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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男人,一身灰色西装,白衬衣加黑色领结,清瘦的脸颊被衬托出几分儒雅的气质,神情淡然从容,透着深意的眼眸望着方惋。
方惋对这男人的定义就是“小气”。明明那么有钱,又是多个慈善基金会的会长,却连五万块都不肯掏出来。不是她记仇,而是对于她来说五万块不是个小数目,原本那次她就是因为孤儿院的资金不够才拿出钱来帮助小棉花的,但穆钊答应向孤儿院拨款之后却不肯将这五万块当作是她垫付。
“呵呵……是挺巧……”方惋皮笑肉不笑地牵牵嘴角,这就算是打招呼了,脚下却未停,绕过穆钊身边,往电梯走去。
穆钊眼底掠过一丝诧异,敢于这么无视他的人,实在是太少见了,方惋绝对算得上另类,让他想不注意都难。
穆钊不动声色地向身边的保镖示意,只见那身材魁梧的男人二话不说,立刻跨上前去,手臂一伸……挡住了电梯门。
“方小姐,你就是这样对待帮助你的人吗?”穆钊不急不缓的语调中,含着些许嘲弄。
帮助?这话可把方惋给呛到了。
方惋走出了电梯,昂首挺胸地站在穆钊面前,白里透红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薄怒,不悦地蹙着眉头:“穆钊,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接受过你的帮助?话可别乱说!”
方惋的语气够辣,穆钊却是太过镇定,丝毫没有动怒,反而是露出温和的笑容,看了看周围暂时没人,他便伸过来脖子说:“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在医院被人扔鸡蛋的那些照片和报道没有曝光?确切地说,是没人敢对这件事报道,你都不好奇原因吗?”
穆钊这几句轻声细语,将方惋惊得说不出话来,一双美目瞪得大大的,满是不可置信的眼神……
“你……你……该不会……”方惋指着穆钊,结结巴巴的。
穆钊扬了扬眉毛,欣然点头:“没错,就是我。是我把这件事压了下来。还记得小棉花动手术那天我说过,我将会加倍地补偿你所花的五万块钱。怎么,你觉得这件事,值不值五万块?”
五万块?这件事如果曝光,对方惋的影响不是金钱能衡量的价值,加上是穆钊亲自出马,那性质又更加不一样了。五万块能将事情压下去,算起来是方惋大赚特赚。确实是穆钊帮了一大天大的忙……
以穆钊的身份,他也没必要说谎来骗她,况且,她一直就认为能将这件事压下去的人必定是有着非同凡响的身份地位,她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认识的人里谁才符合,但如果说是穆钊,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他的地位超然,举世闻名的企业家、慈善家,还有参政……他的能力,完全能轻松摆平很多事。
唯一不合理的就是,穆钊为什么要帮她?
方惋不想跟穆钊矫情,疑惑的神色看着他:“这么说来,我的确应该要感谢你,可是,请问,为什么要帮我?我不认为天下有白吃的午餐。”
方惋的每个表情和眼神,穆钊都看在眼里,她现在的不卑不亢,那清澈透亮的眼神,跟她母亲年轻时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精致如画的面容,干净清透的肌肤,乌黑如缎子般的秀发……穆钊一时间看痴了。
“穆钊……穆钊……”方惋略显焦急地在穆钊面前挥挥爪子,示意他回神了。
穆钊呵呵一笑,借此来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
“你要问我为什么帮你?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你忘了吗,我认识你的父亲,还有你的继母。我们不是还在酒会上见过吗,在医院也见过,我对于方小姐的善举非常欣赏,帮你,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穆钊的话,乍一听似是牵强的理由,但是想要反驳又无从说起。
方惋心里泛堵,她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不熟悉的人。穆钊,她自认没什么魅力和价值能让人如此帮她,可她有个直觉,即使她再浪费时间问下去也是白搭,他不会说出什么充分的理由。
“这样啊……呵呵,那好吧,谢谢你。我要回去上班了,拜拜!”方惋的语气比先前客气些了,好歹人家也是帮了忙,怎么都不好意思无礼啊。
“等一等!”穆钊出声叫住了方惋。
方惋愕然:“怎么?”
“方小姐,就这样走了?一句谢谢就把我打发了,这好像不是你的作风吧?”穆钊的目光里隐匿着一丝复杂的期许。
方惋窘了,她身无长物,除了说谢谢还能做什么?对方可是穆钊啊,他要啥是得不到的,她方惋能有什么东西是穆钊看得上眼的吗?
方惋习惯性地揉揉自己的小鼻子,讪讪地说:“那个……其实吧,我刚才说谢谢也是挺真诚的,希望你可以感受到我的心意。还有就是,我现在是上班时间,得赶快回店里。”
穆钊脸上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淡淡地说:“你是指的我们酒店对面那间‘麦大郎’蛋糕店吗?你不用急着赶回去,我会亲自打电话给你们老板,就说你今天中午在这里吃饭。”
“吃饭?”方惋一怔,随即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可没那么多钱请你在五星级酒店吃饭,你要是非得让我请客表示谢意,我可以买个蛋糕送给你……不超过一百块的那种蛋糕。”
这下轮到穆钊呆住了,向来波澜不惊的他,终于是被方惋给逗得破了功。
“哈哈哈哈……方小姐,你真是可爱啊!”穆钊爽朗的笑声从他起伏的胸膛里震出来,站在一旁的助理都不禁那张面瘫脸也不禁露出讶异的神色。老板居然会笑得这么大声,这是他不曾见过的。
方惋有点尴尬,白嫩如瓷的脸蛋上泛起点点潮红,心想啊,笑什么笑,没钱请你在高档酒店吃饭,这很可笑吗?真是的!
