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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月的雨天,灰蒙蒙的,雨下得缠绵,屋里屋外都有些潮,光影昏沉,朝阳的房间里没有关窗,雨丝飘进来,像朦朦胧胧的一层纱。

雨打窗台,滴滴答答。

床上的人,被梦惊了,蹙着眉,还未醒来,梦里,有个举世无双的翩翩公子,他站在桥头,白衣飘飘,端的是清贵俊朗,

“方才便是你,将我打落了马?”

“你是谁家的公子?”

女儿故作男儿音:“永安侯府,秦三公子。”

他打落了她的发,懒懒将剑扛在了肩上:“在下天家七子,历亲王,容历,敢问姑娘芳名。”

宫廷御宴,假山之旁,他依旧一袭白衣,伸手拂了剑上落的花。

“这把剑送你了,你父亲说,要做你的夫婿,必须打得过你。”

“乌尔那佳。莺沉,你觉得本王如何?”

中秋月圆,桂花飘香,风吹着漫天的花,他在树下,瞧着女子英气的眉眼。

“莺沉,你心悦我。”

“你心悦我对不起?”

他牵了她的手:“八月二十八,历亲王府选秀,我等你。”

“你来,我选你为妃,你不来,我便逃了来找你。”

“莺沉,我会称帝,我会把三宫六院都拆了,八月二十八,你来好不好?我想娶你,我想娶你当妻子。”

树下的人,浅笑嫣然:“好,我当你的妻子。”

八月二十八,边疆急报,定西将军府一门忠烈全部战死沙场,她脱了秀女的襦裙,穿上了戎装,在城门下点将出兵。

他驾马追出了城,红着眼在城门前求她。

“阿禾。”

“别去行不行?”

“我替你去,我去守西北。”

“我只想要你,只要你不行吗?”

“不要战死了,无论如何,为我保住性命,待你归来,我娶你为后。”

西北狼烟四起,战败的消息传来帝京,那时,他已是一国的九五之尊,从龙椅上跌落,眼眶通红。

“朕要亲征,违抗劝说者,杀。”

兵临城下,血染山河。

他站在城上,借着烽火台的光,看着城池下的她,瞳孔猩红:“万光,你要敢动她一根汗毛,”

“朕,屠你满门!”

他拔剑,直指永安侯:“朕心爱的女子,凭什么要牺牲,她是朕的皇后,你们谁的命,值得让她去换。”

“给朕开城门!”

“开城门!”

几乎是同时,女子血染的手握着万光的刀柄,将锋利的刃送进了咽喉。

“阿禾!”

“滚开,我的阿禾她在下面,她在等我!”

他在哭,在高墙上,当着他所有臣子的面,哭红了眼。

“阿禾,再等等我,我就来了……”

金龙殿前,酒壶七零八落地倒了满地,他抱着她送的剑,在自言自语,一口一口的血喷在剑上,蜷缩着在喊阿禾。

“秦三,朕这一生,不负江山,不负社稷,不负大楚千万臣民。”

“我只负了她,我负了阿禾。”

剑落,打翻了酒盏。

他闭上眼,泪滑落枕巾:“我要走了,我要去陪她了,不能再让她等了……”

“阿禾。”

“阿禾……”

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从梦里惊醒,她愣了很久,摸了摸脸,全是泪。

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萧荆禾胡乱擦了一把眼睛,披了件外套下了床,推开房门,厨房的菜香扑鼻而来。

“我吵醒你了?”

何凉青从厨房探出头来,眉眼温柔,声音也像窗外的雨,软软的,细细的。

萧荆禾摇头,倒了一杯冷水,一口喝了:“被梦惊醒的。”

她刚过肩的头发上午又剪短了,三庭五眼,星眸入画,丹凤眼,眼尾上翘,十分漂亮里有七分英气,或许因为她的职业,气质比同龄人沉稳许多。

何凉青总说,她过于英气,容易让人忽视她相貌里的精致。

“你又梦见那部电影了吗?”

“嗯。”

何凉青从厨房出来,秀眉轻蹙:“早知道就不拉你去看了。”

去年五月底,《帝后》上映,她们一起去电影院看了,从那之后,萧荆禾便总是梦见电影里的场景,反反复复了许久。

她说,大概是因为她也叫阿禾。

她转了话题:“做了什么?”

何凉青笑:“你爱吃的冬瓜排骨。”

何凉青是江南小镇的姑娘,性子好,厨艺也好,是个温柔得没有半点脾气的人,她与萧荆禾是大学同学,父母离异后各自成了家,她便多余了,毕业后留在了帝都,同萧荆禾合租。

萧荆禾是帝都本土人,和何凉青差不多,有家等于没有。

电话铃响,是她父亲来电了,萧荆禾拧眉,接了。

电话里,萧长山开口就没有好语气:“下个月你奶奶生日,你回来一趟。”

不是商量,是命令。

萧长山是个专制的人,不喜欢别人忤逆他。

她这个女儿,从来不得他喜欢,只说:“再看。”

果然,那边怒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

她尽量耐心:“我很忙,要出任务。”

萧长山一听,更不悦了,冷嘲热讽:“一个破消防员,有什么好忙——”

她听不下去,打断了:“萧先生,”语气已经冷了,“没有别的事我就挂了。”

说完,不等萧长山说什么,她直接挂了电话,揉揉太阳穴,头有点疼。

何凉青端了排骨汤出来:“你父亲?”

“嗯。”

她又去厨房拿碗:“他最近好像时常联系你。”

萧荆禾想想,确实是:“大概我那个继母又吹了什么枕边风。”

那位萧太太啊,真是个厉害的人呢,从小三到正室,从坐台女到萧氏地产的董事长夫人,都可以写一部教科书级别的奋斗史了。

“下午有《帝后》的签售,”何凉青问她,“去吗?”

她喝了一口汤,犹豫了许久。

“去吧。”

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偷闲居的名字,便是取自这两句诗,陆启东那个大老粗,倒很会附庸风雅,将这偷闲居弄得像模像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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