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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大词典》(后文称《汉大》)从1986年12月第一卷出版算起,已经16年了,其间举示全书疏忽失误的文章不少,多是就散在词语做讨论。本文从与“佯”字的通假判定相关的系列词语作穷尽性的细致深入论证,以见失误的多量、类型和规律。
“佯”字释义为:1假装;2见“倘佯”;3见“佯佯”;4见“佯佯”。后三义的释义,从表述来说苟简,一次不到位,森林掩盖了树木。对所见的“倘佯”等词语,又未指明“佯”字语素之义;“佯”字的非“假装”义,又不限于“倘佯”、“佯样”二词,还有“仿佯”。“佯”与“徉”又有换用。所有这些关涉,又集中在通假与否的判定上。对《汉大》这类大型语文辞书来说,通假的研究及释说是一个重要的方面。以下对相关词语逐一论证。
“佯狂”词《辞源》最早释为“装疯”,但所引书证二例全误。这是极常见错误类型,情况复杂,是本文详说重点。
例一,《荀子.尧问》:“当是时也,知者不得虑,能者不得治,贤者不得使。故君上蔽而无睹,贤人距而不受。然则孙卿怀将圣之心,蒙佯狂之色,视天下以愚。”这是最早的书证,释义纯误。史籍只字未言荀子有装疯之事及类似的行止。例句实言,荀子学说是圣人的理论,却被人看成杂乱的狂说。文章对此反复陈说荀子“名声不白”,“观其善行,孔子弗过,世不详察,云非圣人,奈何!”“方术不名,为人所疑”。“时世不同,誉何由生;不得为政,功安能成?志修厚德,孰谓不贤乎?”总之,是荀子的学生为老师学说被视为狂悖之论鸣不平:“蒙佯狂之色,视天下以愚。”装疯之义与句不适。唐代杨惊《荀子注》、清代王先谦《荀子集解》对此词都无注,不以为有疑难。而中华书局1979年出版北京大学《荀子》注释组的《荀子新注》对此句设注:“佯:假装。色:神色。……这句的意思是,然而孙卿怀着崇高的志向,不得已假装出狂人的神色。让天下人把自己看成愚蠢的人。”这是很错误的。句中若紧扣所释词义,句言又蒙上了装疯的色彩,便不通顺。便改述为假装出狂人的神色,但文章怎样装出狂人的神色呢?仍不通顺,又不合事理。又,荀子为什么要让天下人把自己看成愚人呢?实在莫名其妙。那句话实是说:他本是圣人的思想,却蒙受了发狂的指责,让天下人看到这种愚蠢的说法。那样大为错误的注释显然受了《辞源》“佯狂”条误释的影响。
《史记.荀卿列传》:“荀卿嫉浊世之政,亡国乱君相属,不遂大道而营与巫祝,信機祥,鄙儒小拘,如庄周等又猾稽乱俗,于是推儒、墨道德之行事兴坏。”即抨击的多,对各派学说又融会相兼。当时曾被斥责为杂乱而狂悖,这就是所谓“蒙佯狂之色”。
例二,《史记.宋微子世家》:“(箕子)乃披发佯狂为奴,遂隐而鼓琴以自悲,故传之曰《箕子操》。”官吏必冠,冠必束发。弃官披发便是对抗朝政作山野之民的表示。身为纣王父辈而高位,却逃而为奴,俗人不解,以为发狂极点。并不是说装疯。装疯,决无人敢收为奴。《史记.范雎列传》:“箕子、接舆漆身为厉,披发为狂,无益与主。”只言“狂”,而不言“佯狂”。应是重要的参证,而都没有注意到。
