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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兵士一出门,碰到了黑袍老者,下意识的,他把手中的墨兰藏到了身后。

黑袍老者的容貌被斗篷遮蔽住了,只露出一线苍白的下颚,白得,仿佛没有温度一般。

小兵士吞了吞口水:“您、您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黑袍老者的眸光落在小兵士略微僵硬、且置了一半于身后的右臂上:“你拿了什么东西,这么鬼鬼祟祟的?”

“呃……”小兵士瞬间被问住了,他知道自己不可以暴露瞿老的吩咐,可是,面对黑袍老者,他显然没有太多撒谎的底气,纠结了一会儿,他“羞涩”地拿出拳头,微微张开,露出一小节墨兰的边角,道,“我给未婚妻……买了点东西,正想给她送去。”

情窦初开的小伙儿,给心爱的姑娘送点东西,并未此事感到害羞,似乎没什么可奇怪的。

黑袍老者摆了摆手:“去吧。”

“是!”小兵士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却不知道,正是这个极为细微的神态出卖了他。

就在他与黑袍老者擦肩而过时,黑袍老者抓住了他胳膊……

……

却说宁玥找不到那个暗中观察她与蔺兰芝的人后,直接去了回春堂,还没进门,便听到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似乎,是什么药瓶子药罐子被打碎了。伴随着这道噪音的,是大夫抱怨连连的声音。

“哎,你这人!你怎么搞的?随随便便就把我们药罐子打翻了!伤到人怎么办?你到底是不是来看病的?”

宁玥的柳眉微微一蹙,第一反应是病人身体有恙,脾气差些是正常的,作为大夫,不该对病患如此疾言厉色,可是那个人的一席话,又让她转变了自己的看法。

那人道:“打翻怎么了?谁让你们把我弄疼了?不就是按按穴位吗?你们会不会看病啊?连穴位都找不准!”

这人的声音,倒是十分好听,清隽中带着一丝硬汉的感觉,只是那语气,未免太张狂了些。

回春堂的大夫,全都是她精心挑选的,不可能连穴位都找不准,定是这家伙如上次的壮汉一样,找他们回春堂的岔了。

宁玥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冷光,撩了帘子进去,这是一个专门给富人提供诊疗的厢房,环境相对优雅,布置得如同家中一样,但此时,满地的狼藉,与大夫们一脸的菜色,生生破坏了宁玥苦心经营的美感。宁玥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了,随后看向那个坐在椅子上,留着大胡子、一副商人打扮的男人。

男人有双精明而犀利的眼睛,眼角没有皱纹,应该非常年轻,但满脸胡子,穿得又土,很难让人静下心来从他的眼睛去判断年龄。估计,在场众人,都以为他四十来岁了吧!

在宁玥打量男人时,男人也在悄悄的,不,直勾勾,打量宁玥,他似乎不懂得避嫌,当着那么多人,也毫不掩饰对宁玥的好奇。

他的眼底,流转起一丝轻轻的讶异,似乎在惊讶这个小姑娘,怎么会长成这副模样。

宁玥被他**裸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蹙了蹙眉,说:“敢问阁下究竟是哪里不舒服?”

男人撤回视线,没好气地道:“哪里都不舒服!”

宁玥好笑地勾起唇瓣:“那……小女子给阁下治治怎么样?”

男人撇嘴一哼:“就你?你会医术?”

“小女子不才,初入门径,医术浅陋,不过,小女子却正好知道怎么治疗阁下的病。”宁玥不紧不慢地说。

男人冷冷地哼了一声,靠上椅背,不可一世地说道:“好啊,本……咳,我允许你治!”

大夫们面面相觑,为首的老大夫小声道:“东家,此人分外顽劣,不像是来瞧病的,依我看,不如报官吧?”

报官?那不是太便宜他了?敢来她的回春堂闹事,就做好被整的准备!

宁玥冲老大夫微微颔首:“我省得,你先带大家出去。”

“这……留你一人在内,恐怕不妥吧?”老大夫好言相劝道。

“放心,他不敢拿我怎么样。”到了她的地方,她岂会让自己被别人给宰了?

大夫人相继出去了,典雅别致的诊疗室只剩下宁玥与男人。

宁玥戴上手套,慢慢握住男人的胳膊,唇角挂着淡淡的微笑:“这儿不舒服吗?”

“嗯……嗯,对,就是那里!”男人含糊不清地说道。

宁玥勾了勾唇瓣,一手掐住他虎口,一手掐住他臂弯处的曲泽穴,用力一按,他当即疼得叫了起来!

“啊——你干嘛?”

“我在给你治病啊。”宁玥一脸无辜地说道。其实这两个穴位,寻常人按了没事,习武之人却痛得要死,起码,她知道他是个练家子了。宁玥忍俊不禁地抽了抽唇角,“阁下,你病入膏肓了,必须这么治啊,不然,你会死得很惨的。”

“谁、谁、谁会死得很惨?你别危言耸听!我好……”他大概想说好的很,却猛地忆起自己在装病,只得生生咽下,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你轻点儿!”

