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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餐地点在云鸿家的娱乐会所,大单间里,基本骆嘉心认识的人都出席了,或者说是骆嘉心通过安逸认识的人全部出席了。
安燃燃今天说过会来接骆嘉心,骆嘉心就不能在戚斌家附近和安燃燃碰面,便提前几个小时出发去市中心逛街,安燃燃打来电话时她刚好从商场里面出来,两个人很快会面聚首。
安燃燃开车一路载着骆嘉心过去,漫不经心地跟骆嘉心东扯西扯,一直扯到快到地点时,她才进入正题,“进去最好别自称骆冰了,否则我都替你尴尬。”
骆嘉心舔了舔嘴唇,觉着安燃燃说有道理,这还用说么,肯定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谁,只有她不承认而已,虽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但她这更像是被逼到死胡同里已经无路可走。
下车后,骆嘉心跟着安燃燃一起往里面走,安燃燃又突然漫不经心的说:“真他妈心狠啊。”
骆嘉心听着脸白了一下,脚步也慢了下来,这明显的指桑骂槐么,她听着怎么能好受。
安燃燃忽然笑了起来,回头对停下脚步的骆嘉心说:“没事儿,我就是啊,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他们都是安逸的朋友,肯定会替他打抱不平,所以让你先熟悉熟悉这感觉,不用谢我。”好意坏意叫人分辨不出,说完便继续向前走。
骆嘉心今天没化妆,否则若是涂了腮红还能掩饰一下她变白的脸,她穿着简单的牛仔铅笔裤和长襟开衫,相比较安燃燃的修身连衣裙以及精致的面容,骆嘉心显得更加平凡而单薄。
骆嘉心脸色差得掩饰不住,深吸口气,站在安燃燃身后缓声开口道:“错的不只在我,我当年的离开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她直视着安燃燃的背影,“如果姐夫突然多了个孩子,他每天都抱着孩子,连看都不看你一眼,相信你的做法会比我还要更狠,你是女人,你应该理解我。”
安燃燃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走,大厅里回荡着的只有铿锵有力的高跟鞋,直到骆嘉心跟上来时,安燃燃才冷冷地开口,“我不管当初谁的错在先,作为安逸的姐,我看到的只有我弟弟这五年来没一天真正开心过,你在外面逍遥五年,有男朋友有生活,我弟弟却只抱着你当时说的你会等他的话一个人过了整整五年!”
耳边哄然一声响,骆嘉心霎那间鼻酸眼涩,垂下头匆匆地说了一句“我去下洗手间”就逃开了。
安燃燃听着身后骆嘉心的动静,微微地叹了口气,摇头跟了过去。
安燃燃一直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像安跃霄那个让人不省心的弟弟,她虽然亲自把他送了进去,可仍旧每个月都会去看他,一年期满又亲自去接他,给他安排生活给他找工作,安跃霄那么心高气傲的,都对他姐发不了脾气起不来恨意。
骆嘉心俯身在洗手池边拍着脸,安燃燃悄声悄步地站到她一边,直戳她内心,“看,骆嘉心,你根本没有忘了安逸。”
骆嘉心停下动作,毫无情绪地回道:“我没有。”
“你敢说你这里没有疼?”安燃燃指着骆嘉心的心,“你骗不了你自己,否则你不会不仅换名还要躲着他,骆嘉心,你抬头看看镜子里的你,就你现在的表情,是个人都能看出问题来!”
骆嘉心却根本不抬头,伸手取了墙上的纸巾擦了两下脸便向外走。
安燃燃咬牙切齿地嘟囔了一句“作死”,跟着走上去。
骆嘉心虽然走在前面,却走得并不快,她知道这就是鸿门宴,瞧这还没有开场,她就已经先被攻击。
也是戚斌说的那句话罢,该来的总会来。
安燃燃和骆嘉心终于推开包厢的门时,里面只有安逸一人,安逸穿着很舒适的灰色运动衫,坐在门正对面的上位,撑着额头,状态似乎不太好。
听见推门声,见是她们两个来了之后,疲惫的状态瞬间消失,笑着摆了摆手,“来,坐这边,他们堵车,马上到,你们没堵车?”
骆嘉心下意识摇头,就近坐在了门口,安燃燃却笑了笑,一把抓着骆嘉心的胳膊就把她给扯到了安逸旁边,一边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动,一边跟安逸聊天,完全让她没有能插嘴的机会,“看你状态不太好啊,昨晚喝酒了?身上好像还有点儿酒气呢?”
