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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漪回去陪着裕王用完午膳,两人闲着无事便拿了棋盘,李清漪执白子、裕王执黑子,两人对坐着下起棋来。
棋至中盘,裕王捏起一颗黑子,忽而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的开口道:“早上的时候,你大姐夫来求见,我令人打发了他去。”
李清漪闻言一怔。她是知道,谢俊成乃是聪明人,必是要来王府赔罪的。只是,倒没想到这位大姐夫竟也是个果断之人,她昨日才去了谢府,他今日便来王府请罪。不过,她倒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无论如何,她现在这个时候是不会见谢俊成的。
赔罪有什么用?把事情解决了才算是真好。
李清漪略一顿,扬了扬长眉,随手搁下一颗棋子,应道:“下月便是会试,他竟也有这个闲工夫。”
嘉靖三十五年丙辰科会试就是在二月,离现在只剩下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了。谢俊成乃是举人,自然也是有资格参加会试的,按理,这时候的他应该诸事不问,只管在家温书备考便是。
要知道,天下举人很多,可进士却少得可怜。似严世蕃那般凭国子监出身,靠着家里和皇帝宠信而入仕途的到底是少数。本朝自英宗以来,便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南、北礼部尚书、侍郎及吏部左右侍郎,非翰林不任”一说。寻常读书人,若不中进士便不能入科道、御史台以及六部,那么就基本上是绝了仕途,断了青云之志。故而,会试和殿试便如天下读书人仰望许久的龙门一般,怀着鱼跃龙门期望的人不在少数,可真正能化鱼为龙的却只是寥寥数人。谢俊成二十四岁中举,等了几年,可不就等着今年的会试。倘若今年他能得中进士,这样年轻的进士,固然比不得赵时春、张居正这般的神童却也是真正的年轻才俊,称得上是前途无量。
裕王认真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不由笑了一声:“事有轻重缓急,他是聪明人,自是明白什么才是重要的。”他伸手替李清漪斟茶,语调是故作的不紧不慢,随口调侃道,“会试若是不中,再等几年便是。可他若是不来,得罪了我家王妃那可就麻烦了......”
李清漪心知,裕王这是逗自己,可仍旧是忍不住抿了抿唇,瞪他一眼:“‘会试若是不中,再等几年便是’?殿下可有胆子当着外头那些上京赶考的人把这话重新说一遍?”
裕王回视一眼,有些讪讪然,只得双手把茶盏捧过去,算是委婉认输。
两人这才把这话给带了过去,重又说起赈灾的事情。因着裕王和高拱等人已经商议过一回,李清漪又与宁安公主商议过一回,彼此一说一应,倒也把边边角角给补足了。
一整个下午,他们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说话,偶尔想起来才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竟是直到晚膳时候也没能下完一局棋。偏偏,如英上来要收走棋盘的时候,裕王还颇为不舍的抓着棋子:“没下完呢......”
李清漪实在拿他没法子:“明日再下吧。”
如此这般,裕王方才依依不舍的起了身,叹气道:“明天高师傅要来讲课呢,好容易才得了这一天的空。”他很是感慨,“每回和王妃呆一起,这时间就过得格外快......”
李清漪没理他这装模作样的怪模样,只侧首吩咐下面的人把饭菜一件件的摆上来。
裕王只好不再提这个。
黄昏时分,余晖未尽,天边晚霞犹如繁花一朵朵的沿着湛蓝天际绽开,红艳得耀人,似要映入人的眼底。裕王府上的灯一盏盏的点了开来,莹莹的灯光微微蔓延开来,灯光重重,照得屋内廊下一片通明,裕王和李清漪正对坐用膳,偶尔说几句话,十分和煦。
同样的时候,谢府上下却是一片凝重,人人食不知味。
王氏用了几口饭菜,看着坐在对面的儿子正侧头仔细的吩咐下人给房中躺着的李清闻端饭菜,心里头便忍不住冒了点醋水,心中暗恼。她重重的搁下筷子,再也忍不住了,出声道:“你这是什么模样?好容易在家吃顿饭,连正眼也不瞧你娘我。这是准备一辈子不和我说话了?”
谢俊成眉心不易察觉的一蹙,随即转过头,淡淡道:“娘,您多心了。”
知子莫若母,儿子这几年心思越发沉重,等闲喜怒不上面,可王氏到底还是能看出几分来的。她把碗筷往前一推,干脆把话给说开了:“我已经把荣哥儿和梅姐儿都送去你媳妇那里了,这还不够?难不成还要我一个做婆婆的亲自去给她道歉赔礼?”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不由得淌下眼泪来,捶胸顿足道,“老天爷啊,哪家的婆婆要看媳妇脸色?老天爷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谢俊成见她越说越不着调,使了个眼色让边上伺候的人都退下。他看着王氏哭起来的模样,想起生父早逝、母子两个相依为命的那些日子,到底还是软了心肠开口道:“娘,我知道您的难处......”他站起身来,走到王氏边上,把手按在王氏肩头轻轻叹气,“可李氏也是我的妻子,夫妻一体,您就算看在我的份上,也容忍些吧。”
王氏不肯应,扭头继续用袖子抹眼泪。
谢俊成跟着扭头看她,不紧不慢的道:“下月就是会试了,倘若娘和李氏还未和好,我怕也静不下心去参考,左右是考不中的,不若等下回吧。”
这话一出,王氏顿时好似被掐中了命脉似的,哑住了。她一张脸又红又白,眼睛里的眼泪要掉不掉,好半天才咬牙挤出几句话:“这是什么话?你自小就用功,你爹过世那几年都是熬夜抱着书本,现在为着家里的事耽搁几年,哪里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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