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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与上一世不一样了。
一直到这个冬天过完,太孙都还活得好好的。
贾元春做了九九寒梅图,每一九画一瓣梅花,画完时刚好开春。
春分那天,皇帝将太孙放出来了。
皇后的病也好了,连着几天见了许多诰命夫人,以及与吴家沾亲带故的女眷。吴女史来小院的时候,脸上带了点明显的喜气。
小冯氏饭量也增多了,昨日午膳用了两碗饭,喜得嬷嬷直念佛。眼看着脸上仿佛也长了肉,看起来红润些了。如今见了贾元春也不再跪着求她去看太孙了,安安静静笑着,很有几分满足娴静的样子。
到处都是一派春回大地的景象。
朝中、后宫各处关系都缓和了许多。
北边与西边都不太安定,隐隐要起战事之感。
暮春时节,蒙古使节来京,为他们年轻的汗王求娶天朝公主。
皇上欢迎了蒙古使节的到来,但对他们的请求没有回复。宫中现在唯一待嫁的公主是周贵妃所出,年方十二,自幼体弱,皇上很是疼爱,想来是不舍得。蒙古苦寒,外嫁的公主多半二十多岁就没了。
夏天的时候,蒙古三部结伴来贺,各自求娶公主。
朝廷现在要用蒙古各族抵御西北蛮族,对三部所求没有立即答应,却也没有拒绝。
转眼又是一年秋。
这次秋狩,皇帝兴致似乎很好,还带上了太后、周贵妃、嫣贵嫔,又点了四位女史一同。异姓王及其家眷与一些钦点大臣也随行。
贾元春接了旨意,收拾了行囊,犹豫了一刻还是将当初那落了珍珠的珠花放入包裹。
过了小半月才起行,同行伺候的如梅与如慧都在。
她们比皇帝要先行,到了秋狩场,安营扎寨,都安顿好后,又过了三天皇帝等人才到。
草原不比宫里,许多规矩无从遵循。
比如帐篷的安置,完全就按照皇帝的心意来。
所以嫣贵嫔的帐篷反而比周贵妃的离皇帝还近。
太后喜好清静,所以她的帐篷是离中心处比较远的。
女史各自跟随宫主位安置。因皇后没来,吴女史便同周女史住在一处。
贾元春与周、吴两位女史聚在一起时,谢鲤常常都不在。
这一年,贾元春基本见不到谢鲤的人了。她是越发忙了,太后离不了她,年前更是将慈安宫宫务交给了她。谢鲤有时忙得恨不能变出个j□j来,自然没时间到贾元春这儿来闲话玩乐。况且经过那次醉酒之后,俩人照面气氛总有些奇怪。聪明人话不用点破,谢鲤没有来解释那天是真醉了,贾元春也没去问她醒了之后可还好。
草原上的秋天当真美。
蓝天高远,几缕纤云仿佛是托举着蓝天,让它越发高了去。
贾元春立在嫣贵嫔处帐篷前,手搭凉棚远望。
玉枣头上戴了个花环,手中还抱了两大捧鲜花,一边笑着一边往这边跑过来。
她穿了长裙。宫中是不许宫女这样穿的,但是到了草原上仿佛一切规矩都放开了。
长长的绿色裙裾擦着墨绿色的草地,玉枣跑得两靥泛红,及到贾元春跟前儿才放缓了步子,欢快得同她打招呼,将左手的那捧火红鲜花递给她。
“你瞧,你瞧,竟有这样红的花儿,火一般的!”玉枣把花举到贾元春面前,“喏,你闻闻,可香啦。”
贾元春笑着接过花来,放在鼻端深深一嗅,一股甜香。她笑吟吟得把花抱在怀中,谢了玉枣,叮嘱她,“这花你自己收着,不知道什么名目,可别往贵嫔帐中乱放。”
玉枣大感遗憾。
贾元春打量着手中的鲜花,如果她没料错的话,小冯氏该是有孕了。她带了花回了自己帐篷,如梅在收拾东西,如慧去提水了。
贾元春挺喜欢玉枣采来的花,也爱这香气,想着做个花瓣枕头,一时起了玩心,让如梅去问了玉枣在哪儿采的,便带着如梅去了。
俩人采了满怀的花儿,回去路上,贾元春一眼看到有些许熟悉的女子身影进了皇上帐篷。她不由停下脚步。
不一刻,那女子又出来了。
“你看那人,”贾元春示意如梅,“像不像如兰?”
