理虽未变,但强烈的否定表述变成肯定的一般叙述因果,力量削弱。又,张相只满足于当句之意粗通,因而不顾“只合”的对比语境,只引“不争你握雨携云,常使我提心在口”,而未引上下文,可谓引例不全。
《扬州梦》一折《青歌儿》:“又不是司马江州,商妇兰舟……。不争我听拨琵琶楚江头,愁泪湿青衫袖。”我同她又不是江州司马同兰舟商妇的关系,她不该让我听她的幽怨而泣泪呀。也即:你是牛僧孺的家乐女子,我是他的知契朋友,在欢乐的宴会上,你怎能当着他的面如此盛情于我呢?“又不是”否定了原因,“不争”便否定了事为的合宜。若按“只为”解,句意就含糊无理致了。
《陈抟高卧》四折《水仙子》:“我恰才神游八表放金光,礼拜三清朝玉皇。不争你拽双环呀的门关上,缠杀我也。”此同上例,即关门和拒女色缠诱共是一事,故陈抟言我静修之时你不该如此。不能说关门是缠诱的原因。
《朱砂担》三折《呆骨朵》:“我正待劈头毛厮扯挦,不争你攀胳膊强拆散。”言正要惩处他时,你不该妨碍。
《李逵负荆》二折《徜秀才》:“不争你抢了他花朵般青春艳质,这其间抛闪杀那草桥店白头老的。”言不该抢了女儿而抛闪得父亲无靠。如把同一事的两个方面说成因果关系,泯失了“不该”的指斥意。
《王粲登楼》三折《粉蝶儿》:“不争你死丧之威,越闪得我不存不济。”本是感叹刘表不该死去而使自己无可投奔,也被变说成因他死而自己无可投奔。以后各例类似的变说句意,不再对比。
《马陵道》二折《滚锈球》:“孙膑也不争你谗言潜语遭人构,直感的野草闲花满地愁。”孙膑叹自己不该受人陷构。
《气英布》一折《金盏儿》:“不争你杀了他楚使命,则被你送了咱也汉随何。”也是不该义。此合叙句扩展后仍可置入“因为”:你不该杀他。因你杀他却又断送了我。
《两世姻缘》三折《络丝娘》:“不争你舞剑的田文意差,恼的个绝缨会将军怒发。”同上例。
《潇湘雨》四折《醉太平》:“不争你亏心的解元,又打着我薄命的蝉娟,除些做乐昌镜破不团圆。”言你不该亏心。
《倩女离魂》二折《斗鹌鹑》:“不争他江渚停舟,几时得门庭过马?”他不该乘舟赴考,他此去几时才得回来?而“因他去,几时回来”反而不通顺。
《西厢记》第二本结尾:“不争惹恨牵情斗引,少不得废寝忘餐病证。”也是反言不该有情爱。张相并言,“只为”义此词,“杂剧往往于收结时用之”。“以为由上本到下本之过渡”。此并不确。因前后场的过渡不必要用“因为”义的连词,“因为”义的连词多有,即令需要连接,也不需专用“不争”。张相所举仅是极个别例证。即第二、三、四本同用《络丝娘》收结,首句均是“则为你闭月羞花貌”之类,益可证“不争”即只为义。按,此实是一种偶合。杂剧不论何处的何曲,都可以用它,道白中也有。散曲、明清小说中也多有,并无位置特征,这正是“不该”一意并非体例词或术语性质的必然情况。
《两世姻缘》四折《络丝娘》:“不争你大闹西川性窄,翻招了个笑坦东床贵客。”这也是张相所能举证的结尾曲中所用。凡戏剧都有矛盾,各场多有因不该如何而致的情节发展。如按张相的推理,特用“不该”义的词语作过渡或收结,也是可证“不该”词义的了。但这是没有道理的。
《介子推》四折《收尾》不争你个晋文公烈火把功臣尽,枉惹得万万载朝庭议论。”判断其事于理不该。
《赵氏孤儿》一折开场,屠岸贾叙事后的:“不争晋公主怀孕在身,产孤儿是我仇人。”仍言不应或不能让他有后代。按“只为”解,使句笨拙。