安逸的视线在骆嘉心身上打了个旋儿,落回到安燃燃身上,用警告的目光示意安燃燃闭嘴。
安燃燃耸耸肩,还是换了个话题,“这几天工作忙不忙?你姐夫想换车,我想换舒服的,他想换酷的,回头你帮我跟他说说,什么事儿不得照顾老婆啊,干嘛听他的?”
安逸笑笑,“行啊,抓抓今天不放假么,他人呢?”
“跟他爸去玩射击了。”
他们两人,一个安逸坐在骆嘉心旁边,一个安燃燃撑着骆嘉心的肩膀站在她身后,两人聊得肆无忌惮的,被夹在中间骆嘉心几次起身,又都被安燃燃不着痕迹地给按了下去,骆嘉心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如坐针毡。
十分钟后,安逸的其他哥儿们跟着先后驾到。
那泽那小少是第一个,穿着一身骚包的皮衣,脾气还跟从前一眼,吊儿郎当的小少爷,看见骆嘉心后吹了声口哨,“女大十八变啊,真是越长越美啊。”
骆嘉心微笑点头,“谢谢。”
云鸿第二个,风尘仆仆的,像是忙得不行,进来就先灌了一大口水,看见骆嘉心的新面孔后愣了一下,问她,“你现在叫什么名来着?骆嘉冰?”
真名叫骆嘉心,假名叫骆冰,真是没一个字对上的,骆嘉心继续微笑,“您高兴就好,叫我什么都行。”
钟舒尧第三个,较前两个稳重许多,自然也是有钟瑾的那一层关系在,推门进来看到骆嘉心后,只对她有礼有貌地点头,“你好。”
骆嘉心点点头,没说话。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戚斌,戴着鸭舌帽,墨镜,口罩,一身的防狗仔拍照的明星范儿,装备一一摘掉后,视线未在骆嘉心脸上停留,只看了一眼而已,随即落座问安逸,“菜点了?”
骆嘉心缓缓吐出一口气,幸好戚斌没跟她打招呼,否则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有那泽和云鸿在,气氛虽然不压抑,但怪还是很怪,没办法忽视的怪,几句交谈下来颇有种驴唇不对马嘴的意思。
几人全部落座,中餐配啤酒,服务员菜品啤酒全部上好,安逸才稍稍靠向饭桌,抬手指了指骆嘉心,就像是大家真的初次见面一样,“跟大家介绍一下,她叫……”
“骆嘉心。”骆嘉心忽然云淡风轻地截下了安逸的话,连她自己都没想过会在这个时候这样突然承认,拎起一瓶已经开好盖的啤酒,将手边的空杯倒满,笑了笑道:“都是老朋友,难得聚首,我先干为敬。”骆嘉心十分豪迈,一杯酒一口干,末了放下杯,拿起筷子,笑着看一众微愣得人说:“大家不用客气,该吃吃该喝喝,估吃完这顿指不定下次聚是什么时候了。”几句话间骆嘉心就反客为主,转被动为主动。
骆嘉心变了,这是在场人立即就发现的事。
骆嘉心这就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过去的就是过去了,谁都回不到过去,她也可以忘了过去,而且她还有未来,未来亦不会再跟他们相见。
骆嘉心能在今天承认,也是在场人没有想到的,本来打算好的今天要好好的明里暗里的讽刺她一番,结果她竟然就这么承认了,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迟迟没人说话,尤其安逸在听到骆嘉心承认之后,毫无反应,只是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安逸不说话,就更没人说话了,这场饭局的走向得有安逸带头,否则他们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是讽刺她,是讨伐她,还是和她欢快地叙旧?那泽和云鸿尴尬地低头摆弄筷子,俱都不作声。
戚斌最初时便有一个代名词是高冷,骆嘉心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的话就很少,今天这个场景,就算他有心帮骆嘉心解围,却不能开口,开口了就不符合他的性格了,开口了就容易让安逸怀疑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安逸终于有了动作,却是将自己的和骆嘉心的空杯全部倒满,轻轻地碰了碰,抬头对她微笑,却眼底没有任何笑意,“那么恭喜你回来,干杯。”
安逸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既然你愿意喝,我就陪你喝,不仅我陪你喝,我身边这些哥儿们也会陪你喝。
