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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蔓君知道她这是舍不得大家,感觉心里酸酸涩涩的,小声解释说:“她很快要出国了。”
所有人都一愣。
虽然知道李恬恬早晚要出国的,可是这事情来到眼前,有了一个时间表,那感觉就不一样了。
许静蓦然就红了眼圈,说出的话都沙哑了:“什么时候啊?”
李恬恬哭得一抽一抽的,自然回答不了。
陆蔓君安抚着她,感觉自己心里也堵得慌。她还算是坚强的,可被这气氛一感染,鼻腔也开始发酸了:“就这一两个月的事。”
许静沉默了,其他人也不说话了,彼此看着,都有点郁闷。
起初,谁也不喜欢李恬恬,想她早点滚蛋,恨不得她倒霉才好!慢慢地,一路相处下来,感觉她没那么讨厌。共过患难,一起经历过台风,互相扶持。同仇敌忾,携手对付可恶的老师。共同奋斗,努力和一班比成绩,午休一起喝汽水吃鱼蛋,说说笑笑。
她还是那个凶悍的李恬恬,可在他们心里,有了分量。他们早就把她当成朋友了。
眼泪在他们的眼眶里打转,僵持着,不愿掉下来。李恬恬哭得声嘶力竭,像是要拖住时间的步伐,不让它流走。让他们再多呆一会,一会就好。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哭出来的。
总之,等他们反应过来,全班都哭成了一团。
霍荣亨是第一个走的。他走前的那天,陆蔓君一晚上都睡不好。她深刻地感觉到,可能霍荣亨真的要走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照镜子,眼底下都是乌黑一片。
两人沉默地坐在车里,车子朝着机场驶去。路上吵吵闹闹的声音,好像被隔绝在外。
下车时,她感觉自己脑子里都是浆糊,只记得自己准备了一份礼物,便从包里拿出来,塞给他。看霍荣亨还挺感动的,又补了一句:“到了英国再拆。”
两人沉默地等着保镖们搬行李,进机场。
她问:“衣服带够了吗?”
他望着她,像是看不够似的,又像是要记住她的脸:“嗯。”
她摸了下自己的脸,自嘲说:“哎,早知道我就化个妆了。以后你一想起我,就想起我的熊猫眼。”
霍荣亨笑了一下,眼光一瞬也不离开她的脸:“熊猫眼也挺好的。你记得,那个时候不要喝凉水。冬天冷,少穿点裙子。有什么事情,就找徐叔帮忙。我跟他说过了。”他罗里吧嗦叮嘱了一大通。
“知道了。”
两人往大厅走。想说的话太多了,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霍荣亨情绪不太好,就伸手把拉环项链从领口处拿了出来,给他看了一眼,笑说:“看见了吗,你的身家在我这里。”
霍荣亨一看就笑了,他知道陆蔓君在逗他笑,所以很配合。他把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拿出来,上面吊着拉环。“老是学我。”
“好吧,你别陪我在这里傻等。你不是要去试镜吗?”他低头看了下手表,“差不多十点了。”
陆蔓君往机场里看了一眼,人来人往,全是搬行李的人:“还早,我送你去安检。”
本来说好了要打电话的,不过她家电话不能打国际长途,长途话费也很贵。所以就改成写信。
她深深痛恨这个时代不发达的科技。有互联网,跨国恋都很难维持。何况是没有互联网,只能靠写信,别提多难了。但她莫名有一种强烈的信心,总觉得他们不会断了联系。
“我走了啊,你记得……”他往前走了两步,像是想起要叮嘱什么似的,他又回过头来,顿住了。
霍荣亨的喉咙哽咽着,突然大声说:“你要记得我啊。”
隔着人潮,她看见霍荣亨的眼睛红了,红得不像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涌出来似的。
她在这一刻,忽然强烈地意识到,他真的要走了。下一场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要好几个月后的暑假,也可能是几年后。
这一秒,那些理智不翼而飞。她只想着大叫,别走啊!别走啊霍荣亨!
然而下一秒,理智又抓住了她的脚步。
脚步只往前挪了一步,停下了。
“嗯。”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刚才惊涛骇浪般的情绪,只是个幻觉。她想了半天,只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生日啊?”
霍荣亨苦笑说,“那个礼物不是生日礼物啊?”他顿了一下,有些挫败地说:“今天。”
这大概是他过得最糟糕的生日了。她有点愧疚,“我那个礼物你还是别拆了……”她亲手做的曲奇饼,跟陶江妈妈学的。估计他打开一看,会气哭。
霍荣亨只是笑,送什么他都觉得珍贵。
保镖在前方喊他:“霍少!够钟上机啦!走啦!”
她挥了一下手,“那拜拜……”
突然,他飞快地跑过来,一把用力地抱住了她。被抱得太紧,她感觉喘不过气来了,“霍……”
他很快就松开了。她感觉,霍荣亨的情绪汹涌得厉害,然而他只克制地伸出手,郑重而温柔地摸了一下她的头。
什么也没说。
他走了。
她看着霍荣亨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口后,再也看不见了。她怅然地吐了一口气。
“陆小姐,我们走吧。”徐叔过来说。“你不是还要试镜吗?”
她看了一下机场的时间,已经快十点半了。
直到坐进了车里,一路上,车内静默得可怕。窗外仍旧是热热闹闹的行人,而她身边的座位是空的。
她看着看着,感觉一股酸气直冲鼻腔,眼泪就下来了。
李恬恬走得静悄悄的,她谁也没说。
隔天,陆蔓君来上课,发现李恬恬在每个人的桌上都摆了一个礼物,还留了一封信。
李恬恬在信里,给每个欺负过的人道歉,说以后走了,再也没人欺负他们了。可喜可贺。她不想在机场哭,太丑了。她要漂漂亮亮地上飞机。不过,她会回来的!还在边上画了一个贼笑的脸。
其实,李恬恬的字不好看,写得特别歪歪斜斜的,错别字一大堆。但是,陆蔓君看着看着,又忍不住哭了。
霍荣亨走了,李恬恬走了,她的日子还这么过着。没多久,霍荣亨写信回来,说她送的曲奇饼都碎了,不过他还是吃干净了。李恬恬则给她寄了生日礼物。
一九六二年的冬天,全港市民把港督栢立基骂得狗血淋头,过了一把嘴瘾,可家里水龙头还是拧不出水来。每隔四天,全家老小还得挑着水桶和饼干罐子,排一条长得看不见尽头的队伍。
终于,响过鞭炮,走了亲戚,又是新的一年。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翻开报纸,看到琳达诞下一子,《电讯条例》公布,《含泪的玫瑰》上映,诸如此类。七月末,宗伟的巡回影展结束,裁缝店又红了一把,名气大涨。
一九六三年八月,会考放榜。
许静和她考入了英华女校。高大伟去了圣士提反书院,陶江还是烂泥扶不上墙,去了扬华。
至于陈珂,loser乐队的专辑一直被驳回。因为不够商业化。他还在不停努力着。
而弟弟呢,已经被批准入小学了。
而她陆蔓君,正朝着最好演员这个方向一路狂奔。唯一的问题是,她好像突破不了白晓这个角色了。
因为白晓,她家喻户晓。但是在别人眼里,她也只有白晓能拿得出手了。手上递过来的剧本,全是白晓翻版。
“杨伟啊,我能不能不接这种角色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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