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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小院里,战冀北躺在她惯常睡的软榻,嗅着独属与她的清幽香气,眼皮子重的有些许睁不开。

这些时日,他并没有睡好,此刻,困意袭上心头,战冀北侧着身子,便阖眼浅眠,不知觉中,沉沉的睡去,连凌琉玥到了,都未曾察觉到。

望着呼吸平缓的战冀北,凌琉玥点燃着安神的熏香,拿起箱笼上的锦被,遮盖在他的胸口。在榻沿坐下,凝视着他的睡颜,手指抚上他的眼眸,虽然他强势,不可一世,可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眼底青影深沉,不知他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过觉。

吩咐红藻去弄两个茶包,而后轻轻盖在他的眼睛上,转身打算离开。

可,腰间一紧,天旋地转,人已经倒在床上,被战冀北抱进怀中。“别动,让我抱着睡一会。”兴许因着睡觉的缘故,战冀北嗓音沙哑,透着疲惫。

凌琉玥一顿,静默片刻,动了动身子,选了个舒适的位置,便也闭上眼睛睡觉。

昏昏沉沉中,院落外响起阵阵的脚步声,凌琉玥警觉的睁眼,对上漆黑如浓墨的眼眸,专注的凝视着她,微微有些别扭:“怎么醒了?”不睡还拉着她?

战冀北拨弄着她散落在软枕上的墨发,静静的说道:“冷月来过,宁舒出事了。”

话落,小破院的门被粗鲁的撞开,外面的一行人,看到里头的情形,不禁一愣。

谁也没料到战王会在凌琉玥的院落里,两人还衣衫不整的躺在榻上,不禁让人想入非非。

站在人群中的傅青燕,看到凌琉玥眼含烟波,一脸羞态的模样,心里的嫉妒如同凶猛的野兽,撕扯着她的心。可想到给宁舒丫头的香囊,眼底恢复平静,站在一旁看戏。

老夫人跺着拐杖,一脸阴云,看着不知羞耻,败坏门风的女人,恨不得冲上去几拐杖打死她。

但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玥儿,有人见你带着宁郡主去了竹林的小屋,被男子辱了她的清白,郡王妃问罪侯府,祖母也保不了你。”老夫人慈爱的目光有着悲绝,一脸痛心疾首:“你为何径自丢下她去竹林小屋?你莫不是不知道里头闹鬼?宁郡主一向和你交好,发生这等事,唉,你自己去和她请罪,兴许宁郡主会原谅你,郡王妃也不会怪罪。”

凌琉玥看着幸灾乐祸的众人,心里有些担忧,战冀北很平静,俨然是没有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可,终究在这古代,被男子睹了春光,也是有失名节,这打击,让纯净透澈的宁舒如何接受?

“我去看看。”凌琉玥并没有理会众人,她离开宴会便来了破院,有人亲眼看见她与宁舒在一起,想必是一个陷阱。

想到此,凌琉玥眼底闪过寒芒:“你来时有让李嬷嬷去寻我?”

战冀北摇头:“未曾。”

凌琉玥心一沉,看来是有心人在利用她,将目光投向红藻:“你确定是李嬷嬷去找你?”

红藻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头,连忙回想之前与李嬷嬷接触时的细节:“对,可李嬷嬷有点不对,她笑起来脸色的皱眉很深,可是今日她没笑,脸上没有表情。”这很不正常,李嬷嬷每次谈起主子,都会露出一抹极深的笑容。

凌琉玥蹙眉,没有表情?

“易容。”战冀北瞬间理清楚事情始末,看来是调虎离山之计。

那也就是说有人扮演她,引诱宁舒去竹林小屋?

为什么?

凌琉玥眼眸圆睁,是了!宁郡王投靠了战冀北,战冀北对她很特别。而宁舒与她交情颇深,若是宁舒因着她出事,本就不待见她的郡王妃,更加不会罢休。因此,若是战冀北要护她,必定会与宁郡王撕破脸。

谁最不愿看到宁郡王府靠近战王府?不用想也知道是宫里的那位!

