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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蓝如洗的晴空,不见一丝儿云彩。偶尔飞掠而过的白鹭,排成一行,冲着远处的天空而去。
“……来,到姨姨这里来,这个就归你了。”齐悦瓷坐在院中的藤椅上,手里抓着一个大大的蝴蝶风筝,逗弄勇哥儿。
那风筝是五彩蝴蝶样的,做得栩栩如生,风一动,两翼的翅膀颤颤巍巍,彷佛要飞起来。
勇哥儿不过两岁的年纪,对类似新鲜的色泽最是感兴趣,登时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跌跌撞撞奔向齐悦瓷,口里哇哇哇的,极为欢快的样子。
他人小腿短,走路原就不稳,偏偏却是半点不觉危险,还跑得飞快。
齐悦瓷怕他跌倒,慌忙把风筝递给一旁的浅碧,蹲下身伸开双臂要去抱他。
谁知,勇哥儿忽地停了下来,圆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个圈,愣愣地看着齐悦瓷空空的两手。他的目光很快移到浅碧身上,人也作出了相应的反应,撒开腿向浅碧所在的方向扑了。
浅碧吓了一跳,赶紧矮下身子,生怕他一个不当心撞疼了。
齐悦瓷被他弄得大笑不已。
“别与他计较,最是个见利忘义的小,没点脑子。”温颜亦被害得尴尬起来,口里恨恨骂道。
“你莫骂他,我看着好玩得紧……浅碧,把风筝给我。”她童心大发,想看看勇哥儿会怎生失望无措。
果然,浅碧把风筝重还到了齐悦瓷手里,与此同时,勇哥儿已经扑在她身上了,仰起头兴冲冲的搜寻着。
这小家伙哪大人们的把戏,一看浅碧手里没了风筝,小嘴一扁,即刻要放声大哭起来。
“……来,勇哥儿,在我这”齐悦瓷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挥舞着风筝。
眼眶里刚蓄积起来的泪立马被小家伙给憋了,口里支吾着姨姨……”人也放开浅碧,咕咕笑着投入齐悦瓷的怀抱。
齐悦瓷见他圆圆的小脸粉粉嫩嫩,睫毛又长又翘,忍不住在他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才把风筝给他,问道咱们一起去放风筝好不好?”
“放……放,姨姨,走。”小家伙一张脸蛋笑成了一朵花儿,双手紧紧抱着风筝,任是谁来估计都不会撒手。
“来,娘给你收着,等娘和你姨姨说完话,咱们再去?”温颜无奈地苦笑。
不意,勇哥儿看见母亲要来拿风筝,吓得眼都直了,身子灵活地一转,忙不迭躲到了齐悦瓷背后去,探出一颗尖尖的脑袋对他**傻笑。
齐悦瓷和浅碧俱是笑道好,好哥儿,这会子就不怕你母亲了,等来日娶了,还不是个有了忘了娘的……”
“他敢,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温颜看着那双沾着灰尘的手抓着主子新上身的衣裳,不由一把将他提了出来,脸上硬绷着的神色也坚持不下去了。
“浅碧,他既要放风筝,你先带他去玩,好生看着。等我们说完话,一起放。”
勇哥儿虽听不太懂她们的对话,却也穿黄色衣衫来牵他手的漂亮姨会带他一起去玩,便笑眯眯对母亲甩了甩头,神气活现地走了。
温颜望着的背影,眼里满是爱怜,笑回头道这孩子,被他爹宠坏了,我的话都不听。”
两人换了新茶,才坐下来继续先前的话题“……让方叔随她去吧,只要不太过分。反正,日后都是要还的,让她过过眼前的瘾也行,免得成日闹得鸡飞狗跳的。”
六只当这家由她当着,一切便是她的了,却不想想,族里哪个人是省油的灯?眼睁睁看着她一个人吃独食,即使从前没想法的,也得生出点别的心思来,谁不念着能来分一杯羹才好。
再者,等到纯儿成年继承家业,六叔父势必要把家中产业与他交代清楚,那些不清不楚的账目,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他们俩见好就收还罢了,不然,只能把吃进去的全给吐出来。
“的意思我们明白了。公公说,旁的不打紧,就是库房那些……若六仗着长辈的身份跟开口,给不给都难,很该早些做下防备才是。”府里当差久了的下人都清楚,齐家能动用的现银一向不多,六全贪了都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重要的是房产、田产,以及库房那些宝物。齐家几代人花费巨资收罗起来的奇珍异宝,随便一件都能在京城买下一座大院子,若六要打那个主意……
齐悦瓷缓缓吃了一口茶,昂首望着围墙外遥远的天际,淡淡笑道那都是有账可循的,咱们是人,她想借不是不可,将来还不上,却不能怨我不顾情面。”
温颜伺候齐悦瓷不是一日两日了,几乎是一点点看着她从小女孩长成大姑娘的,对她的性子是既敬且惧。
看着娇娇滴滴一个小女孩儿,平儿待人行事也是温柔随和的,府里没几个人不赞声九和气。可是,齐府的嫡,数年的积威不是随口说说的,真正惹恼了她的,不是被撵出去就是找人牙子来卖了。
当初把三难产而亡之事捅到五跟前去的那丫鬟,那般的下场,她今日记起,都是一阵刺骨的寒意。
谁都明白,那丫鬟是受了六的指使,最后却落得个全家被杖打再卖为苦力奴的结果。而六呢,九一时不能把她如何,但保不准他日不会翻出旧事来寻衅。
六为人自大,偏是个糊涂没脑子的,既不能当面与九对立,唯有暗中做点见不得人的丑事。
这些年,事情不是没有,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高门府邸出来的千金,又有几个是吃素的。
正间,却见小丫鬟进来回禀,府里遣了人来接。
温颜一惊,愕然地问道是要接吗不跳字。
“是的,来的两个奴婢从前没见过,她们自称是府里派来接的,还带了不少车马、仆从。”小丫头是庄里伺候的,只有时常来走动的才勉强识得几个。
齐悦瓷抿唇不语,轻摇榛首,半晌叹道必是二伯娘的意思,也只有她,敢在六婶娘跟前提这个话儿。你们先把我的行囊收拾一下,我去见见……待到画枕,叫她先不必急着来见我。”
“是,叫绿枝陪?”