《论语.微子》:“楚狂徒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只言“狂”,不言装疯。何晏《集解》引孔安国:“接舆,楚人,佯狂而来歌。”刑昺疏:“昭王时政令无常,乃披发佯狂不仕,时人谓之楚狂也。”都应是后人从对“箕子佯狂为奴”的误解而再作附会。“漆身为厉”是《战国策.赵策一》所叙晋国预让为智伯报仇的手段,不是狂,更不是装疯,更与箕子、接舆风马牛不相及。
“佯狂”中当通假为“徉”,指乱走;狂,也指乱走。二者复说。“徉狂”本义指乱走,引申为指思想、行为、举止反常、狂乱。这里各例证即引申义。乱走的本义详见后文叙“徉狂”。
可见《辞源》对二例误解,并未举出、也无从举出是装疯义的书证,因为词实无此义。
《汉大》“佯狂”条袭《辞源》之误同解,首例也是《尧问》。又,宋何蘧《春渚纪闻.风和尚陈了新》:“金陵有僧,嗜酒佯狂,时言**福,人谓之风和尚。”因他狂言狂事而被称“疯”,并未言装疯。又,清戴名世《一壶先生传》:“一壶先生者,不知其姓名,亦不知何许人,衣破衣,戴角巾,佯狂自放,尝往来登、莱之间。”自我放纵,无拘无束,是真狂,而不是装狂。又,何其芳《画梦录.船上的烟云》:“一个真疯,一个佯狂。”此例中有对比的装疯语境,“佯狂”确实是装疯义,但这是现代汉语用法。《现代汉语词典》:“佯狂:〈书〉假装疯癫。”这种词义正是由于对古代的“佯狂”如此误解的结果。可见《汉大》此条也没有装疯义的古代书证。
由“佯狂”的误释而致对“徉狂”、“阳狂”、“详狂”同样的误释。
《汉大》“徉”第三义:“通‘佯’。假装,诈伪。参见‘佯狂’。”“徉狂:装疯。徉,通‘佯”’共三例。如下,而释义皆误。
汉赵晔《吴越春秋.王僚使公子传》:“子胥之吴,乃披发徉狂,跣足涂面,行乞于市。”一本作“佯狂”。这是特别要显示自己是政治逃难者以求蒙用,也无需更不应假装疯狂。“徉狂”之义实为四向乱走。为了详作论证,需要对比“獐狂”、“猖狂”的同义词。
《敦煌文集.伍子胥变文》引用此一情节:
子胥问船人曰:“吴国如何可投得?”船人曰:“子之吴国,入于都市,泥涂其面,披发獐狂,东西驰走,大哭三声。……泥涂其面者,外浊内清;大哭三声,东西驰走者,觅其明主也。披发在市者,理合如斯也。吾非圣人,经事多矣。”后文又叙:“一依渔人教示,披发遂入市中,泥涂面上,而行獐狂,大哭三声,东西驰走。”又叙吴国大臣“见一外国君子,泥涂而獐狂,……必是怀冤侠客”。词变用为“獐狂”,即是信步而行,即乱走义。“獐狂”中是“樟”的通假。《集韵.阳韵》:“律,樟徨,行不正也。”即不由径路,信步乱走。伍子胥初到郑国,不知道路,只能如此。“而行猖狂”与“东西(南北)驰走”同一意思。可见唐代民间作家仍知“徉狂”是乱走之义。
与“佯狂”同义的“獐狂”,或异写为“猖狂”。《庄子.山木》:“其民愚而朴,少私而寡欲。……猖狂妄行,乃蹈乎大方。”《在宥》:“浮游,不知所求;猖狂,不知所往。”《淮南子.俶真训》:“万民獐狂,不知西东。”词都言四向乱走。《晋书.阮籍传》:“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痛哭而往。”王勃《滕王阁序》对此言:“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猖狂,即不由径路乱走。详见湖北大学学报1990年第2期刘瑞明《释“猖狂”》。“猖狂”的乱走义后来引申为胡乱作为,嚣张义。
