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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兰老爷等的火急火燎,听见方姨娘那哭丧一样的喊声,也忍不住后背发冷,正打算走进去,便瞧见外头小厮已经领着大夫进来了。兰老爷急忙就领着大夫进去。兰嫣也跟在身后,才进兰婉的闺房,便闻到一股子酸臭的气息。兰嫣只屏住了呼吸,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全无知觉脸色青白的兰婉,被褥上一大滩的水渍。
兰嫣反射性的拿帕子捂住了口鼻,那边方姨娘只拉着大夫上前去,兰嫣纵使平常对兰婉恨之入骨,看见她成了这个模样,也不禁皱了皱眉头。方姨娘还在那边哭哭啼啼,兰老爷呵斥了一声,吓得她也不敢大声哭闹,只满含着期待的看着大夫,一双眼珠子在大夫的脸上转来转去。
这时候朱氏也已经赶了过来,进来就瞧见兰婉那床上的一滩,心下也是一阵惊吓,便小声的问兰老爷道:“老爷,婉姐儿这是什么毛病,怎么就这样了?不是说只是风寒吗?”
兰老爷这时候也是面色沉重,从兰婉这来势汹汹的表现来看,只怕不是风寒这么简单了。丫鬟们端着盘着站在门口站成了一排,这时候大夫在,也不方便给兰婉擦洗,大家只都神色肃穆的候着。
大夫诊过了脉,习惯性捋了捋山羊胡子,只蹙眉道:“从小姐的症状来看,只怕是癫痫症了。”
兰老爷一听,顿时就惊道:“怎么会?我家从来也不曾有人得这个毛病,便是祖上也从未听说过,小女从小也算康健,如何会得了这种病症?”
那大夫只劝慰道:“这种病症除了家族有遗传之外,若是心智收到刺激,痰迷心窍,也会容易引起,从小姐这病情来看,应当是受了什么刺激。”
方姨娘闻言,只咬着丝帕不说话,兰老爷顿时就怒火上涌,只开口问道:“你们在姑娘跟前都说了些什么?姑娘怎么会如此?”
众丫鬟只吓得连连下跪,低着头不说话。朱氏知道这些丫鬟们素来惧怕方姨娘,只怕这会儿便是知道些什么,当着方姨娘的面儿,也是不敢说出来的,便上前劝慰兰老爷道:“老爷,事已至此,你再骂她们有什么用呢,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咱们还是好好问问大夫,这病究竟应该怎么治呢?”
这时候大夫已经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从药箱中拿出了纸笔,抬起头道:“这种病一旦病发,很难有根治的办法,眼下我也只能开一些镇定心智、温补脾胃的药来调养一番了。”
大夫只说着,提笔将药方写了下来,兰嫣亲自走上去接了,又问:“那若是下次她再犯起病来,我们应当如何?”
“若是再犯,切记拿一方干毛巾让她咬着,不然的话她咬断了舌头,可就要出人命了。”兰嫣只默默点头,只又忍不住朝着兰婉的床上看了一眼,瞧着她现在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倒是比以前张牙舞爪的时候,看上去还让人觉得舒坦点。
兰老爷这会儿已经从方才的震惊中清醒了过来,见朱氏要送了大夫出去,忙不迭就亲自送出门去,只走到门口的时候,才从袖中拿了一张银票出来,悄悄的递给了大夫道:“大夫,我家里头还有几个哥儿姐儿,若是让人知道我兰家有人得了这种病症,只怕他们以后也要受到连累,还请大夫代为保密。”
那大夫收了银票,只笑着点头道:“兰老爷放心,我们当大夫的,是靠手上的本事吃饭的,必定不会将这事情走漏出去的。”
兰老爷只点点头,心里头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朱氏站在一旁,顿时也明白了兰老爷的心思,只想了想道:“老爷,这京城里头人多嘴杂,广济路上也都是外来的商贾,总有那么几个和老爷不对盘的,想着法子要看我们兰家的笑话,难保这事情就不传出去。老爷不如送婉姐儿去别处静养,一来也有助于她神智恢复,二来只要她人不在了,这事情也就慢慢淡忘了,婉姐儿如今年纪还小,等过个三五年,再把她接回来嫁人也不迟。”
兰老爷听朱氏这么说,倒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兰老爷虽然自己念不进去书,可对于自己的两个儿子,还是寄予了几分希望的,兰家总不能一直靠着姑娘家的姻亲关系过日子,将来的门楣,还是要让儿子撑起来。若是被人知道兰家人有这种恶疾,两个儿子以后的婚事,只怕是要打折扣的。兰老爷虽然喜欢兰婉,可事到如今,却也不得不狠心起来。
※※※※※
