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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禔抱着手臂翻了个身,对人摆手道:“随你随你,快到荣国府了,你不回你车里去?”
胤礽拉过一条薄被,搭在胤禔的腰腹上,回道:“好,我走了,明儿再去向王妃请安。”
“走吧走吧。”
“大哥这是嫌弃我了,等我明儿去和王妃诉苦,顺道把清儿拐走!”
胤禔翻过身抬脚作势踹人,见胤礽跳下马车,瞅着兀自晃悠的帘子无奈摇头,唇边带笑而不自知。
胤礽下了马车,将两个纸包分别丢给他与胤禔的近身侍从,笑道:“世子赏的。”
胤禔的近身侍从姓杜名明阳,在胤禔身边也有两年,见惯了胤禔与胤礽相处,对胤礽打着胤禔的名号行事并不以为意,道了谢,招呼车夫回府。
胤礽坐进自家马车,叫了李诚进来,道:“这两日,你瞧着和蓉儿一处的那几位公子人品如何?”
李诚低声道:“与蓉少爷常在一处玩的两位公子,一位姓陈,其父在礼部任主事,另一位姓齐,其父亦是礼部主事,其母乃是秦家女。这两位与礼部侍郎并不十分热络。”
胤礽瞅了眼李诚,道:“打听的挺详细。再去打听打听秦家,我听说这秦家宗祠即可是在京中,想必能人很不少。”
胤禔回府先往周月竹处请安,水清与水芸亦在,一家人用过膳食,水芸惦记着水清没画完的画,两小先行告退,胤禔没跟着去,捧着书去给他尚未百日的幼弟念书。
周月竹瞧胤禔模样,知道人有心事,见摇篮中的幼子举着拳头打哈欠,唤了嬷嬷来照看,牵着胤禔的手去了书房。
胤禔伏在周月竹膝上,将近日诸事与他的担忧道来,末了,语声闷闷道:“母亲,我都明白的,有些事儿,只有我们这些小人儿能做。”。
周月竹轻抚胤禔的发顶,一语道破胤禔心头担忧:“可你还是担心有一日这些会成了琏儿的催命符。”
胤禔仰头看着周月竹,困惑无奈袒露无疑:“儿子明白自己担忧太过,儿子……只是害怕。”他怕自己仍然同前世一般,即使想以血肉之躯护卫他珍视众人,仍阻不了世上风霜。
杞人忧天也好,关心则乱也罢,周月竹自己念着远在北疆的水臻,也是一阵释然一阵慌,她知道自个儿儿子不过是钻了牛角尖,过些日子,有事儿忙着就好了,且,心有顾虑,行事才会周全审慎,也是好事。故此,周月竹并未言说道理开解,只柔声安抚:“不怕,不怕……”
胤禔枕着周月竹的膝睡着了,周月竹身边的嬷嬷悄没声的进来,轻声道:“王妃,可要抬了世子回院子歇息?”
“不必,溶儿的屋子还没动,叫人换了被褥,正好用琏儿送来的枕头。”周月竹看着胤禔的睡颜,叹了口气,她这长子身子一直羸弱,也是因为心思细腻,多思多虑,身在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心情没什么不好,只是难免苦了些。现在,她只盼着水臻早些回来,免得她儿子才八岁就打算为一家人遮风挡雨。其实谁家的孩子没奇思妙想过?不过是她的溶儿与贾家琏儿胆子大些,敢说,不过是两家长辈都纵着孩子,两小想倒腾什么,就让人去折腾。至于为何能成事,更多的,还是恰逢其会。
周月竹在府中绕了一圈,看着儿女皆安寝,方才回了自己的卧房。对镜篦发,周月竹想了想近日接到的邀约以及登门奉承的人家,风头确实有些过了,年后,可叫两个孩子早些启程往金陵去,京中最不少青年俊杰与新鲜事儿,且明年又是殿试之年,待两小一年之后归来,便可过上安生日子了。
国子监诸位博士直讲今日心情极好,虽说都是有多年阅历,但学生们上进,老师总是高兴。而学生们学得好了,偶尔玩闹,偶尔请假,先生们也愿意稍稍放过一马。
王文锦今日是来了国子学,在霍书安身后的位子坐了,散学时将一竹筒递给邻座的贾蔷,道:“这是当初应你的字。”
贾蔷眨了眨眼,想起旧事,双手接过,笑道:“多谢王四公子。”正好他有事要寻祖父贾敬拿主意,拿这字作由头再好不过了。
霍书安瞅了眼王文锦,笑道:“我今日要往星枢楼去,王四公子可要一道?”