例二杜荀鹤《将归山逢友人》:“儒为君子儒,儒道不妨孤。白发多生矣,山中可住乎?徉狂宁是事,巧达又非夫。只此平生愿,他人肯行无?”要作归隐的君子儒,不乱走求官,不巧取富贵。不是说不装疯。当君子儒,隐居山中,与此反向对比的也不应特是装疯。
例三赵翼《廿二史札记》卷三四:“宁王宸濠慕寅及征明,厚币延致。征明不赴,寅徉狂脱归。”实言乱走绕道而摆脱追寻。如装疯,就不必归,因装疯是特意要让相关的人亲眼见到的,三例之释全误。
“佯狂”词又异写为“阳狂”。《辞源》:“阳狂,装疯。同‘佯狂’。《大戴礼.保傅》:‘纣杀王子比干,而萁子被发阳狂。’《汉书》五一《邹阳传》狱中上书:‘是以箕子阳狂,接舆避世。’”《释言》的“同‘佯狂’”,应具体而准确为“通‘徉狂’”。《汉大》无“阳狂”条。
又异作“详狂”。《汉大》:“详狂:佯狂,装疯。详,通‘佯’。《楚辞.天问》:‘梅伯受醢,箕子详狂。’洪兴祖补注:‘详,诈也,与佯同。’《史记.淮阴侯列传》:‘蒯通说不听,已详狂为巫。”’王力主编《古代汉语》对蒯通例注释相同。
箕子例之误已详辨于前。蒯通例“详狂”当通“徉狂”,指乱走而逃别处为巫。为巫不须装疯,装疯而为巫,人们不会相信他,饭碗都成为问题。
可见两种著名辞书实在不能举出“佯狂”及其异形词有装疯义的一例古代书证,却不察而失收此词的乱走义及相关的引申义。笔者再以众多例证辨析此词的确义应是:乱走。
《太平御览》卷七三九《疾病.阳狂》共辑如下五例。
谢承《后汉书》:“雷义字仲公,举茂才,让于友陈重,剌史不听。义阳狂披发走,不应命。”是说四处乱逃,拒不当茂才。
《东观汉记》:“丁鸿让国于弟盛,逃去。……及鸿亡,駿遇于东海,阳狂不识駿。駿乃止而让之曰……”即駿紧跟随鸿,而鸿东躲西避乱走,因而“阻止”他躲避。要假装不认识,无需装疯;突然碰见之间,又如何装疯?
王隐《晋书》:“王衍……少放荡不羁检。益州五辟公府,再辟,皆不就,阳狂不诣郡县。……追求,乃于成都卖熟布。”也是各处躲避,因而“追求”他,他又躲到成都。
《楚国先贤传》:“石伟……诏以伟为议郎加二千石秩,以终厥身。伟遂阳狂及盲,不受。”
《华阳国志》:“犍为费贻不肯仕公孙述,乃膝身为厉,阳狂以避之。”此例参见后文。
五例都是清一色逃避当官,与箕子逃当纣臣一源相承,全不是装疯装傻的情状。《太平御览》把这五例“阳狂”作为“疾病”部的一个小类,实在是错误的。
朱起凤《辞通》卷九《七阳》“佯狂:佯,伪也。佯狂,伪为狂者也。”下附“阳狂”、“详狂”词,但例证都是前文已辨的箕子、蒯通、雷义、韦玄成乱走不仕事。又有如下四例(原例引文苟简,不足以见词义,笔者核查文献而作扩展):
《越绝书.记范伯》:“范伯自谓衰贱,未尝世禄。故自菲薄,饮食则甘天下之无味,居则安天下之贱位。复被发佯狂,不与于世。”指范蠡立功弃位,浮海出逃。再无什么文献说他有装疯情事。
《后汉书.独行谯玄传》:先叙公孙述征诏谯玄以高职,“玄隐藏四野,终述之世”。又,“时亦有犍为费贻,不肯仕述,乃漆身为厉,佯狂以避之,退藏山薮十馀年。”后之“佯狂”与前之“隐藏四野”相同。
《晋书.范乔传》:“粲又称疾,闭门不出。于是特诏为侍中,持节使于雍州,粲因佯狂不言,寝所乘车,足不履地。子孙恒侍左右,一至有婚宦大事,辄窃谘焉。合者则色无变,不合则眠寝不安,妻子以此知其旨。佯狂不言三十六载,终于所寝之车。”细审文意,为了不当官,无论何时何地都装作不会走路,不会说话。要让众人相信不会走路,便坐车让子孙拉着到处乱走,从不下车一步。“佯狂”仍是乱走义。上引文中丝毫没有他装疯情事。而假装不会走不会说,又不是装疯。假装不会走,文章对此未明说,从坐车乱走来表示。而装疯必须乱说乱走。
