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韵真原本以为去派出所做个被柳中原绑架的笔录,再编造一段自己被救的故事就可以脱身了,没想到临海县委书记郑建江会亲自赶到柳家洼,更没想到祁红早有安排,郑建江一看见韵真,马上就以谈工作和保护她的安全为理由把她变相软禁了。
很显然,秦笑愚让卢飞扬和老豆在临海县城的抢劫秀瞒过了警察,可最终没能瞒过母亲,虽然她没想到自己会被柳中原绑架,可肯定把自己来柳家洼的目的和秦笑愚联系在了一起,然后向郑建江下达了第二次围捕的指示,这么看来,自己一时冲动来柳家洼的决定不仅差点还了自己,还暴露了秦笑愚的行踪。
好在郑建只是找借口不让韵真离开派出所,并没有限制她在派出所里的活动自由,让她有机会在厕所里偷偷给秦笑愚打电话,可没想到秦笑愚的手机竟然一直关机,不用猜,肯定是手机没电了。
情急之下,她只好给韵冰打电话,谁知道妹妹竟成了醉鬼,说话已经颠三倒四了,根本不能指望她干点什么,不过,就算韵冰烂醉如泥,起码也应该知道家里有没有外人啊,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根本就没有见过秦笑愚。
这下韵真就有点着急了,她知道秦笑愚在柳家洼根本就没有熟人,甚至对这里也不熟悉,既找不到车,又找不到船,在这样的雨夜里能跑到哪里去呢,警察马上就要开始大搜捕了,如果他在外面晃悠的话,那颗就危险了。
韵真急得出了一身香汗,一心只想离开这里,从卫生间出来,就对郑建江说道:“郑书记,我家里确实有点事,必须回去一趟,要不然你派个人送我回去?”
郑建江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呵呵一笑道:“韵真,稍微坚持一下。我已经下达了行动的命令,罪犯现在成了瓮中之鳖,肯定会垂死挣扎,这个时候你待在这里最安全,万一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可怎么向你母亲交代啊……再说,你的组织关系已经到了临海县委组织部,严格说来你已经在岗了,今晚就算你第一次履行自己的职责吧……”
韵真一听,明知道这是母亲的安排,可一点办法都没有,自己如果执意要走,反而会引起郑建江的怀疑。
再说,既然秦笑愚不在自己家里,现在回去也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待在这里看看事态的发展,然后再做决定,如果秦笑愚真的被抓,那就跟郑建江摊牌,即便会损害母亲的威信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不过,在最后时刻还没有来临之前,韵真想试探一下郑建江的底线,看看他对母亲的忠诚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郑书记,既然你说已经在岗了,那么我履行的就是县长的职责,请问你明白这次行动的性质吗?”韵真趁屋子里没人的时候问道。
郑建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江点上一支烟,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被市公安局通缉的要犯流窜到了我县境内,我们正在全力抓捕,为民除害……”
“那你知道秦笑愚这个人的背景吗?”韵真盯着郑建江问道。
郑建江愣了一下,笑道:“一个通缉犯,有什么背景?哦,对了,我知道他以前是你的手下,怎么?难道你有点不忍心?”
韵真不理会郑建江的调侃,严肃地说道:“他也是公安局的卧底警察,一直在暗中调查我省高层的犯罪行为。你不认为他有可能是被冤枉的吗?”
郑建江笑道:“韵真,秦笑愚有没有罪不应该由我们来决定,我们只知道他是个通缉犯,抓他归案是我们的职责,至于他有没有罪,罪行多严重,只有法官说了算……”
韵真马上问道:“那么,作为一个县委书记,你能保证在抓获秦笑愚之后让他活着站在法庭受审吗?”
郑建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默默地吸了几口烟,走过去把门关上,然后盯着韵真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不能保证……不过,韵真啊,你不会是在怀疑你母亲吧?
你应该明白,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毕竟年轻,有时候容易感情用事,这里面包含的利害关系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明了,起码,我知道,不管是柳中原,还是秦笑愚,已经威胁到了我们共同的事业……”
韵真没想到郑建江竟然一点都没有隐瞒,而是直言不讳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并且显然把自己也当成了他所谓的共同事业的一部分,看来秦笑愚如果真的落在他手里的话,就跟落在母亲的手里也没什么两样。
正说着,只见县公安局副局长马明走了进来,冲郑建江低声说道:“郑书记,不知道谁走漏了消息。市公安局已经知道柳中原被我们抓了,市局丁局长打来电话,要求连夜把柳中原押送到临海市……”
郑建江冷着脸半天没说话,好一阵才问道:“你是怎么说的?”
马明瞥了韵真一眼,低声道:“我说具体情况还不清楚,疑犯的身份也没有得到证实,目前我们正在赶往柳家洼的路上。”
郑建江点点头说道:“让他亲自给我打电话。”
马明出去之后,郑建江也不说话,背着手在房间里转来转去,韵真虽然并不关心柳中原的生死,甚至巴不得他赶快死,不过还是有点疑惑地问道:“郑书记,柳中原可是临海市黑帮的头目,并且也是杀害李明熙的凶手,难道你不打算向市局移交?”
