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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股力量若不掌握在合适的人手中,会造成的恶果也皆不相同.但她的力量像是随机出现似的,除了一些奇人异士如佛门高僧,几乎没有什么规律的出现.
这样情况让贺穆兰越来越骇然,越来越不安.
到底是谁在操纵这一切?
到底为何她的力量会到处出现?
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远远的,寇谦之苍老的声音如洪钟般敲在她的耳边,将她震得神魂俱惊!
是老天?
老天要灭人?
为何?
一股悲愤之气从贺穆兰的心底油然升起,她感.[,!]受到这股气愤不仅仅是她自己的,还有花木兰的,更有无数借过她力气却无法扭转大局的可怜之人的.
百姓何其无辜!
这位陛下想要天下太平的心思如今也是真的!
如果这些都无法让老天开眼,还有什么可以?!
"你可以.你是逆天而来之人,你可以!"
属于年老的寇谦之的叹息声,一声接一声的萦绕在她的耳边,似乎在为他看到的未来而伤心欲绝.
我可以?
我要醒来!
我要醒来!
贺穆兰心中的答案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了,她的思想疯狂的转动了起来,几乎贪婪的吸收着那股力量所扭转过的一切阴谋诡计,想要借此把她最不擅长的权谋短板给弥补起来.
如果是天要灭绝大地上的苍生,让众生历经劫难……
那她就……
逆,天,改,命!
"你们这群废物!她烫的都要快要烧起来了,你们居然说她没病!"
"可是陛下,花将军脉相强劲有力,根本不像是中毒的样子.虽说他烧的可怕,可是身上有汗,面色也不苍白,用金针刺之还有反应,也不像是单纯因恶疾引起的高烧,我们都认为,应该是中了某种魇术……"
这时代巫术和医术还没有分家,尤其鲜卑人的宫廷里巫医,御医,僧医,道医什么都有,这些汉人郎中诊不出奇怪,立刻祸水东引,想要让其他人分摊一点伤害,不至于让他们被魏帝一个火冒三丈拉出去砍了.
拓跋焘听到御医推脱的话,气的破口大骂,直指一个巫者.
"大流王法师,你平日里不是说自己能通神吗?怎么不做法了?"
大流王是萨满教的首领,他带着天神的面具,只是看了贺穆兰一眼,就充满敬畏地收回自己的视线,摇了摇头道:"花将军生有神力,百邪莫侵,更别说区区的魇术能拿他如何.就连常在她身边之人,都能沾染她的一身正气,不要用鬼魅之术侮辱了他."
"哈,这话说的真是漂亮!百邪不侵……嗯?"
拓跋焘劈手摘掉大流王的面具,直把脸几乎贴到对方的脸上,似乎要看清这个**师是不是那种招摇撞骗,如今无计可施之人.
可他看到的只有一片坦诚,和丝毫无惧.
鲜卑传统的贵族都敬仰萨满法师,有些宫人见到拓跋焘对"天神化身"的大巫师不敬,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
好在两人的对峙没有多久,拓跋焘冷哼了一声,又把面具丢到了他的手中.
"到底什么原因?道医呢?僧医呢?总有些结论吧?下午还好好的在角抵,晚上就烧的快要升天了!"
御医首领和大巫师都轻松推脱了,剩下许多更找不出原因的,恨不得把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再不要出现在拓跋焘的面前.
可是拓跋焘却不愿放过他们,不停的屋子里踱着步子,用刀子般犀利地眼神不停地扫过他们,让他们给出个结论.
拓跋焘没有明确表明过自己的信仰,但国中所有的宗教在大魏都能有一席之地.由于佛教是魏国第一大教,西域来的僧医在宫中也有崇高的地位.
而道医的方术和炼气之术则是强身健体,推宫过血,疑难杂症的佼佼者.
可是这几个道人在把过望闻切,又用真气探视过贺穆兰的经脉之后,得出的是和御医差不多的结论.
