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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相指着鬼刺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阿刺啊阿刺!!你怎么能这么糊涂!你身为堂堂大狴司正卿,竟然以身试法!徇私欺君!内监骚乱,你不管不问,到底是不是你收了他们好处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后话;你千不该,万不该,竟然胆敢私自派人去偷梁换柱,试图救出天忏教余孽!你知道这是什么罪么!这是欺君的大罪!!!”

气到极点,右相一句话都快说不透彻,抖抖索索地点着鬼刺恨铁不成钢的破口大骂。他越气,越恨,越心疼。这个从来乖巧,前途无量的男人,是他一心要栽培视为己出的学生。如今呢,如今竟然糊涂到这个地步。

而现在,竟然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以一身之力,试图阻拦简相和九阁?!

“阿刺!你到底想不想要命了!”右相最后几乎是咆哮出这样一句话。可是让他心凉的是,那边本该对他有所交代的鬼刺,只是歉疚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淡淡地移开视线。

右相的心都冷了。这孩子,是不要命了么。

不过,不过还好,只要能抓住逃跑的南狼和乔楚,鬼刺的罪过就会减上一点。到时候自己在想办法活动一下,还是可以救他的。

想到这里,右相大手一挥,朝着身后的禁卫呼斥:“还愣着干嘛!给我去追!别让南狼和乔楚跑了!”

南狼?

鬼刺心里一个不妥。转头看向对面的阿四,发现他面色苦涩。怎么会呢?如果阿四被抓到,那南狼受了如此的伤,怎么可能逃的了?而那边的方向,明明是左小吟逃跑的方向。

募地,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关键问题,一脸阴霾地移过视线看着简止言,一字一句:“你和乔楚达成了什么协议。”

简止言只笑,随意地拢了拢狐裘,淡漠地朝远方看了一眼说:“貌似那边已经抓到了逃犯呢。”

如果说刚才鬼刺的脸色是苍白,现在听到这话,他已然是一副风雨萧瑟的灰败颜色。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远处一片火光骚乱,其中似听到那边有士兵一个呼哨,大喊着说:“大人!抓到了!是个女的!”

他紧紧地捏着剑,那冰冷地青铜,此时宛如烫进了骨肉一样死死镶嵌进了手心。那些剑势早已深谙于心,烂透于胸。只需他手轻轻一动,那么简单地一个杀招,就可以像多年前一样,让那个恶魔死在自己面前。

杀气瞬间弥漫在了鬼刺四周,明显得连右相都感觉到不当。他还没来得及阻拦,就看到鬼刺如同离弦地箭一样,一道白影,瞬间冲到了简止言面前。

叮——一声脆响。一把骨扇,一把剑。

应蝉落第一次收回了嬉皮笑脸,冷漠地挡在简止言面前,轻松挡出了鬼刺无比凶烈的一剑。

阿四眼看着这些,揪紧的心里起了一声叹息。

鬼刺大人,你怎么那么傻。

他默默地看着那些人,各色人等,各色表情,各色纠缠。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自己的衷。却惟独忘记,下棋的人,何尝不是另外一场局里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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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入了这条路起,我就是这个王朝的公正。

我说的话,我做的事情,明镜高悬,照我清廉秉公一世一生。

我宁侍狴犴身侧,王莫能阻我正法,神妄止我荡冤。

四周高耸着几要接天的狱墙,身后深深层层的,是他看守了这么多年岁的监牢。一幢接一幢,一楼连一楼。哪一层,哪一室,哪一刑,哪一狱,他都一步步走过,仔仔细看过。

鬼刺提着剑,站在这个他再莫熟悉不过的偌大狴司内。

四周围堵着朝廷的禁卫和黑袍的九阁卫,虎视眈眈。

他仿佛听不见四周一切的喧哗,看不见对面右相几乎快疯狂的表情。只有黑白两色的世界,对他而言,此刻分外的安静。

对面纷扰,只看见一抹杏色,一抹惊慌。

意识比身体更快的行动。

翩翩剑影,刀光赛雪,一片连成一片,漫天飞舞着冰冷刺耳的兵器交接声音。

他深深闭了眼,睁开的时候,眼里只剩一片杏园,两三年少。

杏眼圆圆的少女,追着顽劣的少年笑着呼喊。

他在他们背后不断地追,听着那少女少年笑着喊他:小刺猬,快来。

老院子,土烟炵,炊烟袅袅,夜月满满。他吟诗,她刺绣,他舞剑。

谁能知道,那稚嫩的唇,诉说的是离分。

他们之间,隔着那么多人,那么多年岁。当年的年少,如今他同样提着剑,再不是昨日虚掷的青春。

鬼刺仿佛看不见他们,用力捏紧了手里的木杈,小心地放在了怀里。随即挽了个剑花,朝着少女的方向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

距离不长,士兵却很多。

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传言里秉公清正的狴司正卿,如今犹如修罗一般,浑身散发着地狱来的鬼魅气息,朝着他们舞剑而来。

有人迟疑了,有人迷茫了,有人胆怯了。

可鬼刺自己,则从未有像今天一样清明过。那是好像终于看清楚自己是谁之后的坚定,好像终于记得自己该要做什么的固执。

对面的女子,不是别人,是他喜欢的人。

是他要娶的妻。

还有他的孩子。

他知道简止言会如何对她,亦知道自己单薄力量,绝对不可能救她出去。

什么秉公,什么清正。若这世间真有什么该死的公平,那凭什么偏偏是他,是她?

她就是他的世界。

前一秒,他还是这个王朝最忠实的守卫者,他已经为这个腐朽的王朝做了他所有能做的事情,这执念早该放开。

而这一秒,他只属于她一个人。他还有很多话没有告诉她,还有很多事情没亲手给她做。

还有很多情爱,来不及够上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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