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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惮自移花宫出来后,先去华山寻了令狐冲,他的小伙伴很高兴有人来约自己出去玩了,欣然应允,随着他一道下了华山。
张无惮问道:“这次上山怎么没有看到风老前辈?”
令狐冲本来看着他一个劲儿在笑,听了这句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就坏了,禁不住道:“你送上山的荔枝绿,我一口都没喝到。”他又不好明着指责师叔祖喝光了自己的酒,只好看着张无惮不住叹气。
张无惮大奇,问清楚缘由后不禁哈哈大笑,忙道:“上次是以为岳先生他们都不喝酒,下次我多送点就是了。”他本来脑补着这近两个月光景,令狐冲该每天抱着酒坛子想他,如今才知道原来是抱着空酒坛子想他,心疼得不行,一拉他的手道,“走走,先不急着赶路,寻个馆子痛痛快快喝一顿去!”
令狐冲早听他说此行还要带上张无忌,笑道:“这着什么急,不如先去武当山,接上你弟弟再说呗?”这话刚出口,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忙又问道,“你说你先前自哪里来的?”
“武陵绣玉谷。”张无惮说罢,见他眉眼都笑开了,禁不住也笑了,爽快利落地承认道,“是啊,武陵距华山有千里之遥,距武当不过五百里路,我却先来找你了,还不是武当山上的那个,没有你金贵?”是是是,他是个重色轻弟的小人,那又怎么样了?告诫大家千万不要学。
他们一直都处在暗搓搓互撩的阶段,少有说这等明快话的,令狐冲一时无言以对,看他半晌,方道:“那不管他啦,咱们先喝一场?”
张无惮应道:“早该如此了,咱们喝咱们的,见了无忌后再喝就是,路上还得走上几天呢。”两人携手去镇上寻了处酒家,要了一大桌好酒好菜,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酒过三巡,张无惮喝得大醉,估摸着该散席了,一抬眼却见两人一前一后自窗户中翻跳入内。他喝得醉眼朦胧看不清楚人脸了,先下意识将打瞌睡的令狐冲扒拉到身后,揉揉眼睛仔细一看,笑嘻嘻道:“哟,哪来的两只小鸟?”
令狐冲惊醒过来,哈哈大笑道:“你是把一只鸟看作两只了吧?怎么酒量这样差?”一抬头却当真看到有两个身着大红披风的陆小凤正站在眼前。
他数了一遍,摇摇头,又掰着手指数了一遍,还在茫然的当口,听其中一个陆小凤道:“你们这是喝了多少?有酒喝竟然也不知道叫我,亏我还拿你们当个知己。”说罢好不认生,就近一坐,敲着碗筷叫小二将残羹剩饭都撤下去,照原样再上一桌。
张无惮不去理他,对着另一个陆小凤道:“陆兄,你怎么倒陪着星星胡闹,故意扮家家酒来哄我玩?”
那个陆小凤嘲笑道:“都是司空猴精装的不像,若当真是我,怎可能只叫添菜,不叫添酒?”于是另让小二再取好酒来。
头一个将伪装去掉了,大红披风也解下来了,露出司空摘星惯作伪装的那张年轻小生的脸来,皱眉道:“你没见他们两个眼睛都喝直了吗,实在不应该再叫酒了。”
令狐冲嚷道:“我还能陪你们一场,别叫惮弟喝了,他最多半坛子的量,再喝明天就给头疼了。”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张无惮的酒盅取了,搁在自己面前。
张无惮本来疑心这两人找来是有要事的,见他们还有心喝酒逗趣,便知有事也非大事,还是起身道:“你们喝,我出去散散。”说罢不理会他们,径直出门去了,叫小二以冷水洗脸敷面,运了一阵心法,觉得醉意淡了,方才又走了回去。
令狐冲一见他回来,先搓了搓手摸上他额头,见触手沁凉,知道他是拿冷水激过了,禁不住皱起了眉头,道:“这都快腊月了。”
张无惮浑不在意,笑道:“早先在长白山上,大雪封山的时节,我还在天池里游泳呢,这算什么?”在桌下还是屈指缠住了他的手指。
两人对了个眼神,令狐冲嘿嘿笑着继续同陆小凤说话,张无惮问坐在一旁的司空摘星道:“星星,你怎么同陆兄一道来了?”
司空摘星道:“我不知道鸟是来作甚的,我们恰好在三天前碰上,一说都是来寻你的,捏着鼻子凑在一起走呗。”天底下陆小凤是他头一号的知己,但司空摘星对旁人说起陆小凤来,从来只见嫌弃之意。
他说罢,见张无惮笑个不停,鄙夷道:“你俩这是到底喝了多少啊?你身负这等机密之物,倒还敢醉成这样,也不怕当真有个闪失,成了明教的罪人?”
