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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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大侄媳妇给我送了几盆花儿来，我想着中秋不远了，该得赏月赏菊，就给您送了两盆菊花来，您瞧这花蕾儿多饱满，到中秋那日，一准儿就开了。”

齐纨一步迈进了屋里，打眼一瞧，屋里少了好些人，只剩下了沙氏和芮氏，黄氏带着那一溜儿侄孙媳妇儿不知去了哪里。之前她还觉得辈分高得别扭，可这会儿，她却理直气壮的摆起了辈分，一声大侄媳妇叫得顺口之极。

琼花道人正在喝茶，一瞧齐纨的作派，再听她的话音儿，人老成精，心里顿时明堂，沉着脸，将茶盏重重往案几上一放，凤目瞪向沙氏，道：“当了几十年的主母，哪里学来的后宅手段，学又学不到精髓，没的丢脸。”

沙氏促不及防，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琼花道人又看向齐纨，没好气道：“跟你侄媳妇计较什么，她原是个爽朗的脾性，不知哪里学了点后宅手段，皮毛都不是，哪里是你的对手，歇歇劲儿吧，在凉氏，你犯不着跟哪个斗心眼儿。”

齐纨吃了挂落，也不在意，道：“师父，我哪里斗心眼儿来着，只是怕被人小瞧了，给师父丢脸。”

沙氏和芮氏面面相觑，都料不到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小姑姑说话行事这么直接，半晌，沙氏才苦笑着起身，对着齐纨福了福身，道：“原是侄媳考虑不周，还请小姑姑不要见怪。”

老实说，送花过去确实是有几分试探之意，但沙氏试探的并不是齐纨，而是试探的齐孟通，如果齐孟通纵容齐纨屋中摆花，那么齐纨在凉氏的地位和身份就还有待商榷，毕竟不是凉氏血脉，只凭九太族公一句越女剑传人就想让一个外来血脉在凉氏族中拥有极高的地位，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何况齐纨年纪这么小，又没有为凉氏立下汗马功劳，凉氏女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不过九太族公不但是辈分高，在族中的地位也是独一无二，就算是齐孟通这个族长，也不敢违逆，只要琼花道人在一日，就没人敢对齐纨的身份提出置疑，所以沙氏也不好明晃晃的去问齐孟通，要把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小姑姑摆在什么位置，是供起来当个吉祥物，还是真的当成九太族公的传承者。

如果齐孟通对摆花的事情睁一眼闭一眼，那就没啥可说的，吉祥物而已，敬则有之，尊却不必，就当是投奔来的远亲，养上几年，再从族中挑个合适的女子跟她学越女剑，将来年纪到了，给份嫁妆风光嫁出去。如果齐孟通不允许摆花，那就是将齐纨真正视为凉氏女，自然要一视同仁，凉氏的家规，就是不得摆花，哪怕辈分再高，也不能例外。

沙氏自觉这样的安排不着痕迹，可她却哪里知道齐纨曾梦中经历二世，对世情人心揣摩极深，更不要说这些寻常的后宅手段，相对其他深宅大院来说，凉氏的后宅要干净得多，沙氏没那么多经历，自以不着痕迹的手段，在齐纨眼里直白得可笑。

怪只怪齐纨是初到凉氏，对凉氏的情况还不十分了解，偏偏因着琼花道人的缘故，她的辈分又被抬得高高的，自然是怎么也不肯被人轻视了去，沙氏试探的手段，无异于挑衅，挑衅她就是对琼花道人不敬，齐纨当然不饶她，把花送到琼花道人跟前，相当于将沙氏的小心思给掀了个底朝天，大家有话摊开来说，别弄些让人笑话的手段。

所以当琼花道人教训她时，齐纨一点也不恼，因为表面是教训，暗里是维护，在凉氏她犯不着跟谁斗，辈分摆在那里，地位也是受琼花道人肯定的，凉氏上下，对她只能尊敬有加，谁要跟她斗，就是忤逆长辈。

沙氏除了认错，还能怎么样，她是宗妇不错，可在九太族公面前，连齐孟通这个族长都得低头，宗妇又能如何。不过她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她看出来了，九太族公对齐纨是真疼，也是真的重视，绝对不只是为了传承越女剑才领回这么位小姑姑来。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事情？虽是这样想着，但沙氏有分寸，不该她问的事情，一句不多问。

“二弟妹和几个儿媳妇们下厨置办接风宴，不知小姑姑有什么忌口和爱吃的，侄媳让人传话去。”

这回沙氏是真的有几分讨好的意思，以弥补之前的错误。

齐纨见沙氏退了一步，自然不会再逼她，毕竟，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当下微微一笑，道：“我没什么忌口的，也不挑食。”

她不笑时，眉眼清淡，若不说话，几乎没什么存在感。这一笑，却若一缕朝霞映入屋间，明艳动人，夺尽周围所有颜色。沙氏和芮氏看了，不由得心中同时一震，再想看仔细时，齐纨却已收了笑容，又恢复了一贯的清淡，显得极不起眼，但此时，却再也无人真的以为她是可以被忽略的。

两盆菊花被人悄无声息的搬走，连同西厢房内的那盆桂花，从哪里来的，就又回了哪里去，谁也没有再提起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