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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楼推门进来,秋水忙倒了碗茶水她给。
豪迈的一饮而尽,拿袖子拭了拭嘴角,倚楼激动道:“翠屏和冬生,都未死!”
灼华直了直身子,万分惊喜下稍稍松了口气,只觉眼角有细细的水润在弥漫,喉间有一瞬的微紧,语调微颤的问道:“当真?”
“春桃亲眼看着这两人咽气的,怎么还有机会活命?”宋嬷嬷微微一凛,又想了想,“苏氏必是要验证二人死亡的,可否察觉?”
秋水忙好奇的问道:“你如何发现不对劲的?”
待大家将疑问一咕噜倒出,倚楼这才慢慢解答道:“姑娘叫我和听风盯着冬生,昨日一早冬生去了那废井旁,没多少时候翠屏也来了,两人似说了几句话,就在洒扫的小丫头靠近的时候翠屏忽的出手打晕了冬生,又将她扔到了井里。”
长天是听完了老太太审问翠屏的,这个怀疑一直在心头,如今细细一盘终于发觉了破绽:“时机不对。庭院洒扫的时辰都是固定的,都得在主子起身前打扫完毕,那时候已经寅正,不是开始洒扫便是已经在洒扫,如何要选在那里杀人,偏偏还是在那小丫头靠近的时候才杀人?”
倚楼点头,继续道:“那丫头奔出去找人的时候,我下水井里去瞧过,几乎没有耽搁时间。她是被打晕了正着扔下去的,而不是头朝下,没有挣扎所以人会浮在水面,并没有呛水,可我探她颈间脉搏时却发现,气息微弱。”
彼时渐入九月,已有零星桂花悄然绽放在枝叶间,嫩黄的颜色娇俏可爱,混着微凉的风清新缠绵的吹进屋内,灼华道:“假死药。”
“没错!”倚楼道:“属下细想之下觉得有蹊跷,便悄悄跟着抛尸的婆子去了乱葬岗。还发现了苏氏的人也跟着去看过,还特特去探了鼻息。”
灼华冷笑一声,“还真是细心的很。”
宋嬷嬷担忧道:“没被察觉吧?”
“服了假死药,心跳和脉搏都会趋近于无,便是有年资的老大夫也未必察觉的出来。”倚楼摇头,眼神瞄了瞄桌上的糕点,一日一夜没吃东西,有些饿了。
那扁扁的肚子发出饥饿的轰鸣,灼华愣了愣,才笑了出来,驱散了屋内的沉重气息,抬手指了指糕点,秋水忙将糕点送到倚楼手里,顺口的取笑道:“亏的没叫你去做那不眨眼的杀手,否则伏击之时这般腹鸣,可要坏了大事了。”
灼华和缓一笑,觉得这样才是对的,哪有十多岁的小姑娘一日一夜不吃东西还能不饿的,“血肉之躯,会腹中饥饿乃是正常。”
倚楼不好意思的挠挠脸颊,却觉得秋水说的极是,她们小时候长在暗卫营里,谨慎如野兽才能活命,也常常会因为没有完成任务而几日没有吃食,来了姑娘处便过上了三餐正常的日子,姑娘总是把好吃好喝的给她们,不仅把胃口养的极好,连嘴巴也养刁了。
现在一餐不吃还好,一日不吃东西就觉得饿的慌。可该好好改正这个习惯,人一舒坦便要懒惰,这不是一个护卫该有的精神。
如是想着,倚楼手上却没客气,连吞了两块桂花糕,又灌了一碗茶,才继续道:“属下探得翠屏尚有一息,悄悄给她服了解百毒的药丸,又在暗处都等了一夜,第二日蒙蒙亮冬生才醒过来,她第一件事情便是找到了翠屏,也给她喂了药丸。”
灼华忙问道:“翠屏的毒,如何?”
宋嬷嬷将白氏的计划大致的解说了一遍。
倚楼到底见着了冬生和翠屏的举动,倒是没有很惊讶,只干巴的安慰了灼华几句,道:“毒性甚重,虽服了解药,能不能熬过来还未可知。”
灼华只觉心口闷的厉害,有些喘不过气,“她们现下在何处?”
“离乱葬岗不远的山洞里住下了。”倚楼问道:“姑娘可有什么话转达给她们?”
“这会儿的天,夜里实在是冷的厉害,你晚些时候再去一趟,带些吃食和衣物去。她们本就是为着母亲的,你是我身边的人,她们见着你心中自然有数。”灼华想了想,挥手道:“不行,万一苏氏有所察觉那里便太危险了,你将她们带去陈叔那里。”
“对,反正只要没有发现她们的去处,苏氏发现她们不见又能如何。”宋嬷嬷眼中又明亮的光,点头道:“若要再将性命折在苏氏手里,那才不值。”
灼华捏着袖口缠枝绣纹,“你先安排冬生去陈叔那里,再让陈叔给翠屏安排了僻静的院子养着。翠屏需要大夫救治,有外人进出,定要将她们分开藏匿。”她心中紧张,若能救下二人,对她们而言算是最大的安慰了,“一定,尽力救治。”
倚楼郑重应下,手里又摸了两块糕点吃下。
叫她这样一弄,气氛顿时没有那么沉重了,宋嬷嬷好笑的摇头,问道:“阿宁有何计划?”