郑建江转过身来,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韵真问道:“那么……你希望把柳中原交给丁朝辉?”
一句话就让韵真无语了,因为张建江的反问完全超出了一个县长和县委书记的工作关系,反倒像两个心照不宣的同盟。
桌子上郑建江的手机滴滴响起来,在接电话之前,郑建江低声道:“是丁朝晖,他已经迫不及待了……”说完接通了手机。
“对……我是郑建江啊……啊,丁局长,是的是的……他们刚刚向我汇报了,不过,很遗憾,我也是刚刚接到消息,几分钟之前,那个疑犯试图逃脱,已经被击毙了……目前还没有最后确定他的身份,不过,他持有武器……”
韵真虽然已经有所预感,可听完郑建江的话之后,仍然震惊的差点发出娇呼,一只小手赶紧捂住了嘴,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但被郑建江看做同盟,而且在当面听完他给丁朝辉的回话之后,被迫成了谋杀柳中原的帮凶。
“郑书记……起码……要有审判……”韵真软弱无力地说道,不过,这句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只不过是一种矫情而已。
郑建江放下电话,走到韵真身边,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肩膀低声道:“审判?难道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柳中原是你父亲的私生子?
难道你想把自己绑在孟书记马上就要沉没的破船上?难道你想让你母亲威信扫地……韵真,你母亲说的好,这是一场较量,一场生死较量……”
韵真听得心惊肉跳,浑身颤抖,鼓起最后的勇气无力地说道:“可……这……还是要讲点正义吧……这也不公平……”
郑建江就像看着自己不懂事的女儿,在听了她天真的抗议之后,点上一支烟严肃地说道:“那么……你告诉我,谁代表正义?孟桐还是孙正刚?
当一个人无法对正义做出判断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正义感……不要跟我谈公平,公平这个词对有些外人来说只是个哲学概念。可以夸夸其谈,但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而对大多数老百姓来说,只不过是奢侈品。如果你真的想在公平和正义这两个虚无缥缈的领域有所作为的话,那就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否则,你对自己都不公平……”
韵真听着这些熟悉的句子宛如出自母亲的口吻,心想,郑建江不愧是母亲的好学生,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入主市委市政府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卖力,竟不惜利用国家机器变相谋杀,难道这就是母亲经常说自己所缺乏的魄力?
郑建江似乎看透了韵真的心思,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来,缓缓说道:“最后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比你还要了解柳中原……
他是柳家洼人,记得那年他母亲领着他来县政府找父亲的时候,我给了他们四十块钱,那是我一个月的工资。
但是,我知道他是谁的儿子,也知道他的父亲在哪里,但是我没有告诉他们,虽然我今生都可能为这件事感到内疚,不过,直到今天我都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你母亲或者其他任何人……
今天之所以告诉你这件事,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我们并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但是有些东西只能深深地埋在心里,至于现在的柳中原,他早就不是我见过的那个小男孩了,他杀了一个警察,光凭这一点,你就不必再内疚了……”
韵真震惊的说不出话,但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被郑建江短短的几句话说服了,同时也理解了为什么母亲会对一个小小的县委书记另眼相看了,因为他不仅和母亲一样有魄力,而且在许多方面都有着共同的特质,尤其是在一个“忍”字上都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韵真正想说话,忽然马明没敲门就一头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郑书记,刚才一辆轿车为了躲避我们的检查向北部沿海一带逃窜,我们估计车里面就是秦笑愚,我们的一辆警车已经追上去了,不过,对方的车速太快,无法接近,我已经派了两部车支援他们……”
郑建江看了韵真一眼,急忙问道:“你确定是秦笑愚?”
马明点点头道,基本上可以肯定,因为那辆车是从刘韵冰的别墅里冲出来的,是一辆原装进口的辉腾轿车,应该是刘韵冰的……”
郑建江看看韵真,似乎有意问道:“你认为刘韵真有帮助秦笑愚逃跑的嫌疑?”
马明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道:“不太像……警察到那里的时候,屋子门敲不开,我们担心刘韵冰有什么危险,所以就强行进入了。
没想到刘韵冰醉的人事不省,正在沙发上睡觉呢……问她是不是见过秦笑愚,她却问我们是不是抓住了柳中原,问她的车在哪里,她说是让她姐偷走了,显然是醉话……”
郑建江犹豫了一下,走到桌边盯着摊在那里的一张临海县地图似自言自语地说道:“北部沿海?那里是一条死路,难道他是慌不择路?”