想清楚缘由,凌琉玥冷静的说道:“带我去竹林小屋。”她倒要看看,对方还要耍什么花招。

她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凌小姐,小屋已经被毁,郡王妃已经带着宁郡主在西跨院休息,你还是赶紧在郡王妃迁怒侯府之前,事先去赔罪。”瞿水芹细细柔柔的嗓音,带着关切之意。

凌琉玥目光倏然看向瞿水芹,瞿水芹脸上拿捏得当的笑容微微一僵,将手缩回袖摆里,歉意的说道:“我想郡王妃是心善之人,定然会原谅你的无心之过。”

这就是直接给她定罪名了?

“谁跟你说我带宁舒去了竹林小屋?你们有什么证据?”凌琉玥从床上坐起,手指勾着腰间佩戴的玉佩说道:“没瞧见我与战王在一块么?怎么有时间坑害宁舒?”

众人目光撇向凌乱的软榻,微微了然于心,这种栽赃陷害的戏码,大宅里从不缺乏。可有人愿意做,有人愿意信,那么不管是不是你,最终结果都会是你!

谁叫凌琉玥锋芒太露,招人恨了?

老夫人看着众人眼底的了然,心中一凛,见他们并没有打算插手的意思,继续扮演着和蔼的祖母,她可没有忘记凌琉玥掌管着她的休书,惹恼了凌琉玥,她豁出去拿自己垫背,得不偿失。

“玥儿,瞿小姐也是为你好……”

“我有说没去么?”凌琉玥脸上洋溢着冷笑,她们是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蛮横不讲理’?所以,多给她刻画刻画她良心狗肺的形象?

一再的强调宁舒是她的交好,自己也能心狠手辣的对付,到底要有多没良心,才会做出这么阴损的事?

老夫人一噎,气的脸色涨红,咬了咬牙根说道:“这是你咎由自取,别怪到时候侯府冷酷无情,保不了你。”说完,跺了几下拐杖离开。

凌琉玥自然不会顺了别人的算计,带着战冀北一同前去刺激郡王妃。让战冀北老实呆在小院等她,便一个人孤军奋战。

众人齐齐随着凌琉玥去了西跨院,全都围拢在门口,不敢进去,承接郡王妃怒火。

而瞿水芹与傅青燕,最想看凌琉玥丢人,自认现在是住在侯府,有点微薄的关系,也腆着脸搀扶着老夫人一同进去。

屋子里,丫鬟婆子全都退了下去,只有五人,谁也不开口,就这样静静的僵滞着。

宁舒大受打击,双臂环膝,将头深深的埋进两腿间,蜷缩在床脚,浑身止不住的发颤。

郡王妃满心满眼的焦急担忧,坐在床沿,耐心的安抚宁舒,可她一碰,宁舒便反弹的一跳,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灵动的大眼,呆滞而空洞无神。

“不,不要,你们走开,不要碰我……”宁舒打着颤,咽唔着,泪水打着转落下来,可目光虚空的没有焦距,对任何人都有着戒备。

郡王妃受伤的收回手,也跟着伤心的哭泣。她可怜的孩子,造什么孽,碰上凌琉玥那个扫把星。无端端的替她受了一场罪,她非但没良心的不感激,还恩将仇报的要把宁舒推进火坑!

随即,又恨不得撕烂自己的嘴,若不是她骂凌琉玥,被她听见,也就不会寻思着保护舒儿。

老夫人眼底闪过精芒,微微叹息,悲天悯人的看着床上犹如惊弓之鸟的宁舒,歉疚道:“郡王妃,是老身失责,现下带着孽孙来给你赔罪。”

布满沟壑的脸上,愧疚与悔恨交错,直恨不能替宁舒受了这场无妄之灾。

可,郡王妃并不吃她这一套,就算这一刻老夫人拿刀剁头,她也不能原谅。

捧在心尖儿的女儿,灵巧活泼,哪里遭受过这等罪?她轻轻呵斥都要心疼老半天,这下不但损坏了名誉,更是在宁舒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若不是战冀北的属下,发现端倪,将舒儿就出来,活刮了侯府一百多口人,也不能泄愤!

