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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把□石头染成金黄色时候,商徵铁骑终于踏碎了山道上宁静。商妍眯着眼睛眼睁睁看着后一丝太阳余晖终于隐没层层叠叠山峦背后,缓缓地舒了口气,任由恐惧和憎恶将自己眼眸覆盖。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结果,可起码她当初并不是想上演这样一场笑话,一个近乎是笑料闹剧。
输了。
她轻声心底念了一句,再抬头时早就收敛了眼底阴霾,只剩下一片浑浊迟钝。就她距离她几步开外地方,一身绿衣晋闻把这一切收眼底,带笑脸上浮现了一丝耐人寻味神情。只是这一切她都没有精力去思索了,她所有心神都聚集了那哒哒马蹄声上,等那壮硕汗血宝马一声长鸣她面前骤然止步,她才徐徐地抬起头,望见了商徵眉眼。
手脚还是有些凉意,就像是昨夜过岗山风又吹了回来。
商徵脸上没有神情,只是目光却像是利刃一样锁她身上。这样目光她并不陌生,过去十年,她经常可以遇到这样目光,既算不上看待仇人阴沉冷漠也绝非是对幼辈和睦慈爱,这是一种审视目光。她早就猜不透他心里想什么,完全猜不透。越是猜不透,就越惶恐;越是惶恐就越压抑。
马上与马下,不过数步距离。僵持。
终于,商妍他静默目光下吃力仰起了头,咬咬牙,缓缓地弯曲了双腿。
山风吹得枯叶打起了卷儿,急速地向前飘荡着,终撞山崖上粉身碎骨。就像十年前秋日一样。那时候,她踏着被烤焦了叶子笑得傻乎乎,一脚一片,也是这样仰头看他,百无聊赖时候没有目地喊:小皇叔。小皇叔呀小皇叔。小皇叔喂——
“起来。”终于,商徵低沉声音响起。
商妍动作微微一滞,却并不抬头。惩罚还没有降下,她此刻如果真站起身来,恐怕迎接她会是滔天盛怒。殊不知,她不配合,换来是气氛加僵持。
“四天三夜,妍乐公主倒是好魄力。”半晌,他冷淡道。
商妍不敢动,她正专心数着自己呼吸,每一次呼吸都能带来腰腹间一次抽痛。这抽痛虽然难忍,至少它可以让她不至于他注视下虚软得成为一团棉花。
“不愧是商氏帝王嫡传血脉,四日不见,朝中已有元老上书要求倾皇城之兵找寻你下落。”他声音渐渐轻柔下来,却透着阴森,他说,“动摇国本,你知道罪该如何?”
动摇国本。这四个字分量没有人可以承担得起。即使是她。静默要撕裂黄昏之前,商妍终于找回了自己声音,低头轻轻吐了一个字:“死。”
抗旨不从,死罪。
拒捕逃窜,死罪。
动摇国本,死罪。
“是,死罪,凌迟。”商徵忽而冷笑,目光却微微颤动起来,捏着缰绳手每一处关节都被握得泛了白,原本低沉声音像是忽然断裂琴弦,骤然提响,“你存本身就是隐患,这十年来,你可知你犯了多少死罪?你可知孤动过几次杀你心?”
你可知孤动过几次杀你心?
寂静黄昏,商妍陡然抬头,却发现商徵居然呼吸急促,连眼圈都透着异样狰狞红。这是陌生,完全不同商徵,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他。只能茫然地跪地上愣愣看着,却不想他进一步跳下了马,三两步上前一把拽住了她衣襟!
他……失态了。
商妍脑海纷乱一片,只觉得身子一轻,暗沉檀香忽然逼近着笼盖——商徵墨色眼里是寒潮,声音也仿佛是从冰窖里传来。
他说:“你猜猜看,孤等山下时候,希望见到是你还是你尸身?”
“皇……”
身体几乎已经被提得离了地,腰腹间痛铺天盖地而来。商妍疼得冷汗直冒,一句完整话也吐露不出。可是显然商徵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她。他甚至逼近了她,她耳边冷笑:
“你猜猜看,孤这次……会不会杀你!”
“皇叔……”
“你猜猜看,这十年来有几次孤想杀你以绝后患巩固朝纲?”
“痛……”
不知过了多久,商徵终于发现了异样,稍稍松了手。急促呼吸也稍稍缓下来几分。抓着她衣襟手终移到了她肩头,另一只手则滑到了她腰脊上。
他似乎是犹豫。紧皱眉头,苍白唇。明明已经泛白了指关节,落她脏兮兮衣裳上力道却轻柔得像是个笑话。
商妍却早已感觉不到他异样,她几乎连颤抖力气都没有了,剧痛已经滔天,浑身上下像是洗了一次冷水澡似湿透,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是死去一次,可偏偏就是不能晕死过去。可就这样疼痛中,身体渐渐被一抹温凉笼盖,她睁不开眼,只能靠着那唯一支撑点喘息,良久之后才勉强睁开一丝丝眼缝——
商徵神色是犹豫,他正维持着一个诡异姿势,一只手握着她肩,一只手持着她腰,墨色眼眸中跳跃闪动着是莫名光芒。
她不懂。
所以,她咬咬牙稍稍退后了半步,却不想他神色一变,眼中忽然有些什么东西崩裂了——
檀香味骤然加重,因为那怪异扶持姿势终于变成了……一个拥抱。紧紧、完全贴合、可以听见他激烈跃动心跳拥抱。
“一次都没有。”
好久,是他比柳絮还要轻声音。也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即使是能动摇国本不安定因素,即使屡屡触犯死罪,即使她一直企图逃跑,即使貌合神离明争暗斗,他从来没有想过动她分毫。一次都没有。所以,她不能死。
轻得几乎不能辨别声音终淡了风里,消散了。
这是商妍后听见声响,一场夏初黄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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