那泽那小少可护短了,这些年也没少看安逸受苦,他心中的安大师真是被骆嘉心祸害得不轻,知道这酒桌的走向后,立即摇头晃脑地举起杯,“哎嘉心,这就是你不够意思了,想当年你在海景酒店那一会儿,我们可没少陪你玩啊,结果回来都没告诉我们一声,来来来,这杯该罚该罚啊。”
骆嘉心既然决定承认,就已经预料到现在会被灌酒的场面,这几个人都是安逸的死党,如何能放过她,她倒是也大方,回敬着说:“不管怎样,谢谢那少了。”
接着是云鸿,云鸿这人一直就特别实诚,不像那泽那么机灵,经常一不注意就冷场,他笑着举杯,“就是,该罚该罚,不仅回来没告诉我们一声,还告诉安大师你叫骆嘉冰,骗谁玩呢啊。”
包厢里顿时鸦雀无声一阵死寂,云鸿也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
那泽捂着脸,一脸的惨不忍睹。
骆嘉心尴尬地嘴角有点儿僵,安逸没打圆场,旁人也没打圆场,骆嘉心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你们都有老婆孩子的,我想我回来打扰你们也不太好么,不过这杯酒算我敬您的,谢谢几年前对我的照顾。”说着,骆嘉心豪迈地仰头干了。
“呵呵。”安逸轻轻地笑了,看着酒桌,漫不经心地说:“我们都有老婆孩子?真有意思。”骆嘉心这句话显然就是针对他的,指的就是安心么,安逸徐徐地转过头来,微笑着问她,“听说你也有男朋友了,怎么不带来给我们认识认识?”
骆嘉心喉咙很紧,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祝你和男朋友百年好合?”安逸轻轻地撞了一下她的杯,“干杯。”
安燃燃毕竟是个女人,看不得骆嘉心被人灌酒,不悦地瞪了一眼安逸,安逸笑了笑,歪头问骆嘉心,“对了,五年时间呢,都去哪潇洒了?”安燃燃突然就不再阻止,是啊,她走了五年时间,就让她弟弟抱着没有希望的希望等了她五年呢,难道这点酒都喝不得了?
戚斌静静地看着骆嘉心被人围攻,桌子底下的手已经紧紧握成拳,事实上从骆嘉心自己喝的那第一口酒开始,他就已经有了愠怒,来之前他就嘱咐过她别喝酒,她问如果他们逼她喝怎么办,他说他可以帮她顶着,结果她却自己开了先河。酒桌上都知道,如果你一开始就坚持不喝,之后一直不喝就很容易,可一旦你一开始就喝了,那么就没人能阻止了,再有任何推辞都会被认为矫情。
戚斌眼看着骆嘉心三杯下肚,终于不能再忍的清冷开口,“差不多可以了罢安逸,如果你们有恩怨,还是说清楚的好。”
戚斌话一出口,几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到他身上,云鸿是第一个说话的,“诶?戚斌,今天怎么了这是,不是你风格啊?”
骆嘉心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人紧张的时候就想喝水,她低头拿水杯,却不小心碰到了啤酒杯,哐当一声全洒到了腿上。
安逸眉头一蹙,立刻拿纸巾给她吸水,骆嘉心忙摆手说:“不用不用,谢谢,我去下洗手间。”
骆嘉心刚走,安逸就道:“那先散了吧,戚斌你帮我姐叫个代驾。”
安燃燃摇头拒绝,“我就喝一杯,叫什么代驾。”
安逸不容置疑地说:“一杯也是酒。”对戚斌微一点头,“麻烦你了。”便跟去洗手间找骆嘉心。
安逸走到洗手间,随手拽来个正在施工的牌子挡着,不管女洗手间里有人没人就走了进去,骆嘉心没有在清理裤子,而是在洗脸,一把一把的凉水往头上泼。
安逸毫无声息地在旁边看着,直到骆嘉心清醒够了抬起头来,突然看到镜子中映的安逸猛地一声尖叫,尖叫完又猛地闭上嘴。
安逸微笑的看着她,“你还真挺能喝的,以前你说你千杯不醉的时候,我还没信,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了,几杯酒下去,喝得这么猛都没红脸。”
安逸的目光已经叫她分辨不出来情绪,不想再与他对视,骆嘉心移开目光,低低的“嗯”了一声,装作不在意的说:“我裤子湿了,穿着很难受,所以我先回去了,你们继续吧。”
“我现在在哪?”安逸忽然问。
骆嘉心不明所以地指了指头上的女卫生间指示牌。
“对啊,我都跟你到女卫生间来了。”安逸笑容依旧,“难道你觉着我能放了你?”
