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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路早已不知所在,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薄薄的雪花,最先忆起的却不是美好的童年,反而是噩梦。小时候记忆最深刻的噩梦的背景就是在回村里的路上,那个噩梦至今仍有记忆。

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崎岖坎坷的林中小路,一些有着血红双眼的非人类,眼前一切全部变成了暗红色,嗜杀的怪物成群袭来,惶恐、惊惧、无助的逃窜,整个世界好像被怪物占据,往哪逃都是敌人。

漫无目的的奔跑,躲避,含着泪的无助与惊恐,极致的压抑,不敢发出一点声息,怕被怪物听到,然而无论怎么奔逃,怪物总是会出现,就要被抓住的时候,爸爸忽然出现在面前,带着他逃离了那个恐怖的狩猎场。

让人惊惧的回忆涌起,仿佛破土而出的幼苗,突破血腥的困锁,带来更多的记忆,很多东西都回到了脑中。楚向发现,他现在甚至清晰的记得,在那个噩梦惊醒之后,奶奶搂着他直到天亮,后来妈妈将已经去世的爷爷的衣服当补丁缝到他的每件衣服里。

乡下的习俗,小孩子晚上做噩梦的话就让他们穿上家里已经去世的长辈的衣服,这样就能防止小孩做噩梦,村里家家户户都会留下一些去世的长辈的衣服。

回忆起这个噩梦,楚向发现,原来曾经的噩梦不过是潜意识对现实的反应。小时候,父母外出谋生,姐姐已经上初中在学校住,兄弟两人只能跟着奶奶在村里住,父母很久才回来一次,这个噩梦不过是自己对父母的想念,希望父亲在身边,不让自己被人欺负。

熟悉的院子出现在眼前,曾经和奶奶一起生活的三间瓦屋已经完全坍塌,房间里老爸老妈结婚时的那张婚床已经不见踪迹,很小时候,姐弟三人就是和奶奶一起睡着这张大床长大的。

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院子被雪花铺满了,一片雪白,仿佛圣洁的天堂,让楚向不想踏上去玷污。小学的时候,这个院子是全村小孩的集合点,一起在这里弹玻璃珠,跳绳,一起做作业,一起打闹,虽然贫穷,却是十分欢乐。

稍大的时候,姐姐读初中住校,剩下兄弟两个和奶奶住一起。奶奶养了三只母鸡,母鸡每天都会下蛋,每天早上,奶奶就拿两个鸡蛋,或煎或煮或蒸,有时候没有菜,这两个没吃完的鸡蛋就是两兄弟午餐的菜。两个鸡蛋三个人吃两顿,这在现在的楚向想来,是那么的不可想象。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南方走,这是小学上学的路,冰雪覆盖,小路已经难以辨认。楚向记得路上有一条很深的沟,村里的长辈说是日本鬼子挖的战壕,在流水的冲刷下,底部变得很宽,起码有十米深,每次上学经过这条沟都要跳过去。

壕沟仍然和以前一样,有一半已经被冰雪冻住,以前跳过去的地方变得更宽了,宽到大人才能跳得过去。过了战壕是一片树林中的乱葬岗,那时经常有神经失常的成年人出现在路上,有时还会追赶上学的小孩,特别是晚上,晚自习回来的时候,一碰到那些人,大家就会吓得一路狂奔。最可怕的是,有时候树林里还会停放着没有下葬的棺材,那种刺眼的艳红色让大家都很害怕,只能用拔足狂奔来消减心中的恐惧。

扫了一眼乱葬岗,当然没有停放的艳红色棺材,楚向嘴角不觉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些在小时候能吓破胆的事情,现在看来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如果说惊恐会让人想要强大,这或许也是造成现今的自己的一部分原因吧。

这些都不是楚向印象最深刻的记忆,整个小学,记忆最深刻的是被打。这条上学的路要穿过隔壁村,隔壁村的小孩是附近几条村的小孩的噩梦,如果用一个比较夸大点的词,大概可以说成无恶不作,整个小学里几乎所有学生都被这条村的人打过,而打人的孩子他们的父母还以此为荣,学校里的老师都是敢怒不敢言,也不