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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问:“你什么时候回绵州?”

他靠着墙,稍稍拉了拉领带,低头:“快了。”

“褚南天找过我,意思是他女儿想解除婚约,”父亲问他,语气口吻都是一贯的不苟言笑,“你这边什么想法?”

他没想:“解除吧。”

“你想开什么条件?”本来两家联姻就是为了利益,褚南天要解除,当然也要赔上筹码。

他摸到口袋里的打火机,把掌心玩了两下,沉默了良久,说:“不必了。”

父亲不解:“什么意思?”

蹭!

打火机的摩擦轮滚动,擦出一簇蓝绿色的火光,映进他镜片下的瞳孔里,幽幽的光在里面跳跃。

他说:“正好,我也想解除。”

父亲默了许久,语气凌厉:“滕茗,你是不是——”

话被他打断,他眉宇忽然锋利,斯文儒雅的面容添了三分戾气:“父亲,我有一个很想要的人。”

他父亲几乎立马沉声怒斥:“不行!”

他扯了扯嘴角,笑得漫不经心:“我非要呢?”

“西塘的苏津因为个女人,隐世几十年,中南的时瑾,也是因为女人,败了他父亲半辈子打下的家业,”父亲在电话里咄咄逼人,“滕茗,你也要走苏家和秦家的老路吗?”

他没说什么,挂断了电话,去咖啡厅要了一杯最苦的咖啡。

他的父亲腾霄云先生,花了半辈子心血,想要把他教成无情无爱的人,可惜,差了一点,就差了一点,就差那一个人了。

十五分钟休息时间差不多结束时,时瑾接了个医院的电话,是心外科的崔医生打过来的。

时瑾走到后面:“崔医生。”

崔医生在电话里很焦急,语速很快:“时医生,407的病人偷偷喝了酒,出现紧急情况,可能等不了了,要马上手术。”

407是时瑾的病人,心脏肿瘤,原本安排了下周二手术。

时瑾拧了拧眉,压着声音:“我今天休假。”

崔医生欲言又止了许久,还是恳请了:“您能不能过来一趟?病人情况很不好。”若是不来,恐怕……

心脏三颗肿瘤,是位特殊病人。

情况很复杂,手术成功率太低,崔医生没把握,不敢开刀,科室其他医生,也不敢,这种特殊心脏手术,只有时医生敢开胸,不仅是因为他能救,也因为他不怕救不活。

时瑾音色沉了几分:“他的病什么情况,他不是不知道,还过度饮酒,自己的命自己都不负责任,我为什么要管?”

话里,动了怒。

崔医生很少见时瑾会动怒,即便是面对蛮不讲理的医闹家属,他也照旧不瘟不火、不怒不喜,礼貌绅士得不像个凡尘俗人。

这次,也确实是病人不负责任。

崔医生不敢再强人所难了:“抱歉,时医生。”

时瑾挂了电话。

姜九笙走过来:“怎么了?”

他说:“没什么?”牵着她回了位子。

瑜伽老师站起来,重新开了音乐,把大家都叫到位子上:“休息时间到,我们现在开始第二节课。”

姜九笙刚坐到瑜伽垫,时瑾蹲到她面前:“笙笙。”

“嗯?”

他看着她,沉默了须臾,说:“抱歉,我要先离开了。”

他很少会放下她一个人先离开的,姜九笙能猜到一点了:“是不是医院有事?”

时瑾点头,低声同她解释:“有个病人,我不去,他估计活不成。”

医生这个行业就是这样,有时候医院一个电话,不论在哪里,不论什么时候,人命关天,就得优先,拿了手术刀,要尊重,不止是职业,也是生命。

她催促他:“那你快去。”

时瑾亲了亲她的脸:“对不起,宝宝。”要撂下她一个人了。

她不介意的,一点情绪都没有,笑着说:“你是去救人,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催促他,“快去吧。”

他起身:“我让秦左进来陪你。”

她跟着瑜伽老师的动作,应了一句:“好。”

时瑾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别人都有人陪,都有人扶,就他家笙笙一个人,也不回头看他一下,认认真真地在做动作。

真不想去……

比起救死扶伤,他更宁愿陪在她身边,当一个最寻常的准爸爸,可是,他得去啊,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得给她积德。

他没什么善心,就是越来越迷信了。

推开门,时瑾走了。

瑜伽老师看了一眼门口,问姜九笙:“时医生怎么走了?”

她笑了笑,说:“他去救人了。”

不消片刻,秦左便进来了。

瑜伽课结束的时候忽然变天,外头下起了雨,雨势不大,只是降雨后气温有些低,停车的位置离写字楼有一段距离。

秦左说她去买伞。

这会儿,雨下大了一点,姜九笙喊住她:“会淋湿,等等吧。”

她话刚落,身后,有人接了她的话:“雨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

她回头:“常医生。”

常茗的心理咨询室就在这栋楼,会在这里遇到,并不意外。

常茗走过来,把伞递给她:“用我的吧。”

他似乎很钟爱黑色,总是一身黑色西装,连袖扣也是黑色,还有他的伞,与上次一模一样。

姜九笙接了伞:“已经是第二把了。”上次在柏林的医院,也是给了她一把这样的黑色大伞。

他笑了笑,唇形薄削,唇色很淡:“有机会再还。”

她说好。

他说了声‘回见’,转身回了写字楼。

伞柄上有刻痕,她用指腹摩挲了两下,不太清晰,大抵是他的名字,想来这把伞是他心爱之物,要尽快归还了。

算算时间,她和常茗也认识八九年了。

她第一次见常茗,是她失眠症最厉害的时候,那时候她车祸失忆,刚到程家,整晚整晚地失眠。

常茗只看了她一眼,目光很深,然后移开:“是睡不着觉?”

她意外,心想心理医生居然这么厉害。

他看透了她在想什么,声音温柔,很悦耳:“不是心理医生厉害,是你的黑眼圈厉害。”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心理医生说话都是这样缓慢又耐心,音色像低沉的催眠曲,让人听着舒服愉悦。

“那你能让我睡着吗?我的失眠症没有症状。”她解释,“我是车祸失忆患者,失眠的源头我自己也不知道,没法告诉你。”

那时的常茗,很年轻,似乎也大不了她几岁,目光却宁静又深沉,有着不属于那个年纪的成熟,他说:“我知道源头。”

毫无根据的话,却教人轻易信服。

当时她便想,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他又怎么会知道,不过,他确实让她睡着了,仅用了十分钟,一个故事的时间。

姜九笙已经不记得常茗当时给她讲了一个什么故事了,也不记得他放了什么音乐,用了什么催眠球,只记得她睡了很久很久。

月底,天气转暖,苏伏的案子开庭,最终判决结果如下:

温诗好故意伤害罪成立,另外她原本就在缓刑期间,两罪并罚,被判处八年有期徒刑。

蒋平伯走私与洗钱胁从罪名成立,但由于他协助警方破案有功,酌情轻判,最后被判处了四年有期徒刑。

案子主谋苏伏,因贩毒、走私、洗钱,以及杀人罪,四罪并处,最终被判处了死刑,立即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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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很晚,不要等,明早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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