《荐福碑》四折《鸳鸯煞》:“不争将黄阁玉堂臣,几乎的做了违宣抗敕鬼。”此例是流水句,即单句:不该让人才沉埋。要是按“如果”或“因为”讲,就缺失下一个分句而句意不全,可见属误。
《桃花女》楔子:“不争儿板僵身死,天那!着谁人送我无常?”即是“不该a,则b”的合叙。此及以下张相释为如果义。《小张屠》:“若母亲命亡,天那,谁人觑当?”张相以此对比而证“不争”是假若义,这同前述的同“只为”对比一样,方法是不足为据的。
《忍字记》四折:“师父也,不争你升天去后,我如何。”情况同上例。
《铁拐李》三折《梅花酒》:“那婆娘人材迭七八分,年纪勾四十岁。不争我去的迟,被那家使心力……我只怕谎人贼营勾了我那脚头妻。”因妻子年青美貌,我不该迟回去,我怕她被人勾引了。“不该”意既可换说成“如果”,也可换说成“否则”,这都是句意可通,却都不是正确的词义。
《风云会》二折《乌夜啼》:“你道是天数难逃,可甚么情理难饶。不争这杏黄旗权当滚龙袍,……我想这受禅台争似凌烟阁,汝贪富贵,吾岂英豪?”承“情理难饶”之下,正言不该黄袍加身。
《救孝子》二折《二煞》:“不争将这尸伤彩画成图本,则合把尸状词因依例申。……你道是难以检覆,照觑尸亲,许令烧焚,我只道不如生殡,且留着别冤屈辨清浑。”分明是不该义同“只合”对比。张相未细察,却用后句的“不如”作对比,其实这真是顾此失彼了,那是“你道是”同“我道不如”的另一组对比。不该把尸状绘图后焚尸,只应按规定详加记录后埋尸。这一表达合宜而简明有力。“如果绘图焚尸,只应记录后埋尸。”这一表述至少句意不通畅。下例相同。
又,《煞尾》:“不争难检验的尸首烧作灰烬,却将那无对证的官司假认了真。”
又,四折《太平令》后白:“不争俺孩儿与他偿了命,倘若拿住那杀人贼呵,可着谁偿俺孩儿的命?”此三例说的是同一件事,态度显明地申述其事不合理而不该。
《合同文字》二折《呆骨朵》:“不争将先父母思量?又怕俺这老爷娘议论。”首句是反问,张相未曾注意,当作直接叙述,所以把“不该吗?”误当成“如果”。
《灰阑记》四折《得胜令》后白:“不争为这孩儿,两家硬夺,中间必有损伤。”
《灰阑记》四折《挂玉钩》:“不争俺两硬相夺,使孩儿损骨伤肌。”两例都言不该硬抢。
《霍光鬼谏》三折《滚绣球》:“不争您剖棺槨,戮尸首,这一纸独角赦书把老臣搭救,我便一似护身符,怀内牢收。不争剖开亡父新丘冢,不交人唾骂微臣业骨头,勋业都休?”张相言:如果缓言(即推开一层说),“不争”是如果义;要作急言(即说得直接真切一点),词义便是“当真”,此及以下各例便是当真义。即前句言:当真要剖棺戮尸的话,我却预有赦书。后句言:当真被戮尸,岂不受人唾骂。其实张相释句不精当。前句应言:您不会剖我棺的,因您已发给赦书。“不该”在此指称不可能。后句重言:我不应被剖棺受指斥。同一个词的词义是固定的,岂有急言、缓言的不同词义。
《介子推》一折《天下乐》:“不争宫殿上太极宫,不争台修成云月台,臣子怕引得祸从天上来。”言不该把宫殿台观奢修得高及云天。以及下三例都是“不该a,(如a)则b合”的叙。
《西厢记》四本二折《络丝娘》:“不争共张解元参辰卯酉,便是与崔相国出乖露丑。”
同上五本一折《金菊花》:“不争你寄得书来,又与我添些儿证侯。”
《杀狗劝夫》二折《隔尾》白:“不争我开门去,教嫂嫂入来。这礼上又不是了,教俺哥哥知道,又是打。”
