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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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微听罢，点了点头，五天能到梨花镇，比他想象中要远许多。再者十天之内才通知到村里，那么一算时间就八月十五上了，当初他说自己会在八月的样子回去，也不知道现在家里怎么样，是不是因此而着急。

还有藕塘里的莲藕，虽然等他回去再挖也迟，但是……

越想越多，宋景微蹙着眉头，烦恼不能现在就离开军营。

“是了，你是在何处被抓壮丁的，他们也太放肆。”原清随问道，按理说，宋景微这样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被抓来。

“这个说来话长。”宋景微难得苦笑说道：“我之前有点事出了一趟门，出门在外我穿得普通人一样。本来一直都没事的，在离家不远的小镇上补给，就被抓了。”

“原来是这样。”原清随了然地点头，大概就是好友出门的时候，没有梳上男媳妇的辫子，被士兵误会了。当时肯定有解释，但是士兵听过太多诸如此类的借口，于是就没有相信。

“嗯，无论如何，这次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来，我还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宋景微感激地说，原清随的出现无疑是雪中送炭，来得及时又有效。

“说什么客气话。”原清随说道：“我之前去了别处，也是为着征兵的事情。”

“现在情况怎么样？”宋景微好奇道。

“情况不明，上面的人此刻也，吵得厉害，再等等吧。”原清随叹气道，想了想跟宋景微说：“训练很辛苦，这几天你来我账下做亲兵，松快点。”他看到好友原先白皙的皮肤，一下子黑了不少。

“也好。”宋景微点头道，没有拒绝好友的好意。

家里这边，沈东明和沈君熙父子俩，带着长工开始起塘了。头几天都在抓鱼，网虾。因着年初买的鱼苗，宋景微刻意买大了。现在养了半年左右，有部分也算肥大。挑出刻意卖的准备上船，小的扔在别的池塘里继续养。

还有虾子，这玩意长得快，已经全部都能卖了，一次性网起来卖掉。

八月十号这天，鱼虾和部分莲藕一起上船。

原冠霖瞧着满地的鱼虾和莲藕道：“就这些？”

沈东明笑道：“咱还在抓呢，挖几块抓几块，下个十日咱们还来。”

“那行。”原冠霖扫了眼，看见只有沈东明和沈君熙二人在，他问道：“你家那个谁呢？怎么不在？”

“你是说，我儿媳妇吗？”沈东明搔搔脑袋，说道：“还没回来，不过也快了。”

“哦？他不在？”原冠霖倒是好奇，也挺乐意宋景微不在的，笑道：“那敢情好，你们放心吧，这些东西保证给你们买个好价钱。”他还高兴不用与宋景微打交道呢，不过听说快要回来了，他祈祷下次结账的时候宋景微没回来。

“哎，谢谢二当家，那我们就回去了。”沈东明重新笑道。

“去吧去吧。”原冠霖挥挥手，瞧了瞧船上那边，虽然看不见，但是他知道，他们大当家还在当爹又当妈，给孩子喂饭吃呢。恐怕也不知道这家人来了，否则肯定出来凑热闹。

嘿嘿，他窃笑两声，得意地拍拍手掌大声叫人来干活。

沈东明则是与儿子沈君熙一道原路返回，赶着回去吃午饭，他们早上忙了一早上，现在时近午后，肚子饿得咕咕叫。

还记得上次跟那个人一起来的时候，也是饿着肚子，也是这番滋味。沈君熙在心里回忆，但是那人已不在。

今天是八月二十，人人心里头都已经酌定了，宋景微不会再回来。他们这次是被人食言，被人抛弃了。

家里再也不敢提起有关宋景微的事情，也不少了谈话。因为谈着谈着，总会沉默下来，他们都会想到同一个人。走了那么许久了，但家里始终充斥着他的痕迹，想忘记也忘不掉。

瞧着已经多日不曾有笑容的儿子，沈东明在身旁默默地低头行走。他以前看见藕塘和茶园刚刚建起来的时候，很兴奋地幻想过收成那日，自己会是怎么样的好心情。但是眼下虽然收成不错，可他高兴不起来。

不止是儿子越发沉默，连小笨笨也不如以前开心活泼。这自然不是小笨笨知道自己没小爹了，而是家里边大伙的影响。若是人人都不开心，宝宝怎么会开心。

好几次张嘴，想劝劝儿子，但是话到嘴边，沈东明总是咽了下去。他心里想道，再等等吧，让儿子再难过多一阵子，以后总会好的。如果连难过的时间都不给，那岂不是更悲哀。

“哎，你说咱们这次能收多少莲藕，能卖多少银子？”沈东明找些话对儿子说道。

沈君熙摇摇头，比划道：“这个说不准，等卖了这一批才能估计。”毕竟他们现在也不知道价钱，全是靠着对原冠霖的信任。不过老爷子发话了，那人应该不会耍滑头，他们都信原老爷子的为人。