骆嘉心:“……”
骆嘉心擦着他肩膀就大步往外走,走得很急,急得像要逃离现场一样,手腕却突然被安逸一把抓住,整个身体都弹了回来,被安逸甩在墙上按住。
“放开我!”骆嘉心下意识大喊,“安逸你放开我!”
“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放开你。”安逸按着她的手,把她困在他与墙之间,笑容仍在继续,眼圈却渐渐红了,他一字一顿地说:“当年为什么离开?”
骆嘉心眼神游离,不看他,扭头看房顶。
“看着我。”安逸平静地说:“就只是我因为安心而忽略了你?”
骆嘉心又开始挣扎,“都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还问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安逸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骆嘉心有些慌了,慌不择路的说:“好吧你可以这么认为。”
安逸仍旧不语。
骆嘉心咬了咬牙,“安逸我有男朋友了,我很快就要离开了,你别这样。”
安逸的目光仍旧很深。
骆嘉心突然没了力气再进行任何狡辩,“我离开是因为你对我的忽视,你对他的专注让我看不到未来,而你提及的未来里面也没有我。”
安逸的瞳孔缩了缩,依旧沉默不说话。
骆嘉心闭了闭眼,想着不如把话说清楚了,从此再无恩怨,“我能离开这么多年不回来,是因为我看清了事实,我们不合适,我的所有灾难都是从跟你认识的那一刻开始,我不想重蹈覆辙,安逸,如果伤到了你,那我抱歉,很抱歉,但是回到从前是绝不可能的了,请你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而且,我现在有男朋友。”
骆嘉心说完就用尽了所有力气与他对视,毫不露怯的对视。
突然,安逸低下了头,一直垂在她肩上,按着她双手的动作改为轻轻抱住她,在她耳边呓语,“当时忽略你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你不想重蹈覆辙,我可以用一辈子向你证明我可以保护好你。你说我们回到从前不再可能,那我们就只看以后。嘉心,我放不了你,也放不了我自己。你有男朋友又怎么样,你敢说你真的爱他胜过我吗,他爱你能胜过我吗?”
骆嘉心眨了眨眼,鼻子再次变酸,眼泪上涌,无法控制。
“我一直在等你,嘉心,我用五年的时间来向曾经对你的忽视来道歉还不够吗?”安逸的声音变得沙哑,“难道你真的想我死吗?”
一瞬间,安逸曾经对她的所有宠爱与心疼一涌而来,所有曾经的快乐,酸楚,痛苦也一涌而来,让她清醒冷静的脑袋变得浑浊。
“我,我不……”
“安逸?”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打断他们,戚斌站在洗手间边上,平静地看着他们,“我已经叫代驾送他们回去了,你们怎么办?”
骆嘉心下意识的用力推开安逸,“安逸我和你说的很清楚了,我有男朋友,我们不可能了。”抹了把湿了的眼睛,急忙向戚斌方向走,“我先走了,再见。”
安逸欲追,戚斌迈步严实的挡住他,“你该给她时间让她静一静。”
这一顿饭消耗了骆嘉心不少的体力,骆嘉心坐在出租车上,明明没有做体力动作,却像是要散了骨架一样,不知道司机开了多久,终于到达戚斌的公寓时,戚斌竟然已经等在门外。
骆嘉心第一反应是心虚,第二反应就是急忙过去推他进去,“你不怕被拍吗,快进去快进去。”
走近了突然闻到戚斌身上一股酒味儿,“你刚才不是没喝酒吗,而且你不应该在我后面回来吗?”
戚斌反手搂住她肩膀,“陪他喝了一杯,闯红灯了。”
骆嘉心直觉戚斌的情绪不对,进了公寓后秉着不说话不错的原则,默默打包行李,打电话订明天最早一班的机票。
戚斌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东忙西忙,直到骆嘉心问他明天有没有通告的时候,戚斌才开了口,声音里尽是疲惫,“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骆嘉心下意识摇头,又点头,走到他身边坐下,歪头看他,“今天我喝酒了,是我不对,我只想明明白白的解决了这件事。在……洗手间你看到的……我也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不可能了。”
戚斌沉吟着问:“是吗?”
骆嘉心点头,“是。”
戚斌忽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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