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瑞明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元曲释词》第一册失误评述,刘瑞明文史述林,刘瑞明,新笔趣阁),接着再看更方便。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最快更新刘瑞明文史述林最新章节!
顾学领、王学奇《元曲释词》四大册,确是元曲释词论著中最为容量广大而解释详赡的。笔者每每拜读,疑难获释,对二位先生三十多年精力之功,无不油然钦敬,此不多言。人们对十分心爱之物会有欲尽力使它更美的心情。现将笔者不自量力的一些商补管见,按册数及条目顺序申述,或可供作者及研究者参考。为对照原书方便,申议条目前附出书中页数。叙引原书例句,出处或适当从简。此先就第一册申说,其余各册的商讨各另有文。
22.凹答释为地势低洼。但有《粉蝶儿》例可商:“黑泥壁颓摧废驿,杂下凹答撒沙湖。”“凹答”断词误。查《雍熙乐府》载后句作“杂虾蛙答撒沙湖”,“杂虾蛙.答撒.沙湖”正同“黑泥壁.颓摧.废驿”的节奏和对语相谐。如“凹答”为词,不仅句内节奏不妥,而且“杂下”和“撒沙湖”都不成意。曲所写为荒地废驿,虾蛙与湖双适。“答撒”似为行走不畅义。《南史.郑鲜之传》:“卿与傅、谢倶从圣主有功关、洛,卿乃据僚首。今日答飒,去人辽远,何不肖之甚!”此言一蹶不振。范成大《阊门初泛二十四韵》:“生涯都塌飒,心曲漫峥嵘。”言不顺利。《范张鸡黍》一折白:“俺虽然文章塌撒,也是各人的福分。”言文章不通畅。塌撒、答飒、塌撒,当是同义异写词。
27.巴巴所释首义为“形容词,状紧急迫切之貌”,鄙意以为应是动词“盼”的意思。钱大昕《恒言录》:“今人之盱衡望远曰‘巴’。”黎锦熙《“巴”字十义及其‘复合词’和‘成语’》言“巴,盼也”,列为第四义,又指明是“盼”字一声之转。黎文引单字书证如《竹坞听琴》三折:“我巴你到黄昏,盼你到明。”《对玉梳》三折:“盼邮亭,巴堠子,一步挨一步。”又有双音词“巴到”,“巴得”等例证,均至确。《汉语大词典》巴字第五义即盼望、等待。《元曲释词》失收“巴”单字条。
但黎文说“巴,盼也”,是“盼”一声之转,这是没有道理的。“巴”其实是“把”的别写,意思是“守”。持续地守着等和望,就是盼。
黎文“盼”义下第四小项言:“巴巴(吧吧),忙迫貌,引申为甚剧或意必之词。”鄙意此有不妥。《董西厢》“我眼巴巴的盼今宵”,但是没有“眼急”说法,因不合事理及文意,其他手急、事急、风急之类,决不可用巴巴称说,可证说“巴巴”表急乃是因为句写盼,同语境偶然相适,并无词义的普遍性。此仍然是“盼”的意思。黎文“巴巴”释义还有其他不确,同被《元曲释词》及《汉语大词典》沿袭,此不专叙。
《元曲释词》此义的八例实分属三义。《薛仁贵》“眼巴巴不见孩儿回来”,《盆儿鬼》“可怜你泪眼如麻,望巴巴。”散曲《旅况》“想途中朝暮巴巴。”《董西厢》“我眼巴巴的盼今宵”,《逍遥游》“无不巴巴要囊里重”,《红楼梦》“巴巴儿的想这个吃”,各例都应是盼望义。而《冤家债主》“急巴巴日夜费筹划”,《独角牛》“痩巴巴的”,《薛仁贵》“干剥剥髭须”,《项羽自刎》套“干剥剥天寒地冷”,都应是形容词词尾“巴”的重叠式。从元明清以来到现在,尚有狠巴巴、窄巴巴、涩巴巴、热巴巴、紧巴巴、阴巴巴、生巴巴、脏巴巴、恼巴巴、欢喜巴巴等众多的词例,恕不引书证。《冯玉兰》“还得要嘴巴巴不肯应”中应是象声词,状振振有词的响亮。《元曲释词》所释第二义“状粘合不解貌”,此应只是锅巴、结巴、泥巴、盐巴、肉巴等名词词尾。
37.把似释义一:“凡在开合呼应句中,‘把似’用在上句时属拟设词,有即使、与其、假如、若是等意。”释义二:“不如,何如,倒不如”。都避言疑难的“把”字是什么意思。
