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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嬴驷吃准了义渠辛舍不得罗敷才以此作为要挟。他深知在底层摸爬滚打这些年的义渠辛练就了一身对人生的冷漠无情,却也渴望着得到温暖,让颓败苍凉的生命变得鲜活一些,而罗敷就是他遭遇的那一点火光,他不会轻易放弃,比起优越的物质条件,他更需要罗敷去填补他空虚的精神世界,这就是他的爱情。
罗敷显然被嬴驷的笑里藏刀吓住了,义渠辛看在眼里,愤怒道:“堂堂秦君,居然为难一个姑娘,也不怕说出去被人耻笑。”
“寡人要送你美满姻缘,你却说寡人威胁女流之辈,到底是谁不分好坏?”嬴驷道,“寡人的意思已经明确,秦国可以帮你回到义渠,夺回属于你的王位和权力,但在此之前,你需要送上宗葛的十万义渠军,作为交换。十万,听起来数目巨大,但是寡人相信,还是给义渠留了后路的。毕竟要做友邻,不可伤了和气,太逼仄的条件,寡人也不屑提出了。”
嬴驷看似给出了选择,实际却是逼着义渠辛走向他已经订好的方向。义渠辛也是此时才觉悟,从自己被秦人找到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了自己抉择的余地,他是俎上鱼,罗敷是那把刀,嬴驷就是拿刀之人。
义渠辛暗道嬴驷狠辣,却也没有其他办法,愤恨道:“我答应你就是了,你让罗敷跟我走。”
“别急。”嬴驷好整以暇道,“寡人在你手里压了十万大军,不握点筹码你反悔了,如何是好?这样,你把宗葛和他的十万人马送入秦军刀下之日,就是寡人将罗敷送回你身边之时。如何?”
“秦君以美色诱我,骗我入局,单是这件事,秦国就没有信誉可言。”
“你没有选择。”嬴驷起身,目光如炬,昂头睥睨着义渠辛,道,“不是你和罗敷死,就是义渠的十万兵士死。为了一个抛弃你的国,你要献出自己和心爱之人的生命,寡人没有异议。不过你要知道,义渠,迟早会在秦国的铁骑下被踏平,你可以亲眼看着,也可以让它苟延残喘直到你死去,不背这个亡国之君的名声。”
罗敷此时才微微抬起头,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义渠辛根本不忍心看她在嬴驷手下受苦。在过去被遗弃的岁月里,从没有人给过像罗敷一样的温柔,哪怕这样的柔情里充满欺骗,那也是曾经让他苦败的岁月又焕发了生机的力量。他不舍得就这样放手,尤其在见到罗敷眼底隐约的泪光之后,他更加坚定了想要保护她的念头。
“我答应。”义渠辛忍痛点头的同时,他看见罗敷又一次低下了头,安静地跪在嬴驷脚下。
“来人。”嬴驷一声之下,早就在外头等候的樗里疾大步入内。他道:“樗里疾会告诉你接下去怎么做,在我们的约定没有完成之前,你见不到罗敷,也不会得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义渠辛又怒难发,被樗里疾强行带走之际,他仍是回头望着跪伏在地的罗敷,但她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在嬴驷脚边一动不动。
书房的门被关上,门外的脚步声也最终消失,一切归于平静之后,罗敷在挺起身,但仍旧跪着。她的脸上有泪痕,但眉宇间没有任何悲伤的神情,看着紧闭的门扇,她有些失落,但也仅此而已。
“难怪义渠辛对你动心,确实有副玲珑心思。”
这是嬴驷对她在没有串通的情况下,把戏做得如同真的一样,直击义渠辛的软肋,从而顺利促成这桩所谓交易的赞许。
然而嬴驷更像是随口说的,听不出多少赞赏之意。
“能为君上大计出力,是民女的福气。”罗敷道。
嬴驷居高临下地看着罗敷,这眉眼越看,就越像魏黠,也将他对结发妻子的想念炮制得更加深切。可魏黠至今要无音讯,他的担忧和急切无从诉说,只能靠着罗敷这张和魏黠相似的脸得到一些慰藉,他不肯放人,也多少有这些原因。
见嬴驷犹如高山一般站在身前,罗敷倍感压力,又一次伏地道:“恳请君上,不要将民女送去义渠。民女生是秦国的人,死是秦国的鬼,要民女去义渠,君上不如现在就赐我一死吧。”
听来无助的恳求并没有引起嬴驷内心的恻隐,他的计划不会因为谁的三言两语而改变,现在留下罗敷还有另一个目的。至于将来义渠辛能不能真的带罗敷回义渠,都还要看那时的情势。
嬴驷没有理会脚下的侍女,提步离开的书房。
罗敷看着嬴驷离去的背影,沉默稳固,每踏一步都像是踩着人心而让人随之紧张,她不禁叹了一声。虽然不知自己将来会面对怎样的局面,但此时她已经擦干了脸上的泪痕,速速走出了嬴驷的书房。
见到外头阳光的刹那,她觉得有些刺眼,立刻用手遮挡,又见嬴驷正一人走下宽阔的石阶,任由阳光如何明亮耀眼,也无法驱散他身边的阴霾。她已经听其他侍者说过,自从魏夫人离开咸阳之后,嬴驷就没有真正笑过,那此时的惆怅,应该就是因为魏夫人了。
想起在书房和义渠辛谈话时肃正凌厉的嬴驷,罗敷对眼前这个弥漫着怅惘相思的背影有了莫名的情愫——一国之君情系一人,羡煞了多少这世上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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