“冬生假死,便是白氏的后手,她一定是还有任务的。”灼华眼中的激动之色慢慢平复,缓缓道,“你先问问冬生,别咱们自作主张又打乱了她们的计划。”
“好。”
灼华指尖轻点了荷花花苞,微垂的羽睫在窗纱遮蔽的清尘薄雾光线下落了又道浅浅的银子,时辰一下子沉寂下来,耳边是鱼儿在水中游动的泠泠生,秋风里枝叶舒舒映着一轮西斜下去的艳红秋阳,悠然惬意。手势起落间带动了衣袖拖曳,绣纹牵起一抹如雨丝微凉的影,荷花的花瓣似微微展开了些许,送出一抹清幽香味。
“遥哥来信说,苏仲垣的妻子早已经启程来北燕,想来这几日里就要到了。咱们也可好好看看,苏家这回是要如何给苏氏撑腰了。”
云南姜家是圣祖开国时封的异姓王族,世代镇守云南。未免手中数十万军权惹来上位者的疑忌,每一代礼亲王的嫡长孙或者嫡长子都会留在京中长大,算是自愿为质子。当年为抵南晋大战世子夫妇回了云南,而嫡长子姜遥和嫡次子姜敏则被留在了在京里。
灼华年幼时,沈桢在苏州连任过。姜家两兄弟身为质子,照理是不能出京的,但皇帝对其二人极为厚待,又因苏州离金陵路近,那六年里姜遥和姜敏常去皇帝处讨了旨意带着皇帝的亲卫在苏州小住。
后沈桢远放来了北燕,每年老太太和老叶子生辰,灼华也会跟着郡主回京小住两月。郡主和灼华是姜氏两兄弟在京中唯有的亲人又是自小玩在一处的,感情甚为亲厚。哪怕这两年不曾回京,两兄弟也常捎了好东西来北燕,时时通信,帮她掌握京中信息。
宋嬷嬷哼笑道:“既是苏家要来撑腰,不若就在苏家人面前揭破,如此,看那永安侯府还敢如何卖那脸面。”
“脸面这东西,皮够厚就永远卖得出去。”灼华微微扬了扬眉尾,语调疏懒讽刺,“咱们不急,相信白氏的计划一定是很精彩的。”
母亲的死怕是永安侯府的人也逃不去干系,如此苏家,她也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此刻京里也该安排取来了,她便是要苏氏亲眼看着自己的依仗一点一点的垮塌。
最后,一无所有。
“哦,对了,苏氏的补药还在吃么?”
宋嬷嬷意味深长的一笑,道:“厨房来话说了,苏氏每日都叫了身边的人去做药膳。每日院子里清出去的药渣也使人瞧过,都是好东西。看来,苏氏很是在意保养。”
长天哼了哼,讥讽道:“那时自然的,她还想长长久久的做三房的主母呢!”
灼华笑笑,神色恬静温柔,语调却与神色格格不入的秋风瑟瑟,那粉色的花苞落在棕色的眼底,竟燃了一抹烈焰火红,“如此,也不浪费了咱们的心意,都是上好的药材了。”
最后一茬的合欢花维持的比往年要久一些,柔软如羽扇舒展,淡红映着脆嫩如仕女纤长手指的翠叶,柔软的色泽似豆蔻年华的女郎着了衣裳起舞,娇俏而稚嫩,又似伏在天边的多多祥云带着淡淡的香味,拂过冰雕的沁凉悠悠萦绕鼻尖,舒心适意。
沈桢最近很忙,连中秋都没有挤出时间回家一道吃顿团圆饭。
一直住在衙门里,到了前日里才回了一趟家里,急匆匆去老太太处请了个安,问了几个儿女的读书,关怀了灼华身子养的如何,说了一盏茶功夫的话,凳子刚坐热,便又匆匆离开。
高官家里,丈夫、父亲、儿子这样的男性角色总是处于缺席的状态,都习惯了。
这也是为什么老太太会丢下丈夫和其余子女,来北燕坐镇的原因。
中秋已过,京里那边陛下的仪仗马上就要开拔,狩猎的场地、防卫的部署、人员的配置、扎营的选址,还有这么多人的衣食住行如何处理,等等,都要在这几日敲定且准备妥当才行。
原本沈桢这个封疆大吏的日常政务已经是十分繁忙,如今更忙得焦头烂额、脚不着地。别说只是布政使司了,整个北燕的大小官员几乎全都住在了衙门里忙碌着。
那日沈桢方走,徐悦便又登了门。
灼华发现每回徐悦上门,说出的话总叫她目瞪口呆。“你们抓住了北辽的大人物?他……要见我?”指了指自己,饶是她再淡定,听得他这样说也是脑中一片空白,“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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