41.把捉例为《魔合罗》:“咽喉被药把捉,难叫难号。”释义“谓堵着、堵塞”,误。例句前言:“我咽下去有似热油烧,烘烘的烧五脏,火火的炼三焦。”可证药是咽到腹中了,未堵塞在咽喉。今陕甘口语仍有此词,或音变为“把做”,控制、锢禁、难住义。如言:“这一下把人把做了。”“你这个要求真使人把做。”“这一下好了,再不受把做了。”《汉语大词典》此词释义之三“执持;掌握”较妥,例句正言药力锢禁咽喉不能发声。《汉语大词典》释义之四“卡住”,书证用此例,误。此义不能成立。
77.包弹、褒弹、褒谈、保弹释义一为缺点、毛病、破绽,二为批评、指责、非难。此承张相《诗词曲语辞汇释》(按,后称“张相书”)而无误。但特言“包、褒、剥,一音之转。弹,谈,同音字。”则对本字避而不言。按,本字应是“驳弹”,与“弹嫌”同义,陕甘群众口语又言“驳差”,本是买方对卖方就商品质量和价钱作异议。北音驳、剥一般同音,而在“剥皮”则读bao。因此有那些记音异写。明代陆嘘云编《诸书直音世事通考》上卷“商贾类”即录有“驳叉”词。
125.便第三义:“犹‘岂’也;用作助词,表示反诘,常与否定词‘不’连用。”按,所释的词的新义应当同已有的词义系统有合理的联系,能纳入词义系统(借音义除外)。不是任何一个适合句意的释义都是词的实际意义,都能按入词的意义系统。“便”,无论是形容词或顺承连词,都不会发展为反问的“岂”,因其间一无联系。“岂”,也不是助词。《董西厢》:“姑舅做亲,便不败坏风俗?”“便不辱你爷?便不羞见我?”是说:就不败坏风俗?就不辱你爷?就不羞我?“便”仍是常义“就”。岂,仅是允许的另一种措词罢了。说“便”字有岂义,张相书首释,不仅《元曲释词》,连《汉语大词典》也采用了。无需一一去驳他们的例句,只要简单问一下:“岂有此理”同“便有此理”是一样意思吗?“我便来了”能说成“我岂来了”吗,就知道并无“岂”义。用“岂”也可讲通,那是因为句中有反问的“不”。
《元曲释词》又言《董西厢》“手亲眼便难擒捉”中,“眼便”就是看得准,此“便”字为“准”义。这也是把似乎可通的意思当做词的确义。仿此,“手头不便”言无钱,“口上不便”言未说,似乎便字也有钱和说的意思了。如此释词,词义就混乱无准,不可理解了。此例中仍是灵便、便利的常义。《醉写赤壁》:“不肯去兰省一朝登北阙,便想这茅庐三顾到南阳。”仍是“就”之义。《元曲释词》特释为“只”。仿此,反而、却、硬、然而,都可把它讲通。同一句话的同一个字,会同时有这么些新义吗?《举案齐眉》“你便喜欢,则是梅香苦恼。”被释为加强语气的“可”。《博望烧屯》“我则待日高三丈我便朦头睡”,被释为“还”。王镆《诗词曲语辞例释》还把“便”释为“正、恰”,《汉语大词典》还释为顺从、富有、倒、已经、如果。其实都是不坚守词的常义系统,都是仅可通句意的随文释义。仅此便字一例,已可见不科学的误释词义到了何等混乱。
130.并然《窦娥冤》:“婆婆,你要招,你自招,我并然不要女婿。”《遇上皇》:“小臣并然不敢,他强召臣为婿来。”类似例句中“并然”义即是“并‘然”是通俗白话作品中词尾泛化的用法,又如:不然=不(不同于常义的转折连词“不然”)、始然=始、将然=将。它们是“依然”“必然”的仿词。《元曲释词》却将“并然”释为“断然、绝对”义了。虚词的“并然”,成为实词了。
165.不剌第二义:“一般连接在形容词后边,有时也连接在名词、副词、动词之后,起加强语气作用,无实义。”名词后用例为误说。《举案齐眉》:“他那里嘴不剌的,他也聒聒噪噪。”其中“不剌”是象声词“啪拉”等的异写,与“聒聒噪噪”同一指称,“嘴啪拉的”是主谓结构。如“不拉”是无义助词,等于没有,则“他那里嘴的”不成句。所举动词后用例也误。《董西厢》:“怕曲儿捻到风流处,教天下颠不剌的浪儿每许。”同书459页“颠不剌”条采用张相书释为风流义,这是推导的说法,本误。风流是形容词,非动词。其实此颠字用疯、狂义,三者可同义。疯,形容词。风流者自称“颠”是似贬实褒的自我写照,例中同“浪儿每”相承应。至于副词后的书证,释者并未示例。“不剌”或称为助词,或称为词尾,有一定的类义,即表程度,有轻微和浓甚两属。此条所举“破不剌、淡不剌、弯不剌”都是指程度甚,犹言破破的、淡淡的、弯弯的。它只用在形容词之后,“名词、副词、动词后可用”,为误说。
