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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儿一笑,说声不客气,便又跑去找爷爷了。
陆离走进房中,房中陈列与古装剧中如出一辙,桌上燃着短短的蜡烛,陆离心中奇怪,刚才在前厅那老者也是燃烛而作,难道自己真的穿越了?
不容多想,反正想了也没用。陆离暗自腹诽,脱掉外套,“扑通”一声倒在床上,尽情享受着这得来不易的休息时光。跟着赤松子跑了大半天,一双腿疼得抽筋,虽然身下的床板有些硬,但是对他来说已经完全满足了,只想美美地睡一觉。
闻着床上散发的木香,心神渐渐安静,陆离忍不住想起自己今天所经历的一切,竟似梦境一般,不可思议:老板让我跟踪那个怪大叔,可现在不但人跟丢了,自己也搭在这个不毛之地,以后该如何是好?封天印就在此处,赤松子跑到这里来也不奇怪了。但那封天印与所谓“三日后”又有什么联系?
正想到此,突然传来敲门声,陆离惊坐起来:“谁?”
“是我,爷爷说你一路疲惫,让我给你做些夜宵。”门外响起那个小姑娘的声音。
“哦,稍等。”陆离挣扎起来,打开房门,小姑娘端着一个木质托盘走了进来。
“这么晚了还叨扰你,真是不好意思。”陆离说着,一双眼睛直往碗里瞅。
“没事的。”大概是觉察到陆离的神情,那小姑娘偷笑起来,将盘子放到桌上:“太晚了,我只煮了些清面,大哥哥凑合吃罢。”
古朴瓷碗,雪白细面如同莲花般盘在其中,绿绿的青菜如同花蕊,愈加晶莹可爱。其上盖了些鲜香小菜,几许葱花点缀,汤汁清亮,香气扑鼻。
“那就不客气了。”陆离这才感觉到饿,拖着沉重的腿坐下,端起饭碗便是一顿狼吞虎咽。小姑娘坐在一旁以手托腮,静静地看着陆离滑稽的吃相。不多时,陆离放下碗筷,喘着粗气,接过叶儿递来的帕子擦擦嘴,露出满足的表情。
“活着真好!”陆离缓过了劲,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从心底说出这句话。
“大哥哥真傻!”她又笑了,站起身收拾碗筷。
陆离不好意思地把油脏了的帕子收到口袋里,看着姑娘线条柔和的侧脸,只觉得暖意融融。眼看她要出门了,陆离这才想起正事:“小姑娘,关于三天之后这里要发生的事情,你知道什么吗?”那小姑娘听见这话,略微嘟起腮帮道:“我才不叫小姑娘,我有名字的,我叫淡竹叶,清淡的淡,竹子的竹,叶子的叶。”
“淡竹叶……吗?”陆离奇异这世上还有如此姓氏,姓“淡”,不过“竹叶”确实挺好听的,也和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很配,“好名字,好名字,不过‘淡’姓倒是有点特别。”
“爷爷给我起的,怎么,你有意见啊?”淡竹叶俏皮地白了陆离一眼。
“怎么会?好名!好姓!”陆离连忙说道。
淡竹叶小脸转愠为喜,跳到陆离跟前说:“那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陆离,光怪陆离的陆离。”陆离见她仰头看自己的模样,忍不住就想逗一逗,便故作高深地用成语回答,觉得自己的名字一下子文气十足了。
果然,淡竹叶疑惑地挠了挠头,说:“什么光棍……陆离的,我听不懂。”
身为单身了二十多年的光棍,陆离被戳中痛处,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只好尴尬地岔开话题:“那,叶儿,关于你爷爷说的三天之后的事情,你知道些什么吗?”
叶儿放下手中碗筷,坐在凳子上,双手撑着腮帮子,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只是爷爷最近每天都带着叶儿去镜巫山去采药,说再过不久这里要打起来,还嘱咐叶儿说一个人别随便出去。”
“打起来?”陆离暗道不好,又想起自己一路来所见的荒凉,问道,“那这个地方的其他人家都去哪里了呢?”
“嗯……好像听说要打架,然后大家一夜之间都走光了,说是再不跑,只怕要被赤松子的雨淹死。”
“什么?赤松子!”陆离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惊异道,“淹死?赤松子?”
叶儿看着瞪着一双眼睛一脸惊异的陆离,点点头:“是啊,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赤松子者,神农时雨师也,所以这个赤松子就是搜神记里的赤松子了?
怪不得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自己会莫名地感到一阵熟悉!
仓舞啊仓舞,你真是害死我了,陆离苦笑,怪不得她什么都不告诉自己,本以为目标只是个神秘的怪老头,原来竟然是让自己去跟踪一个活了上千年的神仙?!
“大哥哥,怎么了?”
陆离无奈摇头:“还有呢?”
“还有……还有……”叶儿歪着脑袋皱着眉,“没了,我也就只知道这么多了。”
陆离又跟叶儿打听了半天,好容易弄清楚身处的这个镇子名叫常羊,镇外不远处有座镜巫山,山中多奇珍异兽,寻常之人难近。镜巫山上有一彭姓隐修,受命接管神器封天印。今年隐修寿终正寝、得道升仙,封天印无人接管,三日之后,镜巫山中有一场大会,为封天印另择他主,各路道者云集,便都是为了这神器而来的。
“那这封天印究竟是什么呢?”
