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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兵器交鸣,两人迅速分开。

拓跋戎退后一步,那人退后三步,高下立判。

没有波动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那人忽然执起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哨子,放在嘴边无声的一吹。

不好!

拓跋戎飞身而起,脚下连连交错,一个人他还不放在眼里,可是一旦有其他的同伴赶来,他若只有自己,定是可以跑掉,但是花千呢……

一定要赶在有人支援之前,带着花千离开这里!

然而这个想法刚刚升起,那人再次攻来,这次却不与他正面交锋,招招式式只为阻拦。

三招之后,拓跋戎已经感到了不妙。

四周数道气息,飞速临近!

只眨眼的功夫,两人被五个同样的黑衣人包围,五人皆是面貌普通,手持三尺长剑,可见出自同样的组织,更甚者,远处已经开始出现大片的脚步声,不只是这五个人,相信府中的侍卫和花重立,也正在赶来。

拓跋戎将花千转移到背上,郑重的嘱咐:“抱紧了!”

一把弯刀迎上五只长剑!

铿鸣四起,寒光缭绕!

交手的一方天地,凛凛杀气交织成一张大网……

只三五招的功夫,拓跋戎已经受到几道细小的剑锋擦伤,鲜血晕散,他多次寻找机会撤离,却苦于这五人配合默契,将战圈包裹的密丝合缝,不留丝毫的破绽!

花千紧紧的捂住嘴,不敢发出惊呼让他分心。

忽然,狭长的眸子一闪,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小声迅速道:“找个机会,放我下去!”

拓跋戎眸子一闪,缠斗中不待拒绝,就听他快速的说:“我早晨听到外面极为混乱,府里想必有什么大事,这几人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暗卫,他们打斗的时候也没有特意朝我身上招呼,说明是有所顾忌的,而花府不会有这样的势力,除非是……”

花媚来了!

一国宠妃,有五个暗卫随行,并不稀奇。

而他们知道这是花府的小公子,所以不敢轻易出手伤害,这说的过去。

事实也证明了,花千猜的没错。

当拓跋戎露出有意将花千放下的动向时,那几人眸子一闪,并未阻拦。

两人一个被关在柴房,一个因为弯了浑浑噩噩,所以并不知道,花媚晋升花妃,被皇帝特许回府省亲,这一殊荣已经传遍了夷城大街小巷,而省亲的日子,正是今天。

远方激斗声仍在继续,远远看见花重立单独带了大批侍卫赶来。

花千朝着花媚的院子,撒腿狂奔,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痛,寒风凛冽中,他强自忍耐,满心满脑都是随时可能丧命的拓跋戎……

==

“他还不能死!”

花府一间华贵的厢房中,一身宫装的花媚缓缓的饮下一口茶,接着道:“本宫如今仅仅仗着皇上的疼宠,和仅有的花府,若想爬的更高,需要林家的势力相助。”

十二年过去,梅氏更显苍老:“媚儿,难道就让那个小杂种,继续活着!”

她捏紧了涂满蔻丹的手,满目恨意:“杀了那些女人还不够,竟然还要留下个小杂种,为娘每每想起,便心中大恨!”

花媚淡淡的扫来一眼,对待生母亦看不出什么情绪:“这七年来,花府只有娘一个夫人,娘是这里名正言顺的唯一主母,还有什么不满足……”

“不!那个小杂种是为娘心里永远的刺!”

花媚轻笑一声:“也亏的他们母子命大,打胎药都没落了胎,不过让那女人产后病重而已,那般破烂的身子竟还足足撑了五年,啧啧……”

“若非怕你爹怀疑,我又怎会让那贱人,多活那五年!”

花媚摇摇头,再喝了口茶,才慢悠悠的道:“你以为他不知道么?”

梅氏一惊:“知……知道?”