《错立身》第十二出《驻云飞》曲四:“不争你要来我家,我孩儿要招个做杂剧的。”其人是权门子弟,与贱业的演员不门当户对,所以劝他不该来入赘。张相释言:“当真你要来我家,则我们所需要者,乃能做杂剧之人也。”显然句意迁曲不畅。
张相又言:不争,犹云不打紧,不论也。此专用于开合呼应之文字,凡作开合呼应口气者每先用“不争”二字以为撇去一层地步。以下都是所谓此义的举例。
《马陵道》二折《滚绣球》后白:“我死不紧,只可惜腹中有卷六甲天书,不曾传授与人。”而第三折此意又作“我死不争”,这就是那样释义的根据。我们且打个比方。黄铁矿、赤铁矿等都可炼铁,但不等于成份、结构、用途完全一样。争、紧、论,三字不同,因而不争、不紧、不论,三个词组的意思本不全同。这应是不言而喻的,至于在具体语句中或可相通,但仍非同义词。“我死不争”即我于死不争竞,也可表述为不计较、不打紧、不论之类。这个意义的例句甚少,释者误说的占大多数。此“不争”位在动词“死”之后,与位在句首的大为不同。
《西厢记》二本一折:“你出去与贼汉说,夫人本待便教小姐出来献与将军,奈有孝服在身,不争鸣锣击鼓。惊死小姐,可惜了!……不争便送来,一来父服在身,二来于将军不利。”前处仍言不应鸣锣击鼓,后处仍言不能就送来。张相释前者为当真,后者为不打紧。但只可说送来不打紧,却不宜说不打紧送来。也就是说“不紧”之释虽与句子事理相通,但措句不顺就证明必非词义。
《黄梁梦》三折:“我死不争,可怜见这一双儿女。”此与例同。
《诌梅香》一折《么篇》:“不争向琴操中单诉着飘零,可不道窗儿外更有个孤另。”
艮:你不该只知自己伤情。张相仍将语序颠倒而释:单你一个人诉飘零不打紧,无如连累了窗外更有孤零之人。显然不吻合原意。
《抱妆盒》三折《雁儿落》:“不争我打断他口内词?只教他说不得心间事。”即:不该打断他吐真情的供词吗?张相释言:意言打断他口内词,倒犹其次,要紧的只是使他说不出心间事。其实二者是同一的。张相为强释不论云云的抛开一层,便把一回事说成分轻重的两回事了。原意是说:为使她不能说出真情不得不打死她。如张相所释,却成为:为了她不要说真情,就不考虑打断她的话。
《鲁斋郎》二折《感皇恩》曲后白:“不争我到这里来了,抛下家中一双儿女,着谁人照管?”言不该到此而抛下儿女。二者是同一的,被误解成:我到这里的一层姑且不论。下接《采茶歌》:“撇下了亲夫主不须提,单是这小业种好孤凄。”本是把不得不撇下的丈夫和儿女作比较,才强调儿女一层。张相不虑于此,仅就句式用词而误作同向比较,仍误。因为,即以“不论”叙句,仍是不考虑丈夫,而必须考虑抛下儿女而不该到此。而说不考虑该不该到此,正是把大前提说错了。
《气英布》一折《赚然》不争我服事重瞳没个结果,赤紧的做媳妇先恶了公婆,怎存活?”是后悔服务于项羽不该没有好结果,就像当媳妇先得罪了婆婆。张相言:臣节不忠这一层且不论,但业已做到媳妇恶了公婆,只有死路一条。显然肢截而曲繁原本简明之意。
《范张鸡黍》三折《村里迓鼓》:“不争你在黄泉埋没,却教我在红尘奔走。”言不该你死而我活。“却”字相关联的是你死我活的对比,这一整体隶属于不该意下。又被误说成却字与“不争”呼应,即成为你死没有关系,便与求同生死的原意相背。
《风云会》二折《菩萨梁州》:“不争这老鸦占了凤凰巢,却不道君子不夺人之好。”言:我不该受禅当皇帝,不是有俗语“君子不夺人之好”的话吗。所引俗语也就是言不该的原因。既然引来讲理,岂有反而说“且不论”的呢?