"花将军阳气充沛,而且隐隐还有我们道家之人突破心境的情况,我认为这不像是坏事,陛下不如静观其变."
一个老道收回手,诚恳地对拓跋焘建议.
"突破?花木兰何时归了你们道门了?"
"那倒没有,不过花将军之前曾被天师所救,若是那时候沾染了一丝道气,自行修真,也不是不可能……"
"开什么玩笑!她是我大魏的将军,怎么可能去当什么清心寡欲的道士!"
拓跋焘一声大喝,吓得那老道倒退三步.
"寇谦之呢?寇谦之召来了没有?"
拓跋焘问身边的赵常侍.
"陛下,寇天师还在泰山之顶闭关,要明年正月上元节才会出关."
"哪怕藏在山洞里也要给我挖出来!我的将军出事了,他怎么还能悠然自得的闭关!他能救他一次,不能救他两次吗?他的预言呢,坏了?"
拓跋焘咆哮着,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赵常侍伺候他几十年,知道他就是这个暴躁的脾气,也不抵他的风头,只是低下头先不逆着他的毛.
窦太后的慈安宫里,贺穆兰依然是满面通红的蹙着眉头,一双眼皮像是被胶水粘住了,就连御医想要掀开眼皮看看眼白都很困难.
刹那间,拓跋焘发现贺穆兰的眼角有光芒闪过,他弯下身子,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再仔细一看,竟是眼角慢慢地泌出了一滴泪珠,从那通红的脸庞上轻轻滑落.
花木兰哭了?
拓跋焘震惊地立在贺穆.[,!]兰的榻边,不知她为何会流泪.
他的眼前还浮现着她在花家小屋里发誓要为他效忠的一幕,那时她也是热泪盈眶,而他踌躇满志……
然而事情过去还没有多久,这位风华正茂的将军就这样躺在了这里.
到底是谁暗下毒手?
是不愿年轻寒族出头的鲜卑贵族?
还是对花木兰擅闯崔浩府邸而心有怨恨的汉人?
还是北凉,北燕,柔然这些惧怕花木兰力量的敌国势力?
总不能是胡夏的余孽吧!
拓跋焘越想心中越心乱如麻,只觉得满世界都是他和花木兰要面对的敌人.
可恶!
他明明已经这么小心的庇护着他了!
拓跋焘咬的牙齿都在嘎吱嘎吱响,赵常侍都在考虑是不是要把窦太后请来安抚一二……
就在这时,一位宿卫急急忙忙地立在殿外,对着宫室大声禀报起来.
"陛下,北凉使臣里有一僧人在宫门外求见,说是知道花将军为何昏厥!"
这一声如雷贯耳,击的满室之人全部露出希望的表情.
拓跋焘已经顾不得怎么会是个僧人了,连忙出声发问:"是哪个僧人?北凉人吗?快快请进来!"
"不是北凉人,看起来像是西域人,文书上写的是昙无谶."
北凉僧人做官都有的,使臣里有个和尚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一听到那僧人的名字,魏国宫中的一个僧医肃然起敬,念了句佛号就站起身,竟然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衣衫来了.
拓跋焘见到这位僧医这么慎重,不由得对即将到来的僧人也期待起来.
昙无谶是个四十来岁的精瘦和尚,和所有天竺来的和尚一样,他的皮肤比中原人要黑,身材也很瘦小,只有一双眼睛里蕴藏着智慧的光芒.
昙无谶的衣衫凌乱,袖子甚至裂了一大块,一望便知是之前和人有过拉扯.
想来他过来的过程不怎么愉快,甚至和人发生过争执,这才成功的见到了拓跋焘,也见到了贺穆兰.
但拓跋焘如今不想知道昙无谶经历了什么,只是在客套的寒暄之后,拉着昙无谶去诊断贺穆兰.
片刻之后,一边解释了来龙去脉,一边细心用自己的神通对贺穆兰做出诸多呼唤的昙无谶,面色苍白地宣布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哎,是我本事不济,唤不醒花将军.我不该试图更改天意,最终害人害己,我真是罪孽深重,无法向佛祖赎罪了."