苏轼《方子山传》:“庵居蔬食,不与世相闻。弃车马,毁冠服,徒步往来山中,人没识也。”“余闻光、黄间多异人,往往佯狂垢污,不可得而见。方山子傥见之与?”是说在垢污之地乱走。这与后文“佯狂泥雪”例相同。
可见辞书中的“佯狂”“阳狂”都被误释了。下面是笔者再补充书证。
《五灯会元卷十三.京兆蚬子和尚》:“每日歌唱自拍,或乃佯狂泥雪,去来倶无踪迹。”言在泥或雪中乱走,不是说只在泥或雪中装疯。
明张溥《五人墓碑记》:“今之高爵显位一旦抵罪,或脱身以逃,不能容于远近,而又有剪发杜门,佯狂不知所之者。”远近亲友不接纳逃亡,便或为僧,或乱逃不知去向。隋树森《古代散文选》、阴法鲁《古文观止译注》,高中语文课本都误注为假装发疯。
徐星平《弘一法师》小说第181页,叙近代著名画家李叔同赴日本留学时,坐轮船见海水奔腾,不由振兴中华的思潮起伏,咏有一歌:“披发佯狂走。莽中原,暮鸦啼彻,几枝衰柳。破碎山河谁收拾?”实际是李先生当年的原作。首句即作者愤慨地各地奔走,寻求救国之路。前人读古书多,对“佯狂”持正解。今时往往据文字望文生义,作装疯理解,便大误而特误。
下面是“佯(徉)狂”的引申义例证,与《荀子.》尧问“蒙佯狂之色”例相同,指狂乱,放荡,不守常规。
《史记.张丞相列传》:“(韦丞相)病死,而长子有论罪,不得嗣,而立玄成。玄成时佯狂,不肯立,竟立之。”不是他特意装疯,自己不肯嗣位;是父亲不肯让他嗣位,原因正是他常有狂乱之行,与长子有论罪类似。如果他不想嗣位,便会由第三子嗣位。
杜甫《不见》:“不见李生久,佯狂真可哀。”注家以为诗怀念李白放逐夜浪,是正确的。“佯狂”即指参与永王璘幕府被判为叛乱。也就是说他投路错误。仇注:“飘零纵酒,见狂可哀。”不言装疯,李白并无装疯情事。
《会稽典录卷上.范蠡》:“本是楚宛三尸人。被发、佯狂、倜傥负俗。文种为宛令,游三尸之里,下车谒蠡,蠡不为礼。种还馆,复遣使奉谒,蠡默而不言。吏还曰:‘范蠡本国狂人,生有此病。’种笑曰:‘吾闻士有贤俊之资,必有佯狂之名。内怀独见之明,外有不知之毁。’”例中佯狂与倜傥负俗义近。所言“狂人”即言行反常,“佯狂”同指。都不言装疯,古人的见解正确。
苏轼《以玉带施元长老……》:“锦袍错落差相称,乞与佯狂老万回。”言送给放荡万次的了元长老。不是说他装疯。
柳宗元《弘农公……宗元……献诗五十韵以毕微志》:“炯心那自是,昭世懒佯狂。”在圣明之世,懒于乱走隐世。不会有懒于装疯的说法。
宋张齐贤《洛阳搢绅旧闻记》卷一《少师佯狂》:“杨少师拟式……既不登大用,多佯狂自秽。”详叙事例四。游寺院即于白壁上挥笔咏诗;车轿空着不坐,策杖步行;官府赠送家人的寒衣,转手散发僧尼。出门游玩,放弃自己主意而听从仆人所至。“此皆佯狂之事也。”可见不拘常理,随意而为是词义所指。
《金元散曲》无名氏《端正好.豪放不羁》:“青春去再不回来。一任教佳人宛转歌《金缕》,醉客佯狂饮绣鞋,便是英才。”
“佯狂”的此义若专指从事某一具体事为,便是尽情适意义,例如下:
李渔《闲情偶寄.词曲上.结构》:“使其间稍负机心,略藏匕首,造物且诛夺之不暇,肯容作孽者老而不死,独得佯狂自肆于笔墨之林哉!”