心底冷哼一声,战冀北到底是被这狐媚子脸给迷惑了,别以为救了舒儿,她就会轻饶了凌琉玥!

“来人,给我拿下凌琉玥!”郡王妃柔弱的脸一沉,眉宇间隐匿着一抹凌厉,圆润的眼充满恨意的瞪向凌琉玥。

守在外面的侍卫,走进内室,就要将凌琉玥捆绑下去。

可床上呆呆木木的宁舒,听到这三个字,眼底有点精神,视线慢慢的凝聚在凌琉玥身上,生硬的问道:“姐姐,我这样对你好,这样喜欢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她是那样的害怕,紧紧的抓着她的衣袖,奢望能安定自己跳动不安的心,可转眼,她将自己推向狼窝。

她温柔亲和的凌姐姐,为什么面目变的这样狰狞和残忍?

之前她还在为凌姐姐多与她说几句话,而高兴的兴高采烈……

她不能接受,接受不了。

“你不是我的凌姐姐,对不对?”宁舒眼底凝聚的光芒,随着这一声飘渺而愁苦的话落下,光芒逐渐的退散,将自己封闭在狭小的世界中,拒绝外人侵入。

凌琉玥眼底有着愧色与伤痛。这个世上,是不是真的不能有天性单纯良善之人?是不是她太过纯净而美好,老天爷也看不过眼,要糟蹋她一番?

宁舒平静的让人心惊,若她嘶吼着发泄一场,也不至于如此……如此一触,便会碎了一般。

凌琉玥不顾身后的侍卫和郡王妃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目光,径自走到床榻前,凝视了半晌,冷冷一笑:“也是,我怎么会是你的凌姐姐?你又何尝当我是你的凌姐姐?如此,倒也好,我便能甩掉你这拖油瓶。”

冷酷无情的话,自如花瓣的红唇着吐出,如同一柄利刃,直戳进宁舒的心里。

“我早就知道你讨厌我,没想到你讨厌我,要毁了我!你是不是被我缠怕了,觉得我很烦?所以你就这样对我?是不是?是不是?你说啊!”宁舒眼珠子圆圆的瞪着凌琉玥,眼底布满了血丝与怒火。被凌琉玥一刀戳破的心里,阵阵的抽痛,痛苦的抱着头,不愿意面对这让她心灰意冷的事实。

只要她忘记,她忘记这一切发生的,凌姐姐还是她心底的凌姐姐。对!她要睡觉,睡着了醒来就没事了。

木木登登的拉开床上的被子,整个人缩了进去,蜷缩成一团。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可一陷入无边的黑暗,几个张牙舞爪的男人扑向她,抱着她,要侮辱了她。

不,不要!宁舒,不要怕,这是梦,这只是个梦而已。你睡呀,你快点睡着呀!睡着了就什么也不会想了!

暴躁的捶打着脑袋,不断的心理暗示睡觉,可一睡觉便会‘看见’之前发生的事情,继而睡不着,宁舒只觉得头痛欲裂,她要疯掉了!

看着魔症了一般的宁舒,郡王妃泪如泉涌,冲上去紧紧的抓着宁舒的手,不许她伤害自己。

“你若把我当成你的凌姐姐,你又为何连是不是我都分不清楚?”凌琉玥无奈的叹息,转身就要离开。

蓦然,身体因挣扎而扭曲的宁舒一顿,猛然推开了紧紧抓着她的郡王妃,力气大的惊人。“你说什么?你若不是凌姐姐,你为什么要接过我给你的香囊?那个香囊是你母亲留下来的,若你是假的,根本就不会要!”

宁舒,看着凌琉玥迷茫的眼神,连忙冲上来,在凌琉玥身上一顿摸索,忽而,心惊的退开了一两步,她身上根本就没有香囊:“你是在对我做戏?对不对?”拿着香囊那般的欢喜,转身就丢了。

骗子!

她就是个大骗子!