马明走过来看地图说道:“现在也不能说是死路,目前那边是军事管理区,一个潜艇基地开工不久,从柳家洼到基地的道路基本上已经修通,只是还没有与北海连接,但他可以穿过军事管理区的热带丛林到达北海市,我估计他是想绕道北海,然后再潜会临海市,或者干脆就不回来了……”
韵真听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心里面把妹妹骂了一百遍,秦笑愚明明躲在别墅,她竟然装不知道,难道她真醉的被人卖掉也不知道?不用说,秦笑愚在危机关头开着韵冰的车跑掉了。
“那你的意思北海那边的公安机关帮不上我们的忙?”郑建江恼火地问道。
马明说道:“除非秦笑愚进入北海的境内,不过,除非他们投入大批的警力,否则不会有什么效果,并且我们没有权力跟那边协调,除非市局出面……”
“那军事管理区呢?我们能不能……”郑建江似乎对自己的这个疑问也持怀疑态度,说了一半就打住了。
马明说道:“时间来不及,我们无法直接跟他们联系,也许祁主席可以……”
郑建江摆摆手打断了马明的话,沮丧地说道:“如果秦笑愚的运气不好的话,很可能会被军事管理的人抓住,我们必须第一时间知道,你派人到那个基地等着,无论如何,不能让秦笑愚落在丁朝晖的手里……”
韵真听完郑建江的话,又是高兴又是担心,高兴的是秦笑愚起码暂时不会落网,担心的是如果他误闯了军事管理区,一旦被抓,军队仍然会把他移交到地方警察的手里,看来,自己也无能为力了,只有为他祈祷了。
“郑书记,你也尽力了,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既然秦笑愚已经不在柳家洼了,我也没什么危险了,我可以回家了吧,我妹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必须马上回去看看……”韵真站起身来,盯着郑建江,略带嘲讽地说道。
郑建江一脸疲倦地说道:“好吧,让他们送送你……对了,既然银行那边没什么问题了,你就尽快上任吧,我在这里也没几天了,争取等到你的工作上手之后再离开?”
韵真站在门口问道:“我能不能首先知道一下,你荣升到哪里高就啊……”
郑建江笑道:“可能要到市里面任职,今后我们还是同事……”
韵真笑道:“那我可要经常向你请示汇报了?不过,我特别想知道的是,谁将是我的搭档?”
郑建江低声道:“反正绝对不会像我这样敢对你粗声大气的人,应该是从外县调来的,所以,你比他先来,你就是老同志……”
韵真点点头,转身出了门,她不得不对母亲的周到安排感激涕零,不管怎么说,母亲所做的一切,哪一点不是替自己考虑的面面俱到呢?也许,自己应该转变观念,更加理性地来看待柳家洼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而不是仅仅从个人的感情出发来评价自己的母亲。
韵真回到别墅的时候,在客厅里不仅没有看见韵冰,也没有见到秦蓉,不过时间确实很晚了,保姆也应该睡着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推来韵冰卧室的门一看,只见妹妹并没有在睡觉,而是半靠在床头抽烟,一双盯着她的眼睛仍然醉意朦胧的样子。
“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又抽烟又喝酒的……什么时候了,还不这么放纵自己?”韵真走过去打开一扇窗户,一边责备道,其实她原本想问问秦笑愚的事情,不过不清楚妹妹现在是不是清醒,所以先试探一下。
“姐……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克星?”韵冰盯着韵真忽然问道。
韵真一愣,转过身来盯着妹妹惊讶道:“你什么意思?”
韵冰幽幽说道:“要不然,怎么跟我有关系的男人都活不长呢……你看,我在部队的那个初恋情人摔死了……明熙被人杀了,现在连中原也要死了……”
韵真吃惊道:“你怎么知道……柳中原要死了?”
韵冰其然一笑道:“我又不是傻瓜,他不是被公安局抓了吗?那不是等于被妈抓住一样?在山上没有得逞,现在难道还会放过他?”
韵真呆呆地说不出话,虽然她对柳中原的生死漠不关心,可他毕竟和妹妹有血缘关系,他的死对妹妹来说,无异于失去了一个亲人,何况,她可能已经把柳中原当成自己的一个依靠了。
“冰冰,你别胡思乱想,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自己决定的,跟你有什么关系?”韵真慢慢走过去,伸手拿过韵冰手里的烟在烟灰缸里掐灭,低声说道:
“就算柳中原死了,今后还有姐姐照顾你呢,以前没有他,你不是过的还快乐一点吗?我希望你振作点,我可不想看到你这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
韵冰呆呆地愣了半天,死自言自语地说道:“既然她连我的亲哥哥都不放过,那……我……我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她了……”
韵真自然知道妹妹嘴里的她指的是母亲,忍不住喝道:“你胡说什么?我就当你说的是醉话,今后别再让我听见这种胡言乱语……
柳中原是什么东西?他是自作自受,跟妈妈有什么关系?就算他死在妈手里,那也是为明熙报仇……冰冰,我真不明白,你认识柳中原才几天?怎么为了他就可以不顾母亲对你几十年的养育之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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