“也好。”
闻言,温颜扬声喊了一声绿枝,绿枝飞快地从里屋赶了出来,服侍齐悦瓷去前院。
来得恰是年前进京送节礼的傅言家的和六身边的桂妈妈,两人坐在脚踏上,将头扭到侧面,谁也不去搭理谁。
齐悦瓷心下好笑,六不情愿来接,以致底下的人都这等不耐烦。只是没料到傅大娘亦是个有性子的,能忍得下不去招惹她。
“两位大娘辛苦了。桂大娘倒是得闲,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原来,前几日,六把纱织提上去,顶了银罗空下来的缺。
纱织是桂妈**女儿,齐悦瓷才有此一说。
提起这个,桂妈**气色好看多了,要笑不笑地应道九客气了,都是的大恩大德。”
她本是要引着齐悦瓷也夸纱织一两句的,不想齐悦瓷不等她说完,已经偏了头与傅言家的傅大娘,你腰不好,不惯坐车,如何来了?”
“……多谢九关心,自从上回用了赏的药,竟是好了。连这次上京,都没有闹腾。”傅言家的见桂妈妈吃瘪,又是高兴又是好笑,忍了又忍,到底带出七八分的得意来。
齐悦瓷在这一住就是十来日,六倒恨不得她不才好呢,可二、四不乐意了。
她们都是懂规矩的人,心知齐悦瓷是怕传染给了她们几个,才住到庄子上来的。之前也遣人来看过,欲要接她,奈何她不肯,瞧着日子差不多了,今儿又在六跟前提起,六推不过,只得应了。
二以防多生事端,当即叫人套了车马,赶着出城。
一行人收拾齐整,分别上车而去。
画枕浅碧陪着齐悦瓷坐前面一车,后边傅言家的和桂妈妈同坐一车,余者丫鬟婆子又是一辆大车。
从庄子回城,走西门最属近便,约有一个多时辰的功夫。
出了庄子五里,就是条宽阔的官路,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倒也不少,都以步行的农人居多,偶尔也有一两辆骡车经过。
他们这队人,自然显得分外突出。
浅碧揭起车帘一角,防备着有人靠近。
画枕才压低声音回禀道我着人打听了,曹姨奶奶在那里哪是念佛呢,竟是比家里还享受。上上下下使唤的人,加起来有十来个,吃的用的,无一不是极好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齐悦瓷的身子坐得笔直,冷笑道她这都不满足,思量着回府?这家一日有我和纯儿,她是休想”
“息怒,何苦与这种人计较,气坏了身子骨。”画枕知她已是怒极,有心要把那事瞒下,顿了顿终究说道另有一事,我听附近农人说得,不定能做得准。
……那庄子,虽及不上我们瑞庄,可也甚是齐整,一切供奉应该是在六老爷手里。细想想……六倒像是不知情的模样,不然不会这等平静。”
这在大家子里,不是新鲜事。
对于六而言,是要不同些的。齐悦瓷扭着帕子,凝神细想着……
走了一半有余的路,傅言家的从后面马车里赶上来,笑问道要不要下车歇歇脚,前边一里有户农家,房子还算齐整,我们来时就定好了。叫几个人守着,又干净又便宜……”
齐悦瓷一听,笑着应了。
这是个典型的乡下小院,先是一溜与倒座房相差无几的低矮茅屋,养着家畜家禽,几只肥壮的老母鸡,一头牛,一头骡子。靠东两间小屋,是厨房和库房;靠西几间屋子略显齐整些,应是儿女住的。
面南三间正房,即是主人起坐的屋子了。
院子里,两面对种着一颗枣树和一颗杏树,碗口粗,快与屋檐齐平了。
那家的人都去邻人屋里回避了,只留下一个三十来岁的子守着。那身上穿一件绯红色的春衫,下寄一条同色的棉裙,戴两样银头面,倒也生得颇为白净。
齐悦瓷与大多数千金一样,有她的癖好,从不会胡乱用外边的。是以,只在屋里坐着吃了点茶水,坐褥、茶叶、杯子、点心,无一不是他们自带的,更不曾去更衣,反打发着下人们各自歇脚。
那农妇立在门外,缩头缩脚,又偷偷往里边打量。她们也是村里的殷实人家了,可竟是从没见过真正的大户人家,每一样事物、做派,看着都新鲜。
“请她进来坐吧,这是她家。”她的神情,高高在上又不带轻蔑,只是一种习惯使然。
农妇一愣,搓了搓手,到底跟着画枕进来了。
齐悦瓷见她还算懂规矩,不由信口问了些乡下的琐事,农妇说得兴起,不比开始拘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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