阿秀在国公府的第一晚睡的很安生,兴许这里是她前世生活过八年的地方,骨子里就有一份很熟悉的感觉。再者,和萧谨言住在一个院子里,让阿秀觉得很安心,即便不能像上一世那样肌肤相亲,可这种心里头暖洋洋的感觉,还是忍不住让阿秀在睡梦中都笑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阿秀睁开眼睛,看见床顶青色的帐子,才确信自己并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真切切的回到了国公府,回到了萧谨言的身边。外头传来小丫鬟叽叽喳喳的声音,一大清早的,声音便听着特别的清晰。
“初一,你以后真的就来服侍这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小丫鬟了吗?”一个小丫鬟的声音传入阿秀的耳中,听上去还带着几分奶声奶气。
那叫初一的小丫鬟只笑着道:“可不是,清霜姐说,服侍好了她,我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另外几个小丫鬟就捂嘴笑了起来,“早知道世子爷喜欢年纪小的,我们就应该在前院多晃悠晃悠,没准也能让世子爷看上了,如今平白便宜了一个外来户了。”
其中另一个小丫鬟赶紧开口道:“快别乱说,仔细清瑶姐姐听见了,又要挨一顿训。”
这时候一个稍微听上去年长一些的声音从前头传来:“还不快去打水,难道要让姐姐们亲自担水去?”众人一哄而散,那人又叫住了初一道:“世子爷说了,若是阿秀没睡醒,就不用让她过去服侍了,她头一天来,让她好好休整休整。”
阿秀听见自己的名字,便急忙翻身从床上起来,瞧见一旁的床头柜上,早已经放上了一套一等丫鬟的服侍。阿秀那起来身上比了比,还有些大,想必国公府上像她这么小年纪就能当上一等丫鬟的人,确实不多。
阿秀穿好了衣服,梳好了头,初一已经打着水进来了,见阿秀连床铺都已经整理好了,只忙不迭道:“阿秀姐姐,不好意思,奴婢来迟了。”
阿秀从梳妆台前起来,笑着道:“在我跟前不必自称奴婢,奴婢是在主子跟前叫的,还有也不用喊我姐姐,咱两看着差不多大小,你喊我阿秀就好了。”
初一见阿秀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她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有两个小米窝,一双杏眼水汪汪的,真是说不出的好看。初一顿时就有些明白,为啥世子爷瞧见自己,会说自己是阿丑了……
阿秀去净房里头洗漱干净,出门的时候,正巧遇见病了一日的清瑶。能留在萧谨言身边的,自然都是美人坯子,清瑶病了这两日,越发有一种病西施的美态来,行动中还带着几分弱柳夫妇的样子,连阿秀都觉得好看的很。清瑶瞧见阿秀,先是怔了怔,随即沉下脸,一句话没有就往前头走了两步,她身后的小丫鬟也只进步跟在清瑶的后面,和阿秀擦肩而过,鼻腔里头冷冷的哼了一声。
待清瑶过去了,阿秀身后的初一才从身后探出头来,对阿秀道:“阿秀,这就是清瑶姐姐,她可是文澜院最大的丫鬟,世子爷的奶娘是她的亲姑母,其实她以前人也挺好的,可自从世子爷喜欢清霜姐姐之后,她就越来越凶了。”
阿秀前世没成为萧谨言通房之前,也在他的房里当过两年的大丫鬟,丫鬟之间的争执,无非就是为了通房那个位置,当时要数墨书和墨画争得最厉害,可谁知她们两个最后谁都没争到那个名额,世子爷却把橄榄枝投给了自己。
如今瞧起来,其实世子爷大抵是喜欢像她这样呆呆傻傻与世无争的人。阿秀只笑了笑道:“我们不管她们,只管做好我们自己的本分就好。”
初一见阿秀说出那么深刻的话来,越发崇拜起阿秀,只一个劲的点头道:“阿秀,你先去世子爷房里服侍,我去厨房那边弄早饭,一会儿你来下人房找我就好了。”
阿秀只点了点头,向前两部跟上清瑶的步伐,往世子爷住的正房里头去了。
正房里头,这时候倒真是有些手忙脚乱了。只因昨儿阿秀回了国公府,萧谨言一时春心萌动,没想到竟做了一夜的春*梦,这会儿醒了才发现床上湿成了一片。清霜进去给萧谨言整理床铺,才翻开了被子,就瞧见了好大的一滩,顿时就红了脸。
这些事情洪妈妈一早就教过,可真遇上了,还是让人忍不住手忙脚乱了起来,清霜只红着脸,一边收拾萧谨言的床铺,一边把那脏了的被单裹成了一圈,丢在地上。
因为萧谨言发话不准让清瑶进房服侍,所以阿秀很自觉地进去给清霜搭把手,她正弯腰要去抱那地方的被单,萧谨言只回身看见,紧张道:“你……你别动那些。”
阿秀的手刚刚触到那床单上面,离得近了,一股子腥臊的味道便钻入了鼻腔中来,阿秀顿时红了脸颊,只急忙起身,朝着萧谨言福了福身子。萧谨言便对身边的清漪道:“你去把床单拿出去让婆子洗了,阿秀,你过来给我梳头。”