司空摘星是仗着张无惮喝醉了,才敢将话说的这般直白的,却不料话音刚落,张无惮眼中精光一闪,手腕一翻就紧紧拽住了他,看其双眸明亮清澈,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张无惮在外本已酒醒了大半,听了他这句话是彻底清醒了过来,问道:“你从哪里得知的此物在我身上?”
司空摘星再鄙夷道:“知道你聪明,也别把天下其余人等都当成傻子,诸葛孔明还不是算无遗漏呢,何况如今盯着你挑茬的人也不是个笨蛋。”
他专程来此就是为了给张无惮提个醒,别一路顺风顺水太过,再翘起尾巴来了,没成想张无惮笑道:“哦,看来是有人雇你上光明顶偷书,却不料经书早不在光明顶上了,便追着我过来了。”他没怀疑是《乾坤大挪移心法》在他身上的消息叫人给漏出去了,知道此事的除了他本人也就只有彭莹玉和杨逍了,这两人要都能被收买,明教早就垮了,只能是有人去光明顶偷书不成,推测是他下山时一并给带走了。
“是有人雇我,不过我给推了,另一个同行接了单子,他敢上光明顶,却不敢偷你贴身之物,雇主就又来找了我,我又给推了——不过你得知道,行业规矩,我不可能告诉你雇主的身份,能来提醒你都全是看在咱俩交情的份上。”司空摘星说着斜眼瞥着他,一副“你懂得,我跟你玩的好,我不会卖你”的神态。
一旁的令狐冲、陆小凤两人本在说笑,听他们这头说得十分严肃郑重,不觉收了声倾听。听到此处,陆小凤再也耐不住了,叫道:“不公平,怎么哪次你来偷我东西,从来没有这等好说话?”
“呸,你能有什么正经玩意当不起我偷?不过是哪个姐儿的帕子、绣鞋,偷了又如何?”司空摘星翻翻白眼,指着张无惮道,“蛋蛋不一样,他身上所负的那玩意,我要是摸走了,惹得他们教内再相疑他,搅和了反元大业,那真是我的罪过了,怎么能等同而论?”
陆小凤摸摸鼻子,大感郁闷,孰料比他郁闷的更有一人,令狐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陆兄,咱俩换个位子”,跟陆小凤交换,自己紧挨着张无惮坐了,方和颜悦色问道:“什么蛋蛋啊,你们在说谁?”
“星星开玩笑的。”张无惮笑了一笑,对司空摘星道,“你不愿意说,其实我早就料到了,这所谓的雇主,脱不开这几个人。”掰着手指头数,“汝阳王的一对儿女,扩廓帖木儿、敏敏特穆尔,要不就是江别鹤了。”
联想到金九龄所言赵敏已经开始插手江湖之事,张无惮基本上肯定了近来之事都是她搅出来的,一观司空摘星神色,他虽竭力遮掩,但仍能看出端倪,后边江别鹤的名字是张无惮随口加上的。他近来的头号敌人其实是余沧海,但不是他看不起余沧海——好吧,说白了他就是看不起余沧海——凭此人的能耐和头脑,要说缩在暗处给他添堵还有可能,这等上光明顶偷书这等结死仇之事,他是绝不敢做出来的。
司空摘星是听前两个名字心惊,陆小凤听他提到江别鹤,也是大吃一惊,忙插话道:“张小弟,我来找你,正是为了江别鹤。”
张无惮一听他说,恍然道:“想必是花公子托你来的吧?”江别鹤既然称“江南大侠”,活动范围自然主要是江南了,正巧跟花家的势力范围重合,上次他去百花楼拜访,花满楼还暗示他会帮忙看住此人。
陆小凤也不奇怪他能猜到,这小子打小就鬼精鬼精的,没什么是他猜不到的,直奔主题道:“是啊,早先不是你荐了江小鱼和花无缺去,请我为他们查明身世吗?我费尽周章,打听到江枫的死跟臭名昭著的强盗团伙十二星相,再查发现是江枫的书童江琴将他的行踪卖给这伙强盗的,江小鱼说你告诉他,江别鹤就是江琴,不知有何证据?”
“哪有什么证据,我不过是听人说过一嘴当年之事。”张无惮笑道,“说起来燕南天大侠如今被我接上光明顶去了,他是见过江琴的,待他醒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来陆小凤专程来找他,绝不是单为了问这个。
果然陆小凤又道:“我们一道留心他动向时,发现每逢月初他便行踪古怪,盯了几个月,才查明他初三时都会溜出府去,在龙凤小舍跟一名女扮男装的俊俏少女约见。”
“这样就串起来了,果然是她搞得鬼。”张无惮一拍桌子,他早就疑心江别鹤知道谢逊归来的消息来源了,问道,“若我所料不差,那少女正是汝阳王的姑娘、朝廷的绍敏郡主,她绝不可能孤身下江南,不知有何人同行?”