“这些穴位,必须重重按啊,您常年习武,劳损严重,不按通的话——唉,总之,后果十分严重的。”宁玥面部红心不跳地说。

男人硬着头皮把胳膊伸了过去。

宁玥怎么痛怎么来,哪里不能按就专按哪里,直把男子疼得哭爹喊娘。

若换做别的混混,这会子,早与宁玥翻脸了,偏他还死命撑着,宁玥都感到奇怪了。

“治疗”完毕后,宁玥看着面色发白的男人,轻轻地摘了手套:“好了,到柜台交一下诊金吧。”

“诊金多少?”

“一百两。”

“这么多?”

“黄金。”

“啊?”男人暴跳如雷!喝道,“奶奶的!你坑我?太医都没你这么贵!”

宁玥慢悠悠地说道:“可我不是太医呀,自然,与太医收的价格不一样了。阁下去打听打听,中山王府的郡王妃亲自给你治病,究竟值不值一百金。”

“你……”男人气得半死,“我不给!”

“不给可以啊,冬梅!”

宁玥一声令下,冬梅推了门进来:“小姐,您有何吩咐?”

“有人看了病不给钱,快去报官。”

“是!”

“哎哎哎!谁说不给了?”男人将冬梅推了出去,嘭的一声关上门,要不是他的身份不宜曝光,会受了这小妮子的要挟?

“一百两就一百两!”他掏出金票,拍在了桌上。

还真能要挟成功?这人,是不是特别怕官府啊?要知道她狮子大开口,真打起官司来,她站不住理的!疑惑归疑惑,宁玥还是收好了金票:“好了,你可以回家了。”

哪知,男人却道:“回家?我家不在京城!我住你这里!”

住医馆?

虽说,回春堂为了方便就医,设立了几个观察室,日夜都有大夫坐诊,可以留宿,但……绝不是像他这种装出来的病人。

观察室的住宿费,比客栈便宜,早先,也有一些住不起客栈的人想在他们这儿混上几晚,全都被火眼金睛的大夫给拒绝了。可瞧他财大气粗的样子,不像是没钱住客栈——

宁玥好笑地看着他:“阁下想留宿啊?没问题,天花观察室刚好还有一个床位,就安排您住那边吧!”

“天花?”男人瞬间傻眼。

……

漆黑的夜,两道漆黑的人影,自夜幕中悄然剥离,以几乎无法察觉的动静,慢慢地朝南疆军营靠近。

“少爷,我……想尿尿。”冬八捂着下腹说。

玄胤敲了敲他脑袋,低叱道:“这是第几次了?”

“第……第八次……”冬八讪讪地说。

“半个时辰你给我尿八次!敢不敢再丢人一点?”玄胤踹了他一脚。

冬八险些被踹出尿来,委屈地说道:“人家就是喝多了水嘛……”

“滚!快去!”

冬八跑到一边,舒爽地解决了,回来时,玄胤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营地大门,对他比了个手势,冬八赶紧跟上。

趁着侍卫换班的极为短暂的一瞬,二人溜进了营地。

玄胤不清楚二哥究竟被关在什么地方,只得一个营帐一个营帐地找过去,找到第三个营帐时,冬八突然踩断了一根树枝。

巡逻的兵士瞬间警觉:“谁?”

玄胤拉着冬八,闪身进了营帐。

营帐内,散发着十分浓郁的药香,应该住着伤患,控制起来不会太难。

玄胤拔出了匕首,一跃至床前,正想给对方的脖子抹上一刀,却发现躺在床上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天被他帅气迷人的外表给迷倒的瞿老。

瞿老也看到了他,眸光狠狠地颤了起来。

玄胤勾了勾唇,冰凉的匕首抵住他脖子,玩味儿地问道:“老头儿,你知不知道我二哥被关在什么地方了?老实交代,我不杀你,不说的话,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

瞿老的眸中渐渐溢满了泪水。

玄胤头皮一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哎我说,你能不能别每次见了我都发花痴?虽然我真的太好看了,但架不住你丑啊,还这么老,我不会喜欢你的。”

瞿老的泪水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玄胤抓了抓头,浓眉一蹙道:“你说不了话了是吧?”

冬八凑近瞿老,仔细端详了一番,拍着玄胤的胳膊道:“少爷,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有什么话对你说啊?”

“你觉得顶屁用?他现在根本开不了口!”玄胤扒开冬八,对瞿老道,“这样吧,你喜欢看我,就给你多看两眼吧!不过先说好,看完了,得告诉我二哥在哪儿啊!”

瞿老张大了嘴:“呃……啊……啊……”发出一些微弱的、无法识别的音节。

玄胤不耐地皱起英俊的小眉头:“哎算了算了,我问,你眨眼睛,是,就眨一下,不是,就眨两下,明白了吗?”

瞿老眨了一下。

“唔?”玄胤挑了挑眉,“还挺上道啊。老头儿,我二哥是不是被关在这个军营啦?”

瞿老又眨了一下。

“在东边?”

瞿老眨了两下。

“南边?”

又眨了两下。

“西边?”