穆钊就像是能洞悉方惋的想法,讳莫如深的目光看着她:“请不起在五星级酒店用餐,那并不可笑,只是,怎么方小姐认为我邀请你吃饭,还会让你买单吗?我穆钊是那么没风度的人?”
“呃?”方惋这才反应过来,敢情他是打算请她。
“吃饭就不必了,我真要赶回店里,我才上班不久,不希望给老板留下不好的印象。”方惋说完就往电梯走去,穆钊也没有再做挽留,只是冷不防冒出一句:“既然你不留下来吃饭,那就改天换你请我吃,就算吃便宜的大排档也行。”
电梯的门已经在慢慢合上,方惋看见穆钊就站在外边笑容和蔼地看着她,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一种动物——狐狸。
大排档?穆钊去吃大排档?想想也不可能吧,他就那么缺一顿饭么?方惋浑然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只以为穆钊不过是玩笑话说说罢了。
电梯在往下降落,方惋后知后觉地想起,穆钊是怎么知道她在蛋糕店上班的?难道是她先前送蛋糕来,穆钊看见她了?也不对啊,刚才电梯明明是从上边下来的……
穆钊已经走进了餐厅,跟在他身边的助理小心翼翼地低声说:“董事长,方惋也太不识抬举了,要不要我打电话去知会一声让蛋糕店开除她?”
穆钊闻言,蓦地停下了脚步,嘴角的笑意瞬间变成骇人的森冷:“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动她。”
短短十来个字,竟让他的助理惶恐地低下了头,不敢再多说半个字,甚至不敢有丝毫不服气的神情。穆钊,看似貌不惊人,不是高大帅气的俊男,只是一个四十岁身材单薄面容白净浑身充满了文艺范儿的男人,但他身边追随多年的人都知道,这个男人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阿嚏——!”方惋一跨出电梯就连续打几个喷嚏,耳根发热,不由得暗暗嘀咕,也不知道是谁在惦记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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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惋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去侦探社了,她是故意的,控制着自己不去那个地方,免得忍不住又去接生意来做。但是,今天她接到了风瑾的电话,说她亲手养那两棵盆栽就快要死了,问她是打算扔掉还是拿回家去。
方惋这才意识到自己跟侦探社之间的距离变得那么遥远了,而她脑子里从没忘记过侦探社里的每一件东西。即使是放在电脑前小小的盆栽,一提起,她立刻就能浮现出那画面……
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方惋终于还是开车前来。总不能真的不管吧,这里还有些东西需要她收拾一下。或许,她其实早就想来,只是今天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小巧的居室里,依旧是井井有条,窗明几净,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方惋知道,这都是风瑾的功劳。是他经常来打扫,整理,不然这里只怕会变得脏兮兮的了。
望着这熟悉的一切,方惋心中有股隐约的酸涩,特别是在看到那些器材和她的小盆栽,就好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重逢了,温馨的瞬间却也会产生感概。
手指慢慢抚摸着沙发,桌子,电脑,再到她的红外相机,窃听器,袖珍摄像头……这些都是她曾经的好伙伴,是她工作所必须要具备的硬件。她犹记得,所有的器材都是她靠着自己所接的生意赚来的酬劳买的。她没有省这种钱,因为她明白,工作也是需要武器的。好比歌手上台,话筒就是武器,好比画家作画,画笔就是武器,而私家侦探就是要有些高科技产品当助手,如果连这也舍不得花钱,那么她就失去了跟同行竞争的能力。
买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方惋到现在都还记得……有兴奋,也有掏钱时的肉痛,当她第一次将这些东西派上用场的时候,她又是怎样的欣喜……
在许多人眼里,私家侦探就等于是专门窥探别人**的人,是很惹人厌的,而方惋跟其他的私家侦探不同,她在十年前就跟自己的发小立下过宏愿——长大后要靠着自己的力量去维护正义,当一名隐形的现代豪侠。
秉承着这个志愿,方惋在接案子时是诸多挑剔的,除了她申明的不接凶杀案,不接涉及灵异的案子,其他还有些细小的忌讳,使得方惋所接的案子很有限。如果她认为委托人所要求的是一件坏事,是做了之后让她良心不安的事,她就不会接受这类生意。原则和道德,还有她正直,制约了她的思想和行为,所以她才会像现在这样还需要去外边打工赚钱。如果她不挑剔生意,她早就成小富婆了……
方惋将所有的器材都放进了保险柜,包括她的黑色紧身衣,黑色软皮鞋……这全都是她的宝贝啊!
恋恋不舍地望着保险柜里的东西,方惋咬紧了牙关,渐渐地关上保险柜,将自己与心爱的宝贝们隔绝了。这一刻,她感到割肉般的疼,却只能任由这感觉在身体里肆虐……也许,正义公理从来就不是普通人能维护的,她太天真了。看看杜伊航的事情就知道,至今他仍逍遥法外。
该放下了,一个人撑起侦探社真的好累……方惋心中幽幽一声叹息,硬生生逼着自己离开保险柜,别再去想里边那些东西,就这么封锁起来吧,也封锁掉她那一颗天真的心。
方惋坐到桌子面前收拾,看见她养的小盆栽其实也没有风瑾说的那么夸张,还没死呢,只是不知为什么,看着就是没有以前那么葱绿,也许是因为她这个当主人的疏于照顾。
电脑的另一边,是两个小小的相框,其中一个美丽的女人,是方惋过世的母亲。另一个相框里阳光帅气的大男孩是方惋青梅竹马的发小。
方惋的目光在触及到那大男孩的照片时,心里陡然一窒……此刻,她倏地发现,原来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想起他了。为什么会这样?在这过去的十年里,她时常都会想起他,这是她从小学开始就立下志愿长大以后要嫁的男人啊……她怎么最近都没想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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