眉目流转,倒吊的眸子里,满是轻鄙:“父亲是没什么能耐,可也不是傻子,花府断断续续娶进门的女人,没个几日接连丧命,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若是不知,又何必后来去青楼买那一夜之欢,再也不娶小妾进门。”

梅氏六神无主:“这……这……”

“娘也不必担忧,当初父亲能坐上那小小城守之位,便是因着娘的聪慧相助,那时他不敢过问,如今升至了三品大员,若是还想坐稳这位子,便更加不敢。”把玩着手里的茶盏,她冷笑一声:“不过是些没用的贱人罢了,死也就死了。”

言语间,全不将人命放在眼里。

“媚儿,当年留着他,是你爹要有人继承香火,如今,你爹早就看那贱种不顺眼了。可是再不顺眼,他总是个儿子,你可想过,你再是皇妃亦是女子,待到你爹百年归老,这花府的一切,就都落到那小杂种的……”

“娘!”花媚摆摆手,眉目间掠过丝不耐烦:“若是没有本宫,这花府也不过是珠兰城的一个小小城守府罢了,本宫看的是更远的位置,区区花府还落不进本宫的眼里!娘你不必再说,花千现在还不能死,本宫需要他和林家联姻,得到林家的助力!”

“那……”梅氏收了小心思,直接问:“要到何时?”

花媚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丝高深莫测的幽光:“待本宫有了皇子!”

“谁?!”

房外一声踩断树枝的声音响起,花媚霍然起身:“谁在外面!”

房门被推开,花千踉踉跄跄的跑进来,扯着花媚的裙子哭道:“姐,姐你回来太好了,姐你最疼千儿,你救救拓跋!”

巴掌大的娇媚面容上,尽是怀疑。

花媚皱着眉,倒吊的眸子在哭的梨花带雨的人身上扫视着……

花千扯着她的裙摆,眼中的恨一闪而逝,他方才看见外面有侍卫把守,从后面小路绕了进来,没想到,竟听到这样的一幕。然而仰起脸时还是那副柔弱无辜的样子,妖异的面容上有少许的依恋:“姐,你去救救他,姐姐……”

他攥着拳,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的恨!

掌心的指痕一道一道的深深陷了进去,这痛提醒着他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马脚,来时和如今,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心境却完全不同。

从希冀到绝望,从稚嫩到苍凉……

一个人的长大,需要多久?

有时,不过眨眼。

眨眼时间,沧海桑田。

花媚原本的怀疑,只听见这姐姐两个字,便消散了少许。

花千是什么人,她再了解不过,从小看着长大,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若是真的听见了,怎会如此?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花千勾唇一笑,妖异的惊人,若是从前,他会冲进来质问吧,他会莽撞的跟她同归于尽吧?不论是什么样的反应,他太傻,可是现在不同,究竟是什么时候,他变了?

也许是三月之前?那场刻骨铭心的毒打。

也许是更早之前?拓跋不知不觉的影响。

花千笑的苍凉,十二岁的年纪,一夕之间,恍若半生。

正当这时,外面传来花重立熟悉的大斥:“逆子!滚出来!”

“姐?”花千手足无措,满脸慌乱,仿佛完全看不出旁边梅氏的恨意,和面前花媚的少许审视。

少顷,花媚微微一笑,摸摸他的头道:“你啊,先出去看看,若是有帮的上的,姐自不会吝啬。”

厢房外,院子里。

花千的步子在看到地上的人时,骤然僵住!

从头到脚,他的血液冰冻凝结,一眨不眨的望着地上躺着的拓跋戎。

拓跋戎已经没了知觉,周身细碎的伤口,汩汩朝外冒着血浆,衣服完全被鲜血染红,他是被拖着过来的,一路是血,长长的血迹延伸到极远,极远……

为什么不跑,以他的身手,若是先行离开,完全可以!

答案已经很清晰了,清清楚楚的印刻在心里,他自问自答,为了他啊……

为了蠢货一样的他!

为了来求杀母凶手的他!

花千忽然很想笑,原本酸涩的眼睛,眼泪瞬间倒流,他真的笑了,像一朵妖异的曼陀罗,绽放在唇畔,一步一步的向拓跋戎走去,一步一步,完成着他悄悄的蜕变……

他走到拓跋戎的身前,在花重立杀意森森的目光中,蹲下身子为他将脸上的血,细细的擦拭干净,整理了湿漉漉的头发,然后缓缓的站起身。

他朝花媚的方向走回去,忽然脚腕处被人轻轻的握住。

已经昏迷的拓跋戎,若有所觉的,忽然就睁开了眼睛,他无力的拉住花千的脚腕,目光先是茫然,渐渐有了焦距,然后定格在眼前一个深深的镌刻在了骨子里的身影上。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抬头看向他。

目光相接,拓跋戎心中一震,这不是他熟悉的花千的目光!