释义三:意为用手或棍类拨动,犹扒拉。按,这对《刘弘嫁婢》“掏火棒儿短,强似手不剌”例是合宜的。但又言“这个意义的‘不剌’疑为‘撩拨’的倒文”却不当。“拨拉、扒拉”是具体动作,而“撩拨”是指情感、言语等的剌激、引诱,是抽象性动词,二者不是语素顺序变动所致。而《谢天香》:“相公将必留不剌拄杖相调戏,我不该必丢不搭口内失尊卑。”必丢不剌,应是象声词“噼里啪啦”的音变异写,指用拄杖拍打调戏的声音。下句“必丢不搭”也是象声词,即“劈里啪嗒”。《雍熙乐府》卷三散套《端正好》:“被那匹丢扑答的铜锤儿,打烂他稀里豁落的肉。”其中也各是劈里啪嗒、稀里哗啦的异写,可为佐证。将此象声词释为动词扒拉,误。又说,扒拉义的不剌,“重言之则曰‘必留不剌”’,也误。此“必留不剌”和“匹丢仆答”也可佐证上条所议“他那里嘴不剌的”中,“不剌”必是象声词。
185.不羞见释言:“即羞见;加‘不’字是以反语见义,起加强语气作用。”例为《蝴蝶梦》:“我若学嫉妒的桑新妇,不羞见那贤达的鲁义姑。”所释有两不妥。“不”字实义,用否定的常义,句为反问,必应标问号。按《元曲释词》惯语,“加‘不’字是以反语见义”,都是说不字是无义助词。如179页释“不甫能”即“甫能”,“不”字是以反语见义,起加强语气作用。不另举例。本是“羞见”为词,不字作否定。所设条目断词不当。又,“羞见”义即羞,见字义虚,是笔者所议的泛义动词后附于动词或形容词的用法,决非看见义。剧为宋代事,鲁义姑是传说的春秋时人,根本不存在剧中人物“见”鲁义姑的事理。句实言:我不羞于古人鲁义姑吗?《汉语大词典》“不羞见”条释见字为语助词,近是。元刊本《赵氏孤儿》四折《三煞》:“我若不报泉下双亲恨,羞见桑间一饿夫。”也是说羞于灵辄能报一饭之恩。这种后附而义虚的见字书证,又如李清照《永遇乐.落日销金》:“怕见夜问出去。”《黄花峪》四折《醉花阴》:“酒不醒贫僧怕见走,云岩寺权为宿头。”《贬夜郎》三折《上小楼》:“娇的不肯离怀,懒傭挪步,怕见独立,三衙家绕定亲娘扒背。”各例中都只言“怕”。又如“爱见”,《歧路灯》三五回:“我想咱爹在日,必定爱见他哩。”九十回:“我内心极爱见你这个小学生。”一?二回:“休说咱娘不爱见我,我就自己先不爱见我。”见字都不是看见义,词义只是爱。寒山诗“磋见多知汉,终日枉用心”,又“嗟见世间人,永劫在迷津。”蒲松龄《俚曲集.姑妇曲》第一回:“满肚冤屈对谁言!心里的苦水变成酸。我的天,叹见人,好叫人叹见!”嗟见、叹见;都只是感叹义。又如常语“可怜见”、“忍见”也是如此。按理说,《元曲释词》应为这种见字设立专条。
236.畅道用张相书之释,即“搭头性质,不能强解”,大致近是。又言:“‘唱道’一词,唐、宋时已见,如敦煌变文《大目乾连冥间救母变文》:‘一向须臾千过死,于时唱道却回生’,宋黄庭坚《书王荆公赠俞秀老诗后》:‘秀老作唱道歌十篇’是也。”按,变文例中“唱道”实为“喝道”之误,吆喝义,句言:地狱中罪人受刑死去,经鬼卒吆喝等情事又醒过来。可对比前文:“耳里唯闻唱道急,万众千群驱向前。”写地狱奈河桥边鬼卒吆喝驱感刚四的人过奈河。“唱道”也是“喝道”之误。而黄庭坚句之“唱道歌”义为唱劝佛道的诗歌,十分明白,而与元剧中“畅道”不是同一个词。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