《聊斋.冷生》:“从此佯狂诗酒,著有《颠草》四卷,超拔可读。”
总之,“徉狂”及通假异形词,不是“佯狂”的装疯义。所谓“佯狂”与字面一致的装疯义,从先秦到清代不见一例书证,说明古人深知它是“徉狂”的通假,词义为乱走。
四
《汉大》“佯”的第二义:见“倘佯”。而“倘chf|ng:通‘徜’。见‘倘佯’。”而“倘佯:1同‘徜徉’。徘徊;安闲自在地步行。(例略)2山名。汉刘向《九叹.思古》:‘倘佯垆阪,沼水深兮。容与汉水,涕淫淫兮。’王逸注:‘倘佯,山名也,……言倘佯之山,其阪土玄黄,其下有池,水深而且清,宜以避世而长隐身也。”’对“徜徉”释有三义。1犹徘徊。盘旋往返。2犹彷徨。心神不宁貌。《文选.张衡〈思玄赋〉》:“会帝轩之未归兮,怅徜徉而延伫。”旧注“怅徜徉,思貌。”一本作“倘佯”。《后汉书.张衡传》作“相佯”。3安闲自得貌。
把这几个词条的音义对比,有三方面问题。首先,“倘佯”中通“徜”有了交代,但其中的“佯”与“倘徉”中的“徉”又是什么关系却未交代,顾此失彼。其次,两词中异形的四个字,各是何义,也无交代。再次,两词既然相同,但为什么两词的第2义却大不相同?其实孤例为证的不同的此二义都是不存在的。
王逸所注山名无据。“倘佯”、“容与”是动词,同义相对,“垆阪”与“汉水”相对。心神不宁义正与安闲自在相反,必误。旧注“怅徜徉,思貌”是从“怅”而言忧思,不应连及“徜徉”。“徜徉而延伫”应是一意,言徘徊流连的期待。《文选》于此句另引《九叹.思古》“临深水而长啸兮,且徜徉而汜观”句为注,即与忧思无关。而且《张衡传》正注:“相羊,犹徘徊也。”
《广雅》卷六“徜徉,戏荡也”,这并不确当。《汉大》于“徜徉”所解释的“徘徊:安闲自在地步行”,表述略有矛盾,应删去后一语,因徘徊也可以是忧愁的情状,前面所讨论的“怅徜徉而延伫”就是例证。词义不会只限于一种事理,而排斥另一种。词义即徘徊。这是早时的情况。唐宋之后,两词专指安闲自得的情况。这就是《汉大》“徜徉”条的元张可久及今人萧乾的书证,及“徜徉”条的唐、宋、明代书证。《现代汉语词典》:“徜徉:<书>闲游;安闲自在地步行。也作倘徉。”不以“徘徊”为释,道理相同。《汉大》对词义的时代性不作交代,对一般读者不方便,会有误解,宜求改进。
现以汉代以前例证说明词义仅是徘徊,以便再讨论词的字形。
宋玉《风赋》叙雄风:“乘凌高城,入于深宫……然后倘徉中庭,北上玉壸,跻于罗帷,经于洞房,乃得为大王之风也。”言徘徊于院中。《文选》即注“犹徘徊也。”
贾谊《惜誓》:“黄鹄之一举兮,知山川之纡曲,再举兮,睹天地之圜方。临中国之众人兮,讦回风乎倘佯。乃至于少原之野兮……”言凭回风而畅飞。
《淮南子.览冥训》:“凤皇……尚羊冀州之际,径蹑广都,入日抑节。”言徘徊飞翔。
《汉书.历乐志.郊祀歌.天门十一》:“微感心攸通修名,周流常羊思所并。”即“周流”与“常羊”复言。
《高堂赋》:“王睢鹂黄……其鸣喈喈,当年遨游。”《文选》李善注:“一本云‘子当千年,万世遨游’,未详。”王念孙《广雅疏正》言:“‘年’当为‘羊’,字形相近而误。‘当羊’即‘常羊’也。《楚辞.惜誓》注云‘尚羊,游戏也’,正与‘遨游’同义。其一本作‘子当千年,万世遨游’,词理甚为纰缪。且赋文两句一韵。多一句则参互不齐,盖妄人改之也。”此至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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