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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热闹,张灯结彩。

古镇茶园附近几座联排的老别墅平时无人,这几日住户回笼,秦苒二姨夫在海外?,人丁稀疏的两家商量一起过年。

秦苒载爸妈到家时,二姨一人与保姆阿姨做了一桌香喷喷的饭菜,还说只是简单吃吃,病人不能吃的太油腻。

一张十人长桌都没摆下的菜,餐盘堆叠,还只是随便吃吃,S市人对吃实在是夸张。

秦苒心?不在焉,一桌美食吃了两口便没了胃口,拿着出院记录重?新逐字阅读。

她问温柏义,【有空吗?】对方很久都没有回复。

多久?

从昨天告别到现在就没了消息,她难免失魂落魄,耳边二姨又在埋怨王之涣,语气是再也忍受不了的愤怒,“都说了今明在家过年,又说中午不来了,这一桌饭都做好了……我后悔死了,当年在肚子里就应该把他打掉。”她那个咬牙切齿的恨哦,“女儿肯定不会这么没交没代的,儿子都是白眼狼。”

秦苒窝在角落,作为一个坐标位置永远清晰的乖女,默默无?声地吃话梅。

门铃响起时,温柏义也很巧地终于回复消息,说自己在忙,可能不能及时看手机。

秦苒松了口气,【没事。】

她回头,给王之涣拎了双拖鞋,说二姨在气你怎么中午不来吃饭。她问他,过年律所?也工作吗?

“在家看了部电影,就错过了吃饭时间。”他说的好像自己做了件大差事似的。

“那你会因为睡觉错过开庭时间吗?”秦苒反问。

“你昨天在医院吗?”王之涣盯着她,来回巡睃,试图在她脸上找到崩裂的痕迹,当然,也许女人天生就是善于伪装的动物,秦苒一脸平静。

她点头,“嗯,昨天还在挂水,早上七点挂了最后一袋消炎药,结果拖到十点才把手续办完......他们医生没有弄出院小结,还睡懒觉,我等了一上午。”王娟本来还想回来和二姨一起包饺子,最后拖到十点多,脸都等垮了。

王之涣关心了一句,“小姨身体还好吗?”

“嗯,年前埋了一个挂水的港体,省得扎针了。”只是这次查出少量胸水,难怪王娟总说有点胸闷,医生说等它?吸收或者变多,这么少无?法处理。搞得秦苒现在看到液体,脑袋就疼。她讨厌无?法处理的事情,可生活大部分事情就是再等等、再看看。

王之涣把礼品盒交给她,问他们人呢?

“在二楼打麻将。”

她窝回沙发,拿着遥控器调台,礼节性地问王之涣,“你要看什么节目吗?”

他目光深邃,一言不发盯着她,比电视中的播报声还要严肃。

秦苒被他盯得发毛,好像自己是什么新闻当事人似的,终于没忍不住,“你干嘛!”

“是谈好了吗?”他没明说,不过秦苒知道他指的是与徐仑离婚一事。夫妻过年都不在一处,于父母亲友面前尚能搪塞,但定是瞒不过王之涣这种知内情的人精的。

“没有达成共识,”她屏息,起身小心翼翼地往楼梯处探了一眼,压低声音说,“他不想离。”

“分居了吗?”

“算吧。”徐仑为了避开她,开始经常“出差”,在他看来是躲避“离婚”,但长久以往,他们两人只会越来越远,再难重修旧好。她开始能站在局外?角度,上帝般悲哀地俯瞰他们的婚姻结局了。

“还和那个医生在一起呢?”他掏出烟盒,倒出根烟。

秦苒咽了口唾沫,“那你和那个律师呢?”

“这个你少管。”

秦苒来气,“你也少管我。”她赌气,若是以后温柏义和她真修成正果,那王之涣的存在实在是太难以忍受了,要她和徐仑睡过的哪只鸡做亲戚,她都要膈应死,别提王之涣这种“我永远是对的”那副嘴脸了。

“我不管你,那你能自己面对人家老婆吗?”

“你是把我当傻子吗?”秦苒用力剜他一眼,“我知道你和尔惜的事情!”拜温柏义所?赐,她第一次呼出薛尔惜的名字,十分亲密。

王之涣燃了烟,看都懒得看她,“秦苒,你就是傻子。”

年三十的凌晨,薛尔惜发消息给王之涣,问他卫生类院校属于市教育局还是卫生局管理。他一听便知不好,找到薛尔惜时她坐在空荡的24小时便利店,零售威士忌、可乐雪碧等瓶子与塑料纸杯歪在脚边。那里应该是她方才狼狈过的“桌子”。

手边平台摆着两个新酒瓶与气泡水,正在混百利甜。

王之涣问她想干嘛,大过年在外面喝什么酒?当然,他最想问的是为什么要问卫生类院校,但他没直接问。

尔惜也不瞒着,直说方才与老公摊牌了,场面甚是难看,这婚是离定了。但温柏义嘴硬不说对方是谁,她苦涩,坦诚了一辈子的朋友,临到婚姻最后,还在把她当贼防。她又好气又好笑,语气颇为受伤,“你知道吗,他在外面安了个抽屉,他没有通讯与电子记录可以查询,没有开房记录,”她长叹了口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从头到尾都在防备我。”

“这有什么问题吗?婚姻里互相提防的事情你见得少?还是你觉得他的防备有什么问题?”他反问薛尔惜,“现在不就证明了,他的防备是对的吗?”

而显然,关于这一切,秦苒是不知情的,看她恬静又理直气壮的表情,估计就知道薛尔惜和他有过那么一段关系,对薛尔惜闹了医生办的事一无?所?知。

王之涣定不愿意把这件事闹大,于任何一方都不利,届时一连串啼笑皆非的丑闻关系,给人当闲话下酒菜。他问秦苒,离婚后打算和那个医生结婚吗?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眼下这么多事儿堆着,根本考虑不到这么遥远的事,“你不尴尬吗?”

“我有什么好尴尬的。”他见过家庭关系错综的事情还少吗?这就是个幼儿园级别。

她被他的理直气壮气到,想到温柏义需要正面面对王之涣,自己就替他噎得慌,“无?耻。”

“秦苒,你现在也就是个出轨的女人,别把自己架在高道德水位线了,降一降吧。”话音一落,温润的茶水连着茶叶沫子浇在了脸上。

轰隆隆麻将桌的洗牌声里,秦苒心?跳坐了跳楼机一样,忽高忽低,又兴奋又害怕。

她在王之涣抬手抹茶叶的时候溜烟了。当然很想跟他吵架,但同样身居道德实操低水位,道德感高的就是比道德感低的好欺负。

她嘴巴一抿,机灵地撤退了。与他辩赢又能如何,如何撕破脸皮也是一家人。

躺在床上,耳边是一张一张打出去的麻将牌声,阔落阔落,甚是清脆。

秦苒双目放空,大脑洗牌一样,复盘了从认识温柏义到一步步沦陷至离婚的过程,回忆自己是如何从一个受害者成为加害者的。走到今天,落子无?悔,每一步在当时看来都是正确、无?奈的选择,可回过头,手上的答卷却满目疮痍,为人所?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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