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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纷乱一片,怒喝哀嚎的尖啸声此起彼伏,不受控制的朝刑台涌去。
十五人站在台上乱砍乱挥,胆敢靠前者,无论良贱都一视同仁。
涌到前方的百姓拼命后撤,借机上前的打手搏命抵挡,混乱间难免误伤几人,哀嚎声后,人群被血淋淋的场景惊到四下溃散,很快就露出伺机闹事的那帮打手。
谁的眼睛也不瞎,明摆着行刺不成,想要杀人灭口。娃子死在众人眼下,若不是怕他坏事,何苦杀个小娃?
人群溃散,徒留一地伤残,赫连山凭借蛮力砍退几人,余下不等再砍便畏惧退走。
梁子俊从人堆中爬起,不顾一身鞋印,踉跄着抱起尸体走上刑台。
刺客被吊在空中成了活靶子,肩背处被流箭射中,涕泪纵横的哭道“阿巴勒……”
李舒和难掩悲痛的解释“这娃小名叫石头”
梁子俊神情恍惚的着人放下刺客,将尸体摆到地上沉默以对……
眼见刺客扑在尸身上痛哭,博林拍着他肩膀宽慰“别自责,不怪你”
梁子俊呼噜一把脸,早该想到会闹成这般,为何不等人手聚齐再行发难?
博林见他意志消沉,代为吩咐道“无关人等速速退散!闹事的全都绑了下狱,误伤的也赶紧拉去救治,再有刁民恣意闹事,别怪衙门秉公处理!”
环顾四周,梁子俊紧握拳头无言以对,光踩踏至伤的就多达数人,更何论在拥挤间被官匪误伤的百姓了。
这次混战,不仅五家折损了人手,赫连山那十四名兄弟也有小半身负重伤。
县城仅有三名郎中,此时全被集中起来救治百姓,博林仗着会些医术,抬回自家官匪,便着劳工采买药材。
赫连山谢过搭手的伙计,先将刺客锁紧,才满含怒意的安顿兄弟。
衙署内横七竖八躺了六人,全是身重数刀,性命垂危的官匪。
这些跟他上山的兄弟,有些还不足二十岁,此时血流不止的模样令赫连山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二当家被人捅了一刀,还不忘强撑着起身教训“别他奶奶的嚎出声,丢人不丢人!能动的都起来搭把手……”
李舒和捂着伤臂制止“别逞强,你伤的可不轻!”
被二当家教训一通,即便躺着的都咬牙闷哼,足见这帮家伙的坚忍。
上山那刻就做好赴死准备,只是没成想,他们此刻不是死在官兵手下,反倒为了维护治安被乱刀所伤“咱们这算不算……咳咳是因公赴死?”
赫连山怒斥一句“省口气,给老子挺住!”
“嘿嘿嘿……大当家可别忘给兄弟讨个功名,死了也有脸面见祖宗”
“忘不了”强忍悲痛的摆正小腿,摸着肉皮相连的断腿暗自发誓,以后这便不是他赫连山一人的仇恨,而是要为即将死去的兄弟报亡命之仇。
李舒和为梁子俊挡了一刀,伤势不重,紧急处理了下,便帮衬其他人包扎。
待得余下马匪进城汇合,见到的就是一室血污,和僵直的两具尸体。
他们来迟了……
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十多名马匪围在尸身边暗自抹泪,末了一咬牙,抄起家伙就要找人拼命。
赫连山一声大喝唤住脚步,沉痛的告诫他们不可胡来,眼下敌暗我明,也不知是哪家下的手,即便跑出去也找不到仇人。
一院子马匪将目光对准梁子俊,令意志消沉的某人蓦然清醒……他哪有功夫灰心丧志?眼下局势不稳,若不速速想出对策,不光愧对死去的小娃,更对不起被他拉下山的这帮兄弟!