迷迷糊糊间,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在贺穆兰的耳边幽幽响起.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我精通《涅槃经》,已经用涅槃之术照进花将军的神识,让她借由明晓‘本心’来唤醒‘本识’.照理说,她在梦中见到过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应该就会明白自己必须要醒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醒……"
昙无谶对自己的术法是很自信的,也知道贺穆兰为何会昏迷不醒,无非就是力量过于膨胀,这种膨胀的力量只要她醒来后,想法子通过锻炼加强自身,再快速消耗掉一部分,就可以不危及性命.
但若真醒不过来,说不得就要真气爆裂而亡了.
"我动了‘好胜之心’,又想借敦煌太守的力量为我佛修建佛窟,犯了大戒,若花将军再没有醒来,陛下杀了我便是."
昙无谶眨了眨眼,很从容的说道.
"昙无谶大师愿意不顾北凉国诸人的反对只身入宫,已经是花木兰天大的造化.若真醒不来……"
拓跋焘静静地眯上眼睛,眼神里全是暴虐残酷的意味.
这位年轻的帝王虽然一贯表现出宽宏的一面,但谁也不会忘了他也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君王.
鲜卑人嗜血而喜欢征服的血液流淌在他的全身里,只不过被他的理智和智慧小心隐藏,可偶有锋芒毕露……
"我会让北凉再不存于这个世上."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昙无谶被这样的皇帝所震慑,露出害怕的表情.他只是一个游走四方的僧人,以翻译经文和弘扬佛教而奉献一生.
当知道自己的"神通"可能误伤到别人以后,这位可敬的长者冲破重重阻挠找到了魏国的宫中,要为花木兰治"病".
如今他虽一筹莫展,但也知道这位陛下的逆鳞似乎是被摸到了,心中不由得后悔自己走上这一趟.
若不知道是自己间接造成的伤害,也许这位陛下还在苦苦寻找凶手,可若是牵连到更多无辜之人,他的罪孽就会更深了.
拓跋焘的怒气让整个宫室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呼出一口,可病榻上的贺穆兰似乎是对这位君王的戾气有所感应,竟幽幽地睁开了眼.
正撞入拓跋焘满是暴虐的眼神之中.
从各种记忆和幻想中经历而回,像是活了十生十世一般的贺穆兰定定地看着这位年轻的君王,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后期被怀疑和各种背叛折磨的失去英姿的中.[,!]年拓跋焘.
戾气这种东西,原来真的是一步一步累积而成的.
失望了太多次的拓跋焘,最终还是舍弃了"仁道",而选择了"霸道",成为了一位晚节不保的皇帝.
见到贺穆兰醒来,拓跋焘先是不敢置信,然后是欣喜若狂.
"花木兰!花木兰你醒了!"
贺穆兰感觉花木兰回来了.
那个跟着他征战十二年的花木兰,此刻正在她的身体里苏醒,和她成为同一个人.
"是,陛下,我回来了."
贺穆兰的嘴角扯出一丝微笑.
"不要生别人的气,陛下.是我做了个大梦……"
她看着拓跋焘身边露出好奇眼神的昙无谶,点了点头.
"所以忘了清醒过来."
她终于知道了那个答案.
寇谦之要让她明白的,便是天道之下的覆灭之路.
唯有破,才能立.
只有将所有的门阀和势力洗刷一遍,才能真正成就不断进步的历史,抛弃掉落后的制度和规则.
可生活在破立之间的百姓,又何其无辜?
老天选择了拓跋焘,又把他抛弃了.三道之争彻底把中原大地最后的一丝希望撕裂,也把唯一能够和平推进历史的国家给狠狠地轧进了泥土里.
而她如今和花木兰并肩而立,是为了……
——逆,天,改,命!
当她成功改变命运,便是真正的花木兰完整之时.
天下承平,百姓无忧之时,她便是死了……
又有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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