这回猜对了。

不过,西边也好几十个营帐呢。

玄胤摸了摸下巴,眸光一扫,瞥见了桌上的布防图,拿过来道:“是不是这个?是不是这个?这个?这个?还是这个?”

逐一问了过去。

在指到第十三个营帐时,瞿老终于眨了一下眼睛。

“哈!果然还是我聪明!”玄胤乐滋滋地将地图塞进怀里,看了瞿老一眼,瞿老也正在看他,不知怎的,尽管是敌人,但他对他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恶感,相反,从他眼里,他还看到了一种只在祖母眼中看到的疼惜。但这很奇怪不是吗?谁会去疼惜一个陌生人甚至一个敌人?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好啦,老头儿,多谢你啦!”

玄胤勾了勾右唇角,站起身,离开的一霎,见瞿老的被子没盖好,鬼使神差地帮他把被子盖了。

瞿老……老泪纵横!

玄胤迈步走出营帐,即将跨出去的一瞬,心里好似被什么给扯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瞿老一眼,叹道:“好好活着,老家伙,下次再找你单挑。”

就在二人前脚刚走,后脚,一道黑夜便幽灵一般地没入了营帐,正是黑袍老者。

瞿老满是泪水的眸子,在看到他的时候瞬间瞪大!

黑袍老者缓缓地扯出一抹冷笑,唇角没动,只是依稀听到了冷笑的声音:“认出那孩子了是吗?”

瞿老眼角抽动!

黑袍老者摊开掌心,露出从小兵士手中抢来的墨兰,慢慢地放在烛火上烧了。

瞿老的身子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黑袍老者拿出一方帕子,闷住了瞿老的口鼻……

……

出营帐后,玄胤根据布防图找到了马厩,让冬八藏进去。

冬八捏紧鼻子蹲在烈马中间,蓦地,头顶一热,赫然挨了一泡马尿。

“少爷……”

玄胤打晕了一名送宵夜归来的兵士,换上他的衣服,将头盔拉低,去了厨房。

厨房门口,有人拦住他的去路:“小林子,副帅还没睡啊?赏没赏你点银子?”

一旁,另一个也明显等级比“小林子”高的兵士哄笑出声:“副帅最大方了,能不赏吗?是吧小林子?”

玄胤低着头,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慢慢地递到了第二个兵士手上。

“哟!高副帅果然是高副帅啊,一出手这么大方!”兵士笑着掂了掂元宝。

第一个兵士伸手来抢:“怎么?想独吞?”

“小林子给我的,是吧小林子?”拿元宝的兵士问向玄胤。

玄胤点头。

第一个兵士抡起拳头砸来,玄胤一个闪身,拳头砸在了拿元宝的兵士头上。

拿元宝的兵士立马怒了:“娘的你敢打老子?”

他出手去推,力道其实不大,玄胤暗中补了点儿劲风,第一个兵士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地上,然后,他也怒了。

二人不顾形象地扭打成团。

玄胤趁机溜进了厨房。

找人,玄胤是能手,很快便发现了其中一口锅是假的,把大锅拿掉,下面是一个地下室。

玄胤跳了下去。

冰冷的木架上,玄彬双手、双脚被缚,站立着绑在那里,他应该是受过刑了,皮开肉绽、浑身是血,乌发披散着,狼狈地贴在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的脸上。

“二哥,二哥!”玄胤拍了拍他脸蛋。

他悠悠地转醒,看到来人是自己弟弟,当即惊得目瞪口呆:“怎么是你?”

“你还想是谁?老三那个火炮?”玄胤冷冷地哼了哼。

玄彬哑然地张了张嘴,半晌,才嗫嚅着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他不懂降龙阵,父王不会允许他来涉险的。”

“那你以为谁会来救你?”玄胤解了绑住他手脚的绳子。

玄彬虚弱地瘫在了弟弟怀里,那句话没说出口——他以为自己没救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呀!”

“不是,我是指……”

“好了,少废话,再说你都要断气了。”玄胤打断他的话。

他暗暗一叹,自己的确太虚弱了,被囚禁了十多天,饱受折磨,为了从他嘴里撬出情报,这些南疆狗,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玄胤观察了一下地形,用绳子绑住玄彬,自己先爬上去,随后把玄彬拉了上来,背在背上。

这是二十年来,两兄弟头一回挨得如此之近,他们三个其实是同月出生的,他与玄昭是双生胎,只大玄胤几天,但打小,他们就非常讨厌玄胤,有时候还会欺负玄胤,他万万没想到,最危难的时刻,救了自己的人……也是玄胤。

“四弟……”喉咙好似被什么堵住了,眼眶有些发热。

玄胤一脸嫌弃地说道:“老的发花痴就够了,你别来啊,爷消受不起。”

玄彬笑了,玄家男儿,流血不流泪,可他却分不清自己眼角流下的液体是什么。

玄胤忙着注意外头的动静,没注意到二哥的反应,那俩人还在打,看样子,不解决他们是出不去了。玄胤用麻绳将玄彬紧紧地缠在自己背上,一个跃起,自高空打出掌风,解决了拿元宝的兵士,又落下,拧断了另一个兵士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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