陆小凤道:“只有两人伴着,一人相貌平平,没什么特别之处,倒是还有一个,是个长发披肩的头陀,满面都是刀疤,模样可怖,武功却着实了得。我本想就近探听,扫动些落叶,都叫他觉察了,追了我好远方才甩脱。”因这两人都只是护佑赵敏两侧,未曾开口说话,陆小凤并不知道范遥假扮的苦头陀还是个哑巴。
张无惮呵呵一笑,手臂一挥就近将两个杯碟扫到地上,范右使你又调皮了,不他妈早来告我,如今谢逊归来之事怕都叫赵敏借江别鹤的口传遍了,搞得明教如今十分被动。
但转念一想,范遥卧底二十年,要真为这等事漏了馅也是不值,但张无惮对此人的分辨能力已有怀疑,琢磨着待再见面时,务必得给范遥提个醒,卧底不是最终目的,他别再将此当成本职工作一直做下去,该脱身时就当脱身,像这此之事,范遥纵然为了给他传消息暴漏了身份,张无惮也觉得值了,实在是谢逊归来牵扯得范围太大了。
他这火气来得突然,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固然一愣,令狐冲更是担忧地紧盯着他。张无惮叹道:“那头陀是个瘪三,我年幼弱小时,曾在他手下吃过好大的亏。”
他要能为这等事发火就怪了,众人皆知这不过是托辞,也都识趣地不曾追问。张无惮想了一想,从包裹中拿出纸笔来,依照记忆画了个人脸,举着问道:“陆兄,另一人可是这位?”哎呦,画的怎么这么丑,又补充道,“国字脸,四十许上下,方鼻小眼。”
他画的实在抽象,要搁往常陆小凤就开玩笑“这画的还是个人啊”了,知他心情不好,也没废话,遂凑过去认真辨认,只可惜他当时离的太远,也就看清楚大体轮廓,具体相貌本就看不清,又过了这么久了,更是记忆模糊了。
令狐冲无声做了个口型,问:方东白?
他还随张无惮和司空摘星,扮作朝廷官员,挑了汝阳王府来着,更一道前去丐帮,知道王府的仆人阿大正是丐帮昔年的长老、八臂神剑方东白。
说罢见张无惮点头,令狐冲作为一个曾跟方东白近距离交过手的人,看这画像都认不出来,真难为陆小凤一脸茫然还得做绞尽脑汁回忆状。他稍一想,倒是想起来一个细节,忙道:“那人身上毫无修饰,唯头上有一木簪,显得极为清苦。”
说起这个来,陆小凤就记起来了,脱口道:“正是,我见到他时,还在奇怪他主人衣着华贵,便是那丑头陀的禅杖都是名贵黑铁所制,唯独他打扮得这般落寞萧条。”
张无惮同令狐冲对视一眼,笑道:“那正好,可以少去一地了。”他要去大都为的就是告知方东白,当年他妻辱儿死之事都是陈友谅有意设计,朝廷才是幕后主谋,叫他不要反将贼人认作恩公。
既然赵敏带着方东白藏身江南,那他们就不用往大都跑一趟了,一道去了江南,顺带着解决了江别鹤,省了多少麻烦。张无惮问道:“陆兄,不知江、花二位公子如今在何处?”
“都在百花楼呢,因还找不到证明江琴就是江别鹤的证据,小鱼儿叫花无缺先给劝住了。”陆小凤笑道,“我答应他们,要将你说动,带你一道去江南,好揭穿江别鹤的本来面目,想不到连你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估计当小鱼儿知道他以为的那位“知道一切的张先生”其实也没什么铁证,可得大失所望了。
不过他又道:“我本来没多想,还是七童听说江别鹤行为有异,打听得他家的公子哥儿江玉郎这段时日光往那些小门小派跑,也去过青城、昆仑等大派,但将所有跟你交好的门派都略过了,疑心他要对你不利,特意叫我来寻你,证明江琴乃江别鹤一事还只是捎带的。”
他们都是江湖散人,非哪门哪派的首脑,说是谢逊归来之事传遍了,还只是小范围流传,不然明教事先怎么会毫不知情。大抵知情人生怕都传开了,觊觎屠龙刀的更多,是以各派首脑心知肚明,但都守口如瓶,不露丝毫风声。能凭着江玉郎的行踪,就猜出他要对明教不利,花满楼这份本事真叫人叹为观止。
都是信得过的老熟人,何况人家专程来示警也是一片好意。张无惮无意隐瞒,将此事一一都说了,见他们各个神色凝重,懒洋洋道:“这有什么,横竖结仇的大头都叫我给化解成盟友了,余下的不过是些二三流的小门派,根本都不足为惧。”
司空摘星道:“大派好歹还得顾惜羽毛,不能做得太出格了,最难缠的正是那些小门派,无所不用其极,一些人的行事当真叫人作呕。”他年纪虽轻,又大多同些三教九流的人士打交道,闯江湖的经验却是在座最丰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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