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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透过桅杆,将耀目的光晕投射在甲板上的人们眼中,燕北打了哈欠,穿着犊鼻裤的水手快速跑过船板,高呼着自海上拉出一面大网,虾兵蟹将等海物便是今夜的晚食。
典韦扶着船舷缓缓走出,黝黑的面色竟有些发白,仅仅看了一望无际的淡黄色海面便觉目眩神迷,喘着粗气坐在甲板,豆大的汗珠便从额头滑过缺失血色的唇。
燕北像个顽童翘着脚攥缆绳坐在船首,见典韦这副模样,发出轻笑,自怀中掏出一颗梅李,让腿脚轻快的水卒拿给典韦。
他身长八尺腰带六围的护卫首领……晕船了!
燕北对晕船这件事并不觉得奇怪,孙轻最早招募的那一批水卒多为渔民,在船上最为可靠,但后来田豫招募的就不行了,幽州人十个里头六个晕。为此足足在浅海操练近半年才敢让那批水卒出海。
但典韦晕船就让燕北觉得很神奇了,典韦不是北方人,准确地说陈留应当属于中原,北有大河南有大江,那里长大的人也会晕船吗?
事实是,无论哪里的人,都有可能会晕船。
田豫自船舱中走出,上前拍拍典韦的肩膀问道:“典君,今日气色不错!”
这并非奚落,在海上飘了数日,典韦已经从张嘴哇哇吐到现在能勉强扶着甲板走两步爬两部,是可喜的进步!
掌控汶县水军久矣,对晕船之类的事宜田豫已经见怪不怪,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出典韦现在处在晕船的哪个阶段,颔首说道:“再有几日,临靠汶县便能习惯,保你下船又是龙精虎猛的汉子!”
典韦努力抬着沉重的眼皮望着田豫艰难地摆摆手,喘着粗气一个字不愿多说。
这海上晃荡的实在要命……娘的,这么大的船,它怎么就能一直晃呢?
“国让,到这来。”燕北倒是没晕船的现象,他也不知是什么道理,不过心里对晕船这种类似病症的情况还是存着足够的敬畏,眼看着典韦这样模样威猛一顿比别人一天吃得还多的八尺大汉硬是被晕船折磨成这副模样……心里头没敬畏也难。
见田豫在摇晃的船上四平八稳地走过来,燕北笑着从怀里拿出个李子丢过去,自己也摸出最后一个在衣襟上蹭蹭,啃上一口随后问道:“船舱里晕船的弟兄们怎么样?”
晕船的不单单典韦一个,他是体格太好,尚能在船板上见见太阳,几艘船上都有二三十个晕船的,平日里也都是威风赫赫的燕赵武士,全是他度辽燕将军部下亲卫,武艺胆识皆为军中上上之选,到底躲不过被晕船折腾趴下的命运。
“还行,后船上有个把下颌吐脱的,嘴合不上了,不过斗舰上倒没有,过几日都能恢复如初,将军不必挂怀。”晕船要按说不是个大事,不过一下让这么多士卒丧失战斗力,燕北很是忧心,当下听田豫说还有人将下颌弄脱臼,连忙问道:“他老老实实躺着就行了,怎么还能把下颌弄坏?”
“这算好的了将军。”田豫靠在船边,显然是早已习惯了在海上漂泊的营生,深吸口气,过会才叹出声来,兀自笑了一下才对燕北说道:“将军不掌水寨不知道,去年在各地田卒中募水寨新卒,上船时吐死一个,吐着胆水,船身颠簸把舌头咬断……没等送到岸上人就不行了。”
这叫什么事。
燕北听着都头皮发麻,只是吐一下,把小命儿吐没了要有多冤枉?何况还是他自己的兵,别管水卒还是田卒,全是他的并啊。
战场上刀剑无眼,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可这死在船上,可就要另当别论了。
“还有这事?都没人跟我说过。”燕北挑着眉毛问道:“海上发生这样的事,多么?”
“吐死的也就这一个,不过被海浪将走轲打碎,人被卷走没救回来的;碰上漩涡整艘船都不见的;又或是去年之前海图不整,出海撞上暗礁,都是时有发生吧。林林总总,一年死或寻不到的,应有百十个,比方说去岁就有九十七人。”田豫回想着,对燕北如数家珍,最终才叹口气无所谓地说道:“其实无论海上的水卒还是地上的步卒,都一样,每年都会死一些人,无可避免的事情,无非是水卒的战船可惜了些,损坏尚能修复,损毁便吃亏了。”
田豫这话倒是深得燕北之心,他虽不曾统帅水卒,但对地上跑得马步军十分了解。意外的发生总是无迹可寻,兴许是采摘野果时连人带甲滚落山崖,亦或是夜晚被狼群盯上冲进营地,甚至寻常操练也会出现弓弩钉在袍泽脑袋上之类的意外……乱七八糟的事情,每年军中士卒死伤也不下百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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