“没有。”凌琉玥抓住宁舒挥舞的手,让几个嬷嬷进来,指着瞿水芹,残佞的笑道:“给我搜。”

瞿水芹一阵心惊,指尖冰凉,慌乱的后退了一步,向变色的老夫人求助。可看到老夫人视而不见,心底的寒意,向四肢百骸窜去。

“不!你们不准过来,我,我是丞相府的嫡小姐,夜王妃,你们谁敢动我?”瞿水芹眼底惊恐的看着腰圆膀粗的嬷嬷,连连后退。

见她如此,凌琉玥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李嬷嬷会是易容,不代表没有人伪装成她的样子去骗宁舒。

而她觉得瞿水芹可疑,那是她要去竹林小屋时,瞿水芹出来说小屋给毁了,而那时老夫人眼底闪过异色,显而是不知。

瞿水芹若一直随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着,她一个初来侯府的外来客,怎么会知道侯府会有一座僻静的竹林小屋?

一切答案都不言而喻!

“凌琉玥,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是不是要栽赃害……啊……”瞿水芹因情绪激动,根本没有发觉已经退到了门槛,脚下一绊,便摔在地上,一个精致的香囊自她的袖口掉落。

众人一愣,是她?

瞿水芹面如死灰,呆愣的不知道如何反应,直接被嬷嬷被按住,押着丢在郡王妃身边。

嬷嬷捡起地上的香囊递给宁舒,宁舒瞳孔一缩,就是这个,可,怎么在瞿水芹身上?质疑的目光看向凌琉玥,那么多人她不搜,搜瞿水芹,是不是……

“这个香囊不是我的,但是如果是你给我,我也会收下。”凌琉玥接过宁舒手中的香囊,轻轻一嗅,便知道浓郁的香料中加了东西。冷冷笑道:“这里面加了东西,单独闻一下没什么,若是和麝香参杂在一起,便是剧毒。”

看来那人是算准了她对宁舒的感情,才会从宁舒手中突破,而她晚上睡觉不安稳,习惯点一盘安神香,而安神的熏香内,掺了麝香。

目光冷冽的看着瞿水芹说道:“你不承认也不打紧,你去过我的院子吧?我院子里可是点了含有麝香的熏香,你接过这个香囊肯定闻了吧?若不然,你不喜欢这香味,也不会把这东西藏在身上,没有随着衣服一起丢掉。”

瞿水芹心里打鼓,她是闻了,可是真的能有剧毒么?

倘若真的如她所说,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没有发作呢?

心一沉,难道凌琉玥在诈她?

似乎窥出了她的心思,凌琉玥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脸上是不是很痒?开始一下一下的痒,然后越来越密集?”

瞿水芹一惊,凌琉玥不说她还没有察觉,她一说,她便觉得脸上痒的仿佛有千万只虫蚁在咬她的脸,控制不住的去抓脸。可是脸上越抓越痒,越抓越发麻,轻轻的力道根本不能止不住那股钻心了的痒,力道不禁加大。

不一会儿,脸上的雪肤被抓烂,鲜血渗透出来,又被她抓去,整张脸面部全非。

可,更惊人的是,她居然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的痛楚,不断的抓,抓的血肉模糊,也停不下来。

众人心惊的后退几步生怕自己也会吸入香囊的毒气。

郡王妃震惊了,真的不是凌琉玥么?

瞿水芹和宁郡王府无冤无仇,为何要报复舒儿?

宁舒也茫然了,脸色惨白的后退一步,双手紧紧的捧着脸颊,心里一阵懊悔,竟有种庆幸她碰上个假的‘凌姐姐’,否则,她就害了凌姐姐。

“香囊是谁给你的?”凌琉玥将香囊给嬷嬷,让他们拿下去销毁。

傅青燕脸色微变,收紧了手心,生怕宁舒会指认她,心跳如擂鼓,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想着措词。

宁舒飘忽的视线落在傅青燕身上,抿紧了嘴角,半晌,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傅青燕舒了口气,紧绷的身子松懈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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