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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里,似乎比外头还要热闹几分,全是女眷们叽叽喳喳的说笑声。
齐悦瓷刚刚安定的心神,再一次提了起来。
出嫁前,英国公府各房的人事,二都给她打听过了,她略略有底。但这一大家子人,她几乎一个也不认识,脾气性情更是一无所知,往后的日子……
邵槿立在她面前,手心轻轻握紧,禁不住想象红盖头下的她是怎样一副羞怯的表情。他承认,这事做得的确有点不厚道,估计以她那样倔强的性子会怨怪他,可是,他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手。
他本来是大算好好上门提亲的,谁叫沈老动作那么快呢,害得他差点没有还手之力。
右手接过喜秤,挑起火红的盖头。
身着喜服的齐悦瓷带着凤冠,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只隐约能看到凝白小巧的鼻尖下,是红润的嘴唇,微微嘟着。
咋然而来的光亮,惊得她差点抬头,猛然想起妈妈们的交代,只稍稍抬了抬下巴,眼角的余光轻轻扫过屋中,入目的俱是锦绣绫罗、金珠美玉。
那个侧身与她并肩而坐的男子,身形是那么高大,挡住了由他那边投射的烛火,将她半个人笼在阴影中。
她交叠在衣袖下的手,沁出薄薄的汗。
“新娘子好标致啊国公爷有福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屋里再次响起嬉笑声、恭维声。
齐悦瓷抬眸,扑了厚厚一层粉的双颊上,染上一抹绯红的云彩。
一个插金戴银的妈妈屈膝给他们结了衣角,说了几句吉祥话。然后有人端了一盘类似点心的,喂齐悦瓷吃了一口,又笑问她生不生啊?”
她这个规矩,虽十分害羞,亦只能咬牙挤出一个字“生”。
屋里,又是一阵哄笑与鼓掌。
接着是喝合卺酒。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里,摆着两盅八分满的定窑斗彩白釉小酒杯。
邵槿端起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齐悦瓷,指尖相接,她的手是温热的,他却是微凉的。
凑近时,她身上清幽的兰花香袭来,他一阵恍惚,定了睛去瞧她。只见她纤长浓密的睫毛覆在眼睑上,漆黑的眼珠闪闪发亮,倒映着满屋的红,又慌忙偏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他心中好笑,嘴角勾起优美的弧度。
礼成,众人赶邵槿出去,屋里只剩下一群她全然陌生的妇人。
一个容长脸面,薄嘴唇的中年妇人先开口道之前听她们赞八弟妹好模样,没几个人及得上,我只不信,今儿算是服了。”她的话,听着总有些刺耳,那笑似笑非笑。
齐悦瓷一怔。
“模样好是其次,八弟妹出身、人品哪个不好?”旁边有个身穿浅洋红直身褙子的妇人笑吟吟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是你二嫂子。”
她有意给她解围。
“二嫂子。”齐悦瓷忙起身,亲热地唤了一句。
邵家在老太爷这一辈,共是三人,一直住在一处。后来三房长子邵栋,族里排行第六,远赴外地为官,接了父母去同住,如今只剩下二房跟着邵槿他们住。
邵槿头上有两位兄长两个,长兄出生几月就夭亡了,次兄战死沙场。除了皇后外,还有一个庶出的,九年前得病没了。他在族里排行第八,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名唤邵桢的,是叶所出,排行第九。
二房人口多,二老太爷生有三子一女,长子、次子皆是嫡出。这位二嫂子就是长子邵楷的妻子,先开口的那个是次子之妻,排行第四。
“……这是你六嫂子、七嫂子,特地从安康府赶参加你们婚礼的。”
一圈介绍下来,齐悦瓷勉强将各人对上号,暗暗牢记于心。
众人又陪着她聊了几句,直到外头开席,才一齐出去招待客人。
她坐回床上,长长松了一口气。
“,……”是画枕她们的声音,各个偷偷摸摸溜进来,关切地看着她。
齐悦瓷终于笑道你们可算来了,快帮我把这凤冠拿下来,把我脖子都压弯了。”
闻言,画枕与浅碧两个一同动手,替她卸下凤冠、钗环首饰。
芳树快步走出去,很快领着小丫头端了热水、点心等物进来,摆到次间的小圆桌上,问道要不要梳洗一下吃点?”
“难为你们费心了,哪儿来的?”她在二人服侍下换下大衣裳,只穿了一件正红色团花纹小袄,松松挽个慵妆髻,斜戴一对珠簪。
“是绿肥、红瘦一早准备好的……”
齐悦瓷柳眉一扬。
芳树忙解释道她们二人是一直伺候姑爷的大丫鬟,在屋外等传唤呢。”
“请她们进来。”她擦净手上的水滴,行到圆桌前坐下,点了点头。
绿肥红瘦两个的名字甚是好记,因为绿肥有点小胖,圆圆脸,双手肥嘟嘟的,穿一件浅绿色的上衣。相比起来,红瘦就显得很瘦了,眉目清秀,着橘红色衣服。二人站在一起,倒也相得益彰。
齐悦瓷露出笑意谁给你们取得好名字,倒配你们的人品?”
“是叶表,”绿肥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一条线,快言快语那是四年前,老把我们俩给爷使唤,让爷给我们改个名字……恰好表也在,说我俩一个胖一个瘦,正合了绿肥红瘦的意境,便这么大家叫了几年。”
叶表?
既然姓叶,自然是叶氏娘家的亲戚,却不知是哪一个?照绿肥这么说来,应该常在这里走动,不然不会随意就能见到邵槿。
她沉吟着,莞尔笑道表好才学。”
“可不是,据说表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的,还会写诗……”绿肥似乎挺喜欢那位表。
齐悦瓷含笑听着,一面悄悄打量红瘦,外面看来倒是个不惹眼的,不点名问她时基本不开口,几乎能被人忽略。只是当绿肥说到表的诗连国公爷都赞好之时,她的眉心好似皱了皱,不过转瞬即逝,极易被人忽视。
她不由细察她容貌,小巧的瓜子脸上是几点淡淡的雀斑,给显得有些清冷的她平添了几分灵动,红唇小而润,一头秀发又黑又亮。
“今儿累了一日,你们先下去歇息吧,改明儿再与你们。”她吃了几口红枣薏米粥,示意丫鬟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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