叶儿揉着眼睛,不满地嘟囔着:“大哥哥,叶儿可是把自己知道都告诉你了,爷爷不让给别人说的也都给你说了。封天印的事情叶儿真的不知道。”看着她睡眼朦胧的可怜模样,陆离忍不住伸手在她软软的头发上揉了揉:“不早了,快去睡吧。”
叶儿关门离去,陆离一屁股躺回床上,对着屋上的椽梁发呆。这场大会,赤松子一定不会错过,那么自己也要跟去吗?陆离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仍显示着“不在服务区”,怎么和仓舞他们联系呢?仓舞只交代让自己跟踪赤松子,那么悄悄混入大会,只要不被发现就不算是失败了吧?又干脆明天回丰都去搬救兵好了,自己一个凡人,介入这种事情肯定没什么好处。可是道者相争、“武林”大会,这种只在玄幻小说里看过的情节马上要发生在自己跟前了,陆离又有点激动。左思右想,不详的预感越生越重,看来自己这次可真是摊上大事儿了。渐渐地,陆离扛不住疲倦,沉沉睡去。
毕竟初春,丰都的月色清冷。繁星闪烁,微风自湖面掠过,夜幕粼粼而动,圆圆莲叶下鱼儿在星辰光点之中影影绰绰。湖心亭中,石桌精巧,石椅玲珑,孤灯晃晃,仓舞倚在亭边榻上,扯过一块毯子盖上肩膀,顺手扔了一把鱼饲。水声咕咚,金色的锦鲤跃出水面。
“小舞!”
仓舞回头,小艾气喘吁吁地奔进亭子,向水下一指,那片水面竟化出一块镜子样的屏幕,映出陆离放大的脸来。
“咦,怎么还是没信号?”
陆离忽然开口,鱼儿四散奔逃。
“要这个破手机有什么用?”屏幕不断放大缩小、忽高忽低,陆离抻长胳膊在一间屋内到处乱窜。像是终于放弃了,他瘫坐下来,放大的鬼脸像是要从湖面里探出来:“仓舞你个混蛋!”
小艾有点想笑,瞥了神色不动的仓舞一眼,悄悄抿住嘴唇。
“联系不上他们可怎么办!”发了会儿呆,陆离点点头,“那就自己去走一遭吧,就当是开开眼。”像是下定决心,屏幕一暗,似乎是被塞到了枕头下面,陆离的声音也变得瓮声瓮气:“要是死了……那也没办法。”
画面消失。
小艾有些着急地看着仓舞:“我方才得到消息,彭家那几个徒弟准备在镜巫山顶为封天印择主,赤松子必定会去。到时山上人多眼杂,情势凶险,我怕陆离会出事。”
“嗯。”仓舞应了一声,拍拍手上的粉末。
小艾仔细端详着仓舞的神色:“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那位彭道人确实是个百里挑一的人物,”仓舞神情冷淡,“可惜他的那伙徒子徒孙,比起师傅来可差远了。守不住封天印,一点儿都不奇怪。”
小艾皱了眉头:“你若早就知道,为何要把一个凡人派到那里去?”
仓舞不答。
“我即刻动身。”小艾转身便往外面冲。
“回来。”仓舞冷冷开口,“不到最后关头,我们不要出手。”
“为何?”
仓舞低头,月亮的影子漾在水中,隐约传来陆离的鼾声。
“我信不过他。”
小艾呼吸一窒,转眼瞧见桌上立着一只状似猫头鹰的石刻小兽,忍不住握在手里,瞧见小兽人面四目,大吃一惊:“这是……太乙镜的‘镇魂’?”
法器之所以神通广大,关键就在于其中蕴含的半枚上古异兽的精魂。精魂难得,炼制镇魂器更是不易。这镇魂,乃是控制法器之物,陨星落石锻造,形如异兽自身,内含半枚精魂。镇魂认主,无论法器身在何处,仍然唯原主马首是瞻。
这太乙镜中的精魂叫做颙,(令丘之山,无草木,多火。其南有谷焉,曰中谷,条风自是出。有鸟焉,其状如枭,人面四目而有耳,其名曰颙。),状如枭,人面四目有耳。青黑色的石身上,两排四只眼睛闭得紧紧。
“你……关闭了太乙镜?”小艾攥着镇魂,“小舞,你不怕他死么?”
“若他对我们使诈,便不会死;若他说的都是实话……若有危险,我们自会出手。”
“……我怕会来不及。”小艾声音低低。
“他的命,让他自己操心。”
“仓舞!”小艾提高了声音,“那一日,我的命还不是他救的?”
仓舞静默片刻,站起身来:“答应你便是,我定会保他平安。”
“那我……”
“不许轻举妄动。”
毯子搭在仓舞肩上,一条流苏柔柔披挂下来,更显她的步态轻盈端丽。可是那个纤细的背影,就像是天上的月亮一样,孤独,辽远,高处不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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