“那倒也是，那咱们就慢慢等吧。”回去还继续挖呢，现在才挖了三块的莲藕，产量确实很高的。他们很早之前就挖了几根煮来吃，好吃得不行。

“嗯。”沈君熙应道，说罢一时没话，他又像之前那样默默地行走。

“那啥，日子还是要过的，至少咱们还有笨笨不是吗？”沈东明叹着气，还是忍不住安慰道。

“嗯。”沈君熙也点点头，但不知心里是如何作想。

“你如今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先把笨笨抚养大，以后若是遇见了适合的人……”沈东明说着说着，就没法往下说了。他始终想象不到，家里除了宋景微还娶第二个儿媳妇，那会是什么画面，儿子也能那般开心，那般喜欢么。

“……”沈君熙勾着嘴唇勉强地笑了笑，他爹不说了最好。未免为了安慰家人，他还要违心地点头，让他们不必担心。

说到这份上，沈东明也不再说了，他有些后悔自己牵起这个话头。父子俩一路沉默走回家门前。他们看见，杨氏满脸激动地站在门口，手里紧紧撮着一份信。

杨氏是如何激动的，只有常年与她一起生活的家人才知道。瞧见丈夫跟儿子回来了，她险些要落泪地，红着眼眶激动道：“他爹啊，景微有消息了。”

二人皆是心头一震，纷纷专注地望着杨氏，颤声道：“啥消息？”看见杨氏手中的信，吃惊道：“他他他，写信来了？”

杨氏道：“不是儿媳妇写的，是军营那边送来的。”她也看不懂，连忙给儿子道：“娘也看不懂，熙哥儿你快瞧瞧，到底写着啥？”

沈君熙抖着手指，有点慌张地拆开了信封。他心里头一阵惊一阵喜，一阵喜一阵惊，这若是一封诀别的信，叫他如何接受？

“写的啥？”二老焦急地问道，也是很想知道其中内容。

“……”沈君熙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整封信，他的心落下了，落到了实地了。

“哎？”沈东明和杨氏，最先看到的是儿子的笑容，他们的心也因此落下。也跟着笑起来，你看人都笑了，那肯定是好消息啊，纷纷说道：“写的什么呀？景微说啥了？”只要是好消息那就成了，看他们儿子笑成那样。

“他眼下在军营里，在原公子那边，让我去接他回家。”沈君熙对父母亲比划道，脸色抑制不住，洋溢地喜悦的笑容。

“哦哦，原来是这样？”沈东明和杨氏都以为，宋景微这是去了原清随那里做客，把时间耽搁了。他们拍拍胸口，全部都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就说景微不会骗人的，他肯定是在路上耽搁了。”

“嗯。”沈君熙仔细地把信又看了一遍，笑着对父母比划道：“这封信是八月九日寄出的。”也就是说，送了十多日才送到，他们绝望的这十多日里，其实信已经在路上了。

“嗨！这些送信的也太慢了！我瞧着地方也不远，咱们赶牛车去也就是两三天的事情。”沈东明大声抱怨道，若是这封信能早点到达他们手上，也就不用白担心那么久了。害他刚才还透露了怂恿儿子另娶的意思，若是被宋景微知道，这事儿可就糟心了。

“对对，就是！也送得太慢了！”杨氏高兴过后，也跟着抱怨道，这十多天家里过得是什么日子她自己再清楚不过。

“那现在咋样？”冷静下来，沈东明连忙问道。

沈君熙比划说：“我马上就起程，把媳妇接回来。”

大伙都点头道：“好好，马上去，越快越好。这都十多天了，你媳妇也该等急了，你去迟了也不好。”

“嗯嗯。”沈君熙也是这么想的，他怕宋景微等了这么久还等不到他来，心里不高兴。

“成！娘马上给你准备准备。”杨氏急吼吼地去准备干粮和水壶，给儿子路上吃。要赶路呢，还是自己备上这些东西，不必中途停下来。估计她儿子恨不得一夜之间飞到儿媳妇身边去，就算饿肚子也不会停下来吧？

“爹去套牛车！你等着。”沈东明说道，也急吼吼地找事做。

沈君熙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一口气，进屋里把宝宝抱起来亲了亲，心情难以平复。他这么久以来的那些担心和痛苦，终于找到了出口。此刻无比感激怀里的儿子，这段日子若非有儿子笨笨陪在身边，他早就沉郁下去了。

“谢谢你。”他在心里默默地道，无限宠溺地又再次亲亲儿子的额头。

等父母忙碌过来，他们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但是大伙都还没吃午饭呢。于是又急吼吼地准备吃饭，喂宝宝喝粥。家里一时间气氛高亢，热火朝天。

