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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话叫闻弦而知雅意。 王越只是见面一礼,并未说做更多,但虞子期已明白他意,同样的他道出同礼还之,甚至好像还须拿出极为不舍的重要之物,王越立知他心中的坚决,然后好像忘记了刚才之事,专心作一客人,这样两人言谈之间反而热切起来,虞子期或许怕他对己不解,也怕得罪于他…影响到成室,毕竟在时下礼遇成室者实在是不多,于是不时言语间,就道出了成室现在的窘迫。 在来成室的路上,关乎成室的当前处境,王越已经听南仲礼文说过,然而南仲礼文才能有限,哪怕见识再广,有些深层的东西是看不到的,说的都是些表面之事少有深入。 事实上王越也在疑惑,成室之地未必比汲地小多少,人口似乎也有六十来万…按照道理,这么多人供奉成室一家,成天子手头绝不会紧到躲债的地步,甚至会过的比天下多半的大夫日子都要好,完全有着奢华的本钱,可是这种事情偏偏就发生了。 随着与虞子期一会,再印证来时所见,王越便明白了。 成室当前最大的问题不是其他,而是几乎留不住任何人才。 为何会这样子呢? 因为这时间稍有才能者,多半有点抱负,更想有份前程。 成室的衰退似乎已是必然,甚至是肉眼可见的…看看不知多少年未修缮还在日益破败的东邑城墙,看看城外曾经车马竞流现在只有轮辐之宽的大道…无论怎么看,这里已经是一艘在渐渐沉没的破船。 偏偏成室北面相邻就是天下第一霸主国陈国…人文、武力、繁华…天下无能出其左,更因其强大而拥有包容天下之胸怀,并不排斥天下任何人才…其国内诸卿争斗,不论哪家都竭尽一切所能强大自己,对于有才能之人还带着一种饥渴,任何有能力者,皆可在陈国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并且可以成为一名无比光荣的陈国人,试想看…有着这样的出路,谁会愿意留在成室,和这艘破船同沉呢?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严重到成室连足够管理领地的人手都没有,仅有的管理者质量又是堪忧。 有想法、有能力的人才都走了,留下来的人中,虞子期这等大才且肯干事者只是少数。 其余人要么是庸碌无能…混吃等死之辈,要么便是别有用心之徒,前者还好,后者却是会掘成室的根基肥硕自身,而成室还不能不用,不用的话整个东邑的体系立马完蛋。 如果用呢?就像眼下看到的这样,一天天恶劣、越发难以维持,反过来又更留不住人,这是个无比恶性的循环。 而成室留不住人的现状,又叫王越想起年轻时期国内广大的农村…所有年轻人、稍微有些活动能力者都出去打工去了,以至于农村只留下一些六七十岁的老人还有打工者无暇顾及交给他们带的孝。 没有足够劳动力后,田园也就日渐荒芜。 虽然村里不时有人赚钱建起了新房,但无人居住…却更显死气沉沉。 这样的乡村,给当时王越留下的感觉,与如今的成室是极似的,但显然成室面临的局面更加恶劣百倍。 看着虞子期,王越觉得还是可以再作一番争取。 普及教育可以培养出一大把普及式人才,但像虞子期这样的,就非是普及教育中能培养出来的了。 陈国昔日六卿之争何其激烈、不可调和,如今打完收工后两大无比强盛的家族都消失了,虞子期一介没落成室之官员能够于数年前矛盾将激未发时,去往陈国各卿…一家家游说说服,将意志临时统一,这种事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出来的。 不过认真说起来,也不是说培养不出来,还是总有那么几个有天分脱颖而出…但那要到什么时候呢? 最关键的是王越手中现在缺啊,碰上了能拉一个是一个了。 略微斟酌,王越对虞子期道:“虞先生,在我看来,成室面临此局,最大的问题在于陈国,甚至对于陈国而言,成室这样日渐没落直至消亡正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先生以为然否?” 这一话好像重重的一锤,直击在虞子期心中,打的他浑身颤栗。 他是个真正有思想的智者,当然听的明白王越的意思,而有志于为成室做实事,他更不会回避问题,而会想着去如何解决,可王越点出的问题,却是近乎无解。 