王文锦摇扇笑道:“云安乐意之至。”
贾蔷抱着竹筒目送霍王二人离开,眼角瞥见贾珠与李家兄弟结伴而去,心下哂笑,转身与几位同窗道别,各自登车回府。
王文锦随霍书安进了星枢楼,便有皂衣侍者迎了上来,为二人引路至兰室。
兰室中长几上八个木匣甚是显眼,王文锦捡了上头的签子看过,转身笑问:“瑾安晓得我今日要来?”
皂衣侍者容色不动,回道:“贾二公子将东西送来此处,若是今日王公子不来,酉时便会送去您府上。”
“原来如此。”王文锦笑答一句,双眼却望着霍书安。
行啊,都想着我是个好拿捏的,总想着从我这儿打听事儿,有话你们直说多好,偏要我做传声筒。霍书安暗里念了一回这些个心思弯绕得厉害的友人,对皂衣侍者笑道:“秦迟,你去歇着吧,外间上两盘点心。”
待屋中静下,霍书安净手跪坐,拿过玉镊子夹了茶叶、胡椒、茴香等物置于银锅之中,滚水洗茶,冰泉大火,待茶香满室,又添一二盐粒。
王文锦与人隔案对坐,笑道:“书安倒是真的来请我喝茶。”
霍书安敛袖分茶,答曰:“自然。”
王文锦低声笑了一回,饮了两口茶,开口道:“瑾安每回得了新鲜物,都是先送来此处?”
“确实如此。”霍书安决定还是多说两句,“瑾安不藏私,只是素来较真。左右大家得暇来此处坐坐,为的也不是看书,不过图个清静。”
这算是给有玩物丧志之嫌的消遣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王文锦笑了笑,不再说话,他想知道的已经清楚了,方才下车的时候,他可是瞧见他的表兄英郡王水汜的车架刚离开。
水汜如今行事愈发张弛有度,念着近日昼长夜短,每日办完差,往自个儿正在修建的府邸处绕一圈,再去星枢楼坐一坐,取几册时新的话本,尝一尝新制的点心,瞧瞧他堂弟和贾家小子又得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今日他入了桐室,轻扫浮尘,除鞋绕屏,就见广室长几上摆着一封信并三只没放名签的匣子。
水汜拿了信在手里并不急着拆,宫侍知机上前将三个匣子打开。
草木药香晕开,水汜瞧了一眼,见匣子里头各装着一只枕头、一支花笺并两个装了香露的瓷瓶,不由失笑,拿了花笺来看,只见上头是一样的瘦金体,所书尽是药材钱两,想是枕头内芯的方子,果然体贴非常。
水汜粗通药理,却也看得出方子是做什么的用处,暗叹这贾瑾安对他太子弟弟还真是上心,记得人盛夏易失眠,不免又嫌弃人拿冰锦做枕面,借花献佛做得顺手。
凭窗看过落日,水汜领着侍从提了匣子回宫,先往乾元宫去,得知水郅仍在议事,将装了点心的提盒给了张宁,便往麟枢宫——他母亲淑妃处去。
淑妃听水汜说了一回,摇着团扇轻笑,并未点出水汜言语间点点羡妒之意,看了眼花笺上的字迹,对水汜道:“桃红色我留下了,我应了德妃的邀约,今日不留你用膳了。”
水汜入了昭阳殿,熟门熟路的拐去位于偏殿的书房。
水泱的书房中只在寝榻之前设了屏风,内室与外间之间只以绡纱相隔,见皇长子来了,左右侍立宫人忙为其撩起淡若云烟的纱帐。
水汜虽在宫中熏陶得好仪态,然自幼好武,大步行来,袍袖带风,昭阳殿中新进的宫侍心中压抑,面上便带了些出来,水汜的近身宫侍抱着两只匣子小跑相随,瞅着前头的主子,心里头苦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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