“进屋!”梁子俊精神一震,着新来的马匪照顾伤兵,死去的敛尸厚葬。
破屋内,一室凝重,六人商量完部署,便把刺客提了上来。
“是本官思虑不周,如今人死,你也节哀顺变”目视面如死灰的刺客,梁子俊暗自闭了闭眼。
赫连山见他仍是一副死不开口的德行,上前踹道“老子为你折了两名弟兄!你他奶奶的……”
博林忙上前劝阻“他背上有伤,仔细裂开!”
“他死了,咱们更无翻盘机会!”李舒和捂着伤臂幽幽劝解,他晓得赫连心里的恨,死去的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若非答应下山,又怎会枉死在这?
“你若据实相告,待得事毕,本官便放你离去,权当一命抵一命!”梁子俊撇开头,不忍去看那幼小尸体。
“你敢!”赫连山急了,放走这家伙,那两名兄弟不白死了?
博林也摇头否决,即使心中有愧也不可放走犯人。
李舒和倒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改用方言劝解起来。
刺客呆愣的目光缓缓聚焦,咬牙切齿的用京腔应道“不必,只要能让我亲手杀了钱有森,要杀要剐都随你”
众人惊讶道“你不是本地人?”
刺客点点头,抱紧弟弟沉声道来。
他兄弟二人自七年前来到丰县,那时小石头还不满两岁,正是呀呀学语的年纪。
老家遭灾,阿娘临死前,嘱他来军营投奔阿爹。
可惜他年少不识路,反倒跑到丰县来了。盘缠用尽,弟弟又路遇风寒,求救无门的情况下,季宗便立了块牌子卖身救弟。
钱有森得知他爹以前是跑江湖的,自己也会点身手,便买下他专门干些杀人灭口的勾当。
直到四年前,打听到阿爹亡故,季宗这才熄了逃跑的心思,偷摸在丰县过活。
县里认识他的人不多,钱有森怕他泄密,还故意分开他俩,只在月初和月中时,才许他兄弟二人碰面。
如今弟弟一死,他心里再无牵挂,与其浑浑噩噩的听人摆布,还不如拖着仇人一起下狱。
得闻季宗身上背了七条命案,梁子俊也不免怔住。
此等罪行,当真不可轻赦。
季宗神情悲戚的嗤笑“这会儿不想放我了吧?放心,小爷没想跑,只等杀了钱有森,我便一了百了了”
博林拿出纸笔,等季宗签字画押后,才轻抚他发顶叹道“这几年难为你了,爹娘若是泉下有知,定不会怪你”
“呜呜……”季宗呜咽着把脸埋入弟弟脖颈,当年一个13岁的少年是如何带着弟弟不远万里寻找生父?又是如何在钱有森的门下养家糊口?
犹记得第一次杀人时,心里那股惧怕和恐慌,沾满鲜血的双手洗了无数遍都觉得再也洗不干净,若不是为了小石头,他早就崩溃了。
“杀人偿命,法不容情”梁子俊默默道出事实,叹息一声“放心,本官定会留下全尸许你兄弟合葬”
“……谢大人”季宗闷着嗓子道谢,不等吩咐,便抱起弟弟走回牢房。
梁子俊强自镇定,猛灌下一壶凉茶吩咐备上一大一小两口棺材,又一改之前计策,着人放出风去,就说季宗受伤过重,不治而亡。
六人均晓得他这么做的用意,凭季宗身上的命案,钱有森必然要倾尽全力杀人灭口,可眼下衙署没凭没据,仅靠口供实难令人信服,不得已只能雪藏数条罪状,等时机成熟,再一举收官定罪。
丰县发生的种种,远在省城的陈青自是不知。
可也不知是否心意相连,近两日里总觉得心神不宁,干什么事都无法专心。
拖着四个月身孕,陈青着手给子俊缝制皮袄,这里天寒地冻,一入冬,凭夹衣根本抵挡不住寒风。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缝件貂皮大氅,夹衣做厚了倒也暖和,但凭梁子俊那爱美的天性,哪会愿意穿得跟个球一般?
再说不仅穿着窝囊,也有碍行动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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