里面除了眷恋,除了温情,多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他就那么怔怔的看着,仿佛一个世纪之久……

拓跋戎松开了手,敛下眸子恢复平静。

他明白了。

七年的时间,足够他明白花千所想的一切,不论方才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也许现在的花千,再不单纯,再不稚嫩,再不是那个又哭又笑的孩子,但是只要是花千,只要还是他的花千……

他不由得记起了当初的那个戏文,轻轻的,以虚弱的气音,哼唱起来:“则不如寻个林间,你耕我织,从此神仙眷侣好一双呀……”

最平凡的愿望,永远最难。

身后的戏文,若有若无的飘进耳里,花千走到花媚身前,跪下:“姐姐,你放了他吧,我不会再见他。”

戏文一顿,继而接上。

花重立皱眉怒道:“不行!”

花媚淡淡看了眼,地面上跪着的花千,再看眼烂泥一样,浑身是血的拓跋戎,闪过丝厌恶的情绪,若非她需要林家的助力,定会杀了这两人算了,蝼蚁一样的人,早已不值得身为皇妃的她出手。

更放不到她的眼里!

她高高在上的如神祗般俯视着,俯视她眼中的两只小小的蝼蚁,不屑失了自己的身份,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在十年之后,面对南韩覆灭,她如丧家之犬一般自刎而死的一瞬,脑中浮现出的,便是今日的一幕。

这两个蝼蚁一般的身影。

那时的她,曾悔不当初,若是当初不放,若是不放……

然而此时,花媚只温婉一笑,淡淡飘去两个字:“拖下去,一条贱命而已。”

拓跋戎被拖走,再次留下一道长长的猩红血迹,刺的花千狠狠的闭上了眼睛。

两人都没有再看对方一眼,然而对方的心意,已经明了。

断断续续的戏文越来越远:“则不如寻个林间,你耕我织,从此神仙眷侣好一双呀……”

一滴眼泪,顺着颤抖的眼睫滚落。

他闭着眼,跟着轻轻唱和:“则不如寻个林间,你耕我织,从此神仙眷侣好一双呀……”

==

半年后。

南韩后宫中的传奇——花妃,因喜怀龙子,晋为贵妃,一时独宠后宫。

梅氏身体微恙,卧病在床,小小的伤风却断断续续,掏空了整个身子。

林家小女的尸体,被发现在林府池塘,疑似腿疾发作,不慎溺水身亡。

花府鲜为人知的小公子,以娘娘腔的姿态,风骚的出现在了世人眼前。

拓跋戎拖着尚未恢复的身子,孤身踏上了陌生的北燕土地,认祖归宗。

日出东方,相隔千万里的两个男人,自大陆的南北两方同时仰起头颅,看向那一轮红日,彤云万丈。

花千,老子会回去!

拓跋,我等你回来!

这一年,花千十三岁,拓跋戎十六岁。

------题外话------

关于后面,花千伪装的原因。

他偷听了,听到了多少,花媚肯定是有所怀疑的,她不会留下一个和她有着血海深仇的祸害,哪怕这怀疑只有一点点。

而以前的花千,在花府是个禁忌,外人很少有知道的,杀了也就杀了,后面花千的夸张,让他在五国之间臭名远扬,没人不知道这个娘娘腔,这个时候,在南韩伪装贤良淑德为以后垂帘听政打基础的花媚,是不敢轻易动手的。

这样时间久了,怀疑渐渐的少了,花媚不可能永远防范着他,就给了他发展势力的机会。

当时第一次花千出场的时候,有亲在群里说这男人好恶心,好花心啊啥的,我在群里回答,这娃子很专一的。

哼哼,丫就是装一装,装久了成习惯了,还是这个死样子,但是其实吧,干净羞射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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