“熙哥儿快吃！”杨氏催促道：“吃饱了就起程吧，娘估摸着也就是三天两夜的路程，等下个十日你就带儿媳妇回来了。”一想到这个结果，大伙都咧着嘴笑。

家里多久没这么高兴了，他们心里无不唏嘘。

“是啊，赶紧吃，吃饱了快赶路。”沈东明说道：“咱们家的牛我刚刚喂饱了，你放心吧，路上给它吃点草也就是了。”或者自个带上草，随时都可以喂食。

“嗯。”沈君熙点头应道，他吃饭一向慢慢来，吃得很认真，这次却顾不得那么许多，尽快才是道理。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他背着包袱和干粮上路了，下一个落脚地是一个隔壁的小镇，待上一晚，天还没亮又继续赶路。其中不曾停下来休息过，饿了就吃干粮，累了也熬着，因此下巴上的胡渣也没多余的时间来处理。

沈君熙还是有想过这个问题的，他希望自己见到媳妇的时候，不像个邋遢的乞丐。但是人在路上，有些事情当真没办法。他在去军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没洗澡，三天没刮胡渣。更睡眠不够好，眼下微微带着青黑。

军营是不许外人随便进入的，沈君熙刚到地方，就被门口的士兵拦下。

“什么人？来军营作甚？”

沈君熙掏出怀里的信，递给那士兵看。

此时宋景微还在原清随的大帐里，刚吃完午饭，俩人闲下来喝茶，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忽然听到外面的士兵说道：“原将军，外头有个人找您，他拿着您的手书，是个哑巴。”

里头二人一听，就知道是沈君熙来了。

原清随笑道：“你去吧，他来找你了。”

宋景微点点头，马上起身，跟着那位士兵出去。

“把他带进来，去营中的主簿处做个登记。”原清随在后面喊道。

“好，等我办妥了，回来跟你告别。”宋景微回头说，眼下沈君熙来了，他肯定要一起回去。

“好。”原清随站起来，望着他离去。

宋景微越走近门口，越看清了那边静静站着的青年。他有几分愣怔，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沈君熙见面了。现在忽然见到，有一种久违的感觉，还有一份亲切的感觉。

他不确定那是喜悦还是什么，总是他是高兴见到沈君熙的。

想到这里，宋景微加快了脚步，甚至超过了带他出来的士兵。

沈君熙也一样，早就翘首以望，早就望眼欲穿。眼下终于看见媳妇远远走来，还是那样的熟悉，还是那样的令他爱而不得。

当宋景微慢慢走近的时候，他看到了他脸上带着笑意。

“你来了？”他说道。

“嗯。”沈君熙紧紧地抿着嘴唇，用力地点头，他的双眼从未移开片刻，是一直关注着他。

“快进来，我先带你去清随那边……”宋景微说道，原本是想直接去登记，但是看见青年一脸的憔悴，他改变了主意。

“嗯……”沈君熙应道，挪开步子向宋景微走去。

他手里还拿着原清随写的那封信，他走到宋景微身前，情不自禁地伸手抱抱他。

“路上累了吗？”宋景微拍拍青年的背部，因为青年的下巴搁在他肩上，一副已没了力气的模样。

“……”沈君熙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在心里想道：是累了。

连日来绷紧的心弦，终于得以放松。他在享受喜悦的同时，也感到了虚脱和辛苦。

在最苦的时候，根本不会心疼自己，不会觉得辛苦。之后等这件事过了，有人心疼你，你才有资格说自己苦。不然那些都是笑话，一切的付出都没用。

“走，我带你去休息。”宋景微说道，牵着他走带他往原清随的营帐里去。

沈君熙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俩人相握的手掌，慢慢地溢出疲倦的笑容。他越发握得紧了些，脚步轻快地跟着身边的人一起走。

宋景微把沈君熙带进来，对原清随说道：“我们没有去主薄那里，先让他休息一下。”

原清随愕然地望着那名憔悴的青年，唏嘘道：“沈公子确实需要休息，快快去躺一下吧。”

沈君熙对媳妇的好友点了点头，笑容未变，他被媳妇带到一张简单的床上。

“这是我平时睡的，你快休息吧。”宋景微说道，帮他把薄薄的被子打开。

沈君熙坐在床畔，脸上带着温馨的笑容，他摸摸宋景微睡过的这张床，此刻心情很轻松，他比划道：“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呢？”

宋景微说道：“你这副模样了，还想着马上就回去？”他看出了青年的着急，他说道：“你休息个一晚上吧，路上吃了没，我去看看给你弄点吃的。”

沈君熙确实因为赶路没有吃好，他面露窘迫地比划道：“那就有劳你了。”

“跟我客气？”宋景微转身去了，给青年找吃的。

沈君熙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决定继续坐着，等媳妇回来了吃了东西再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