因为挡在成室面前,要使成室衰退消亡的是陈国,是天下第一霸主国陈国。 陈国与成室相邻,又是影响力遍及天下之国,作为成室的官员,他去过不知多少回,他又是如此有能力,当然知道陈国究竟有多强大,甚至强大到超出天下他国之人想象。 只因荆国、蔡国与陈国有过争霸,多次大战,世人将蔡国、荆国与陈国并列看待为同等国家,可他却深深知道,或许仅陈国如今剩下的四家,任何其中一家…或许都有独对蔡、荆任何一国之能。 可怕的是,最没道理的是陈国还在继续强大下去。 这点只看列国往投陈国的人才就知道了,面临人才流失问题的可不仅仅是成室啊。 雍国、荆国甚至远在东方的蔡国…都有人求着想入陈为陈国效力,虞子期最熟悉的…蔡国丘子开创的丘学一派,已不知多少次派人入陈…希望在陈国谋求一席之地而不可得呢。 这样一想,虞子期面上流露出一丝绝望的神色,浑身的精神气都好像被打没了,但出乎意料的是,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多久,他竟很快振作了。 “多谢公子提醒。”虞子期躬身一礼。王越见此,心下微惊,难道虞子期有能力解决陈国这个问题?仔细一想,却不无可能,以成室的现状,让虞子期振作发展或许真心不能,但要对付陈国…只要陈国国内有着内部矛盾,办法还是有的,至于最佳的办法么? 王越笑了笑,聚音成束对虞子期道:“虞先生,谋划肢解陈国…叫各家为国自立事,还须谨慎为之,以免稍有不好就波及过来以至成室覆灭啊。” 虞子期瞬时面色剧变,无比惊恐的盯着王越。 这样的想法,他才生出来,王越竟知道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门外,大笑了起来,道:“承蒙公子看重,赠我大礼,我当同以大礼回之。” “啪”的一声,他拍了拍手,便有一年方双十之女入得其内,其左右又有侍女共携一琴为其摆开,王越见之,但见此女姿色并不靓丽,甚至一般到了极点,但偏偏身上却有一种静、美。 身上能给王越带来这种感觉的女子,当然不是寻常女子,虞子期却未为王越介绍,自由此女盈盈跪坐案几之前,将一双无比灵巧的双手调试琴弦,然后轻轻一拨。 “铮”的一声,琴音若有若无的响起,听似平平无奇,但琴弦拨弄却有一股无形颤音自然间洒落开来,让人忍不住听,却全然听不见,但不觉间就已经入了身、入了心。 紧接着琴曲徐徐而起,却并没有什么激烈、复杂的音调。 琴音间奏之长,甚至使琴音不成曲目,几让人感觉不到她在演奏。 当一个音调平息,总让人觉得下一个音调什么时候才会再起,或许干脆已经停止,然后它就在叫人意想不到的瞬间将震鸣自然而然传递了过来。 此音初听之下,但觉寥寥,但静心之时,却有种回味无穷之感。 往往一音已落,身心却仿佛还在与刚才的琴音一同激荡,待至稍稍平息,下一音又传了过来,整个让人处于一种极度的轻松与惬意中…不觉就忘记了一切疲倦、烦闷、痛苦,以至于演奏结束许久,无论是王越还是虞子期两人都仿似未觉,依然徜徉在之前的曲乐中。 过得片刻,王越叹道:“先贤曾言,闻雅音可三月不知肉味,又道余音可绕梁三日,那时我只觉前人可能是从未听过种种悦耳之声色、动人之节奏,乍听之下方有此感…唯今日方知此言非虚啊。” “这位女先生之演奏,与我往昔品得名家以悦音、节奏取胜之乐截然不同,深得********、天人合一之妙,叫人回味无穷,真是神乎其技啊。” “妙,真是绝妙。” “好一句********、天人合一,实是品评此乐最为合适之语。”虞子期赞道,又言:“蛇余公子,天下之礼乐皆出于我成室,最高明的乐师传承也自在东邑,但虽有传承,于雅乐之道能登堂入室者却是寥寥,此女名为虞楠,乃是昔日我出行荆国时收养,姿色及其他皆是寻常,唯于此道极有天分,掌握了雅乐之精髓,今日公子既能欣赏、喜欢,我便将她赠与公子了。” “以她之能,想必公子必不会亏待于她,而公子能够给予她的,也必是我处之千百倍。” “虞楠。”虞子期对女子点了点头,道:“这位是蛇余公子,今后就是你的主人了。” “虞楠,拜见公子。”演奏琴音的女子朝王越盈盈一礼,脸上看不出任何悲伤、以及被人任意转送的自怨自怜,有的是一副安然平适之姿,却是一副非同寻常的好心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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