如梅伸长脖子望了半响,愣愣道:“她怎得从皇上那儿出来的?”
当初如兰从钟粹宫除名后,便无消息。贾元春是没问过,如梅却问过掌事,连掌事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如梅为此担心了好一阵子,前些天才将将忘了这事儿,不合在这儿见着了。
“女史,奴婢有句话想问她。”如梅急切得望着贾元春。
贾元春接过她怀中的花,“快去快回,我在这儿等着你。”
如梅拎起裙角飞快追去。
贾元春一人捧着两人份的花,几乎把脸都给遮住了,呼吸间尽是花的甜香。她此刻站在离皇帝大帐一箭之地,不一刻便有巡逻的护卫走了过来,打量了她两眼,横眉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钟粹宫的贾女史,与侍女同去采花。方才侍女有事暂且离开,我在此处等候。”贾元春条理清晰得一一道来。
那护卫换了颜色,但是皇上安危不是小事,他恭敬道:“原来是女史。我等职责干系皇上安危,此处不可留人,”他又看了看贾元春满怀的花,商量道:“我找个兄弟送女史回营帐如何?”
贾元春正觉得双臂发酸,闻言笑道:“如此甚好,多谢您了。”又道:“若是等下我侍女找来,告诉她自己回去即可。”
两人正在说话,不妨旁边踱来一人,静静听了一会儿,此刻笑道:“侍卫要守护皇玛法,岂可轻离所在,我来送贾姑娘回去吧。”
不是别人,正是靖亲王世子永沥。
那侍卫岂是不看眼色的,忙一叠声应着走开了。
贾元春从大朵大朵的红花后探出脑袋,望向永沥,只见他穿了一身天蓝色骑装,别无出奇之处,只腰间系了块夔龙玉佩彰显着身份。却显得风度翩翩,英姿勃发,让人想起“白马配金鞍,联翩西北驰”的少年来。
永沥接过贾元春怀中半数鲜花,也正打量着贾元春。
他这几日想起去年那日在慈安宫外同贾元春说的话,心下一直奇怪,每每想到总觉得自己说出那样的话不可思议。仿佛那一刻他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人在用他的身体行事一样。诸如当初送吃食、白狐领子等举动,他也觉得诧异。
然而这诧异是从前几日才渐渐生出来的。
自有了这诧异之感,永沥就一直想再见见贾元春。这份想见与去年那种疯狂的想念中想见却有不同,此刻他多是想要看看这个姑娘是怎么让那时的自己着了迷。
他不知道当初那份突如其来的猛烈情感是一个名叫“阿音”的神做下的好事,此节容后再表,而今且看永沥如何送贾元春回去。
永沥望着鲜花后一张芙蓉面,心头微动,这悸动与去年毫无根由的疯狂不同,微痒发麻,然而细小隐秘,转瞬即逝。
贾元春被他直直盯着,不禁有些害羞,半低了头,面上仿佛是被花映红了。
这么静静走了一刻,永沥沉吟道:“我去年轻狂,同女史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他踟蹰着,不知该用怎样的词句才合适。
贾元春却洞悉他心底般,在他停顿的间隙,轻轻接过话头,“世子何曾说过什么。我素来不聪慧,昨日的话今日便忘了,哪里还想着去年的事儿?”
永沥哑然,固然卸下当日承诺心头一松,却又有些说不清的失落。这小小女子哪里是“不聪慧”,简直是太善解人意。
贾元春停下脚步,对着永沥福了福身,平静道:“世子留步吧,前面营帐多为女眷了。”说着收回了永沥怀中花朵,微低了头,背身离去。
永沥立在原地,望着贾元春窈窕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营帐之后,唯有怀中一襟花香似有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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