阿秀微愣了片刻,见萧谨言已经坐在了妆台的前头,便只上前去给他梳头,可无奈的是,她不过十岁光景,便是萧谨言坐着,依旧还高出她半个头的身高。这时候清霜已经整理好了床铺,洗了手从净房出来,见了便道:“阿秀去端水来让世子爷漱口净面吧,梳头就奴婢来帮世子爷梳吧。”
萧谨言见阿秀苦着一张笑脸,顿觉有趣,只笑道:“去吧,少放些水就好,仔细端不动了。”
清霜便笑道:“世子爷何时心疼过我端不动的,如今可倒是好了。”
阿秀的脸就越发红了。
服侍完萧谨言更衣洗漱,孔氏那边正巧也派了人来迎萧谨言过去。如今萧谨言还未成家立业,所以早膳一般是在孔氏那边用的,老太太心疼萧谨言早起肚子饿,晨省只安排在了辰时二刻,让孩子们都吃过了早膳过去,正好路上散步,全当是消食了。
萧谨言去海棠院的时候,孔氏已经早早的起身了,兰姨娘一如往常一样在跟前服侍着,萧谨礼乖乖的坐在一旁的靠背圈椅上,看着丫鬟们忙前忙后的布置早膳。萧谨礼瞧见阿秀跟在萧谨言的身后,一双眼睛虽大,却低垂着眉毛,乖巧的站在,便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只奶声奶气的开口问道:“你就是从兰家新来的那个小丫鬟吗?”
阿秀忙不迭向萧谨礼行礼,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萧谨礼便眯着眼睛看着她,过了半颗才开口道:“果然长的比我身边的丫鬟好看些。”兰姨娘这会儿正在布置早膳,冷不防听见萧谨礼说出这么一句话,只蹙眉嗔怪道:“乱说什么,你身边哪个丫鬟不好看了?”萧谨礼便朝着阿秀做了一个鬼脸,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这时候孔氏从里间出来,见萧谨言已经来了,便转身问道:“去玲珑院请表姑娘和二姑娘过来了吗?”
丫鬟便道:“已经派人去了,只怕一会儿就过来了。”
孔氏便点了点头,先引着萧谨言入座,才抬眸就瞧见了站在萧谨言身边的阿秀。那姑娘穿着一身大丫鬟衣裙,外头加了一件小袄,一双耳垂很饱满,带着款式简单的珍珠耳坠,头上没有珠花,只用丝带系好了,脸上不施粉黛,但小姑娘天生白里透红的肤色已是很动人。孔氏这会儿也不得不佩服起萧谨言的眼光来了。兰嫣本来也就是一个美人坯子,阿秀在兰嫣跟前服侍着,若不是有心仔仔细细的瞧过了,如何能发现她的美来,可见萧谨言定然早就起了这样的心思。
孔氏心里便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了,不过见萧谨言如今也得偿所愿,况且对方只是一个不经世的小丫鬟,调*教好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是个好模样,不过这身衣服有点大了。”孔氏说着,只吩咐王妈妈道:“一会儿领了她去针线房,让针线上的人给她赶制两套春衫,再做一件冬衣,我瞧着这天气没那么快热,得有个替换才好。”
王妈妈便笑道:“春衫昨儿倒是安排下去做了,冬衣奴婢倒是没想起来,昨儿清霜找了几套冬衣出来,我瞧着都是半新的,便想着让这丫头将就着穿了。”
孔氏只摇摇头道:“还是做吧,眼下还是年节里头,保不准言哥儿要出门,若是带着她,总也要体面些才好。”孔氏只说着,又道:“年底时候请珍宝坊做的珠花还有吗?我记得是大丫鬟每人都有一份的,也给她一份。”孔氏是高门大户里头养出来的富贵人,且孔家又人丁简单,所以她也学不来那些*的做法,处处都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对待下人也很是优待。这一点,也是国公爷这些年对她礼待有加的原因,感情淡了那是没办法的事情,但作为当家主母,孔氏的大度至少省去了很多麻烦。
萧谨言见孔氏这么说,便只笑道:“那就有劳王妈妈了,可要针线上的人做的好看些。”
孔氏便笑道:“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丫鬟的衣服都是一样的。”
两人正闲聊着,外头丫鬟来传话,说是萧瑾璃和孔姝也过来了。萧瑾璃才进来,便笑着道:“听说大哥哥房里也来了个小丫鬟,我倒是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妙人儿。”萧瑾璃说着,只拉着孔姝的手上前几步,就瞧见阿秀怯生生的站在萧谨言的身侧,见了两人,只欠了欠身子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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