《雁门关》二折:“不争小人一个受苦,上辈古人多有受窘的哩。”释言:我个人之受苦且不论,就是古人受苦的亦正多也。然而,如此意思却与原句并不符合。原句同“多有”对言的宜是“不仅”义。此“不争”当是“不仅”的讹误。
《倩女离魂》楔子《么篇》:“不争你左使着一片黑心肠。你不拘箝我可倒不想,你把我越间阻越思量。”你不该错使黑心,这是自成一句。张相说:言不论你怎样凶,但你越是间阻那人,我越是思量。按,这显然不是一个妥当的转折复句。
《荐福碑》三折《粉蝶儿》:“哥也!不争你日转千阶,我便是第三番又劫着个空寨。”例句要一意读到底:不该你高升我命苦。张相释为“莫说”,即句言:莫说你高升,我便希望落空了。但这类句式本应是:莫说你a,我也a了。二者是同向的对比。然而例中却是反相对比。于是张相便加字解释:莫说如你之得意,我已落空。可见捉襟见肘的不妥。
《忍字记》四折《煞尾》:“不争俺这一回还了俗,却原来倒做了佛。”句宜互文理解:我原来就是佛,本不该思凡还俗人间。我出家本不该再还俗,还俗后又经点化而返本朝元。张相释为:莫说还俗,倒反成了佛。实在是把原句点金成石,索然无蕴含之意了。张相之后,一些辞书承用所释的词义而略有补例,也有新增释义而仍不确的。不确的原因仍在于只从通句意作根据而不当。下面即对前三义的新例及所增之义继作全面的辨析否定。
先叙陆澹安《小说词语汇释》之例。
《东墙记》二折《么篇》:“不争你走透消息,泄漏风声,误了前程。”仍应言不该。
《水浒传》第53回:“不争没了这个人,回去教小可难见兄长宋公明之面。”罗真人说要杀李逮,戴宗讲情,言不能杀他。是合叙句。
《二刻拍案惊奇》卷二:“利物是小事,不争与他赌胜,一下子输了,枉送了日前之名。”因利物是小事,即不该赌胜。以上三例都被释为假使义。
《金瓶梅》第87回:“不争被周忠说这两句话,有分教:这妇人从前作过事,今朝没兴一齐来。”当是不该说这两句话。被误释为只因。其实却是“不该a,(如a)即b”的合叙,而又把“如”换成“因”的殊途同归。
《古今小说》卷一:“天色晚了,大娘请自在。不争这一夜儿,明日却来领罢。”按此是“不争”的常义,即不争执、不差。被释为不打紧,便语序不妥。
陆澹安《戏曲词语汇释》补有“不但”一义,用张相释为“姑且不论”义的例。自应承认这样是可以粗通句意的,但张相所释也可通,却不能说同一句话中的同一个词同时有三种(包括笔者所释的不该义)不同的词义。“不但”虽可通,却也不是确义。
继后朱居易《元剧俗语方言例释》不争:副词。用于句首,与若是意同;用于句尾,为不打紧之意。”即承用张相的二义。应指出的是,朱书不承认“只因”一义,而且避用张相的这类例句,显然回避矛盾。以下是为“若是”义所补二例。
《燕青博鱼》一折《归塞北》曲后燕二白:“且住!我才医好了的眼,不争你拜下去,这血脉往上行,就也无效了。”应言不能下拜。
《昊天塔》二折《斗鹌鹑》曲后小军白:“适才元帅赏了我酒十瓶,羊肉二十斤,不争你劈了我这头,教我怎么吃?”你不能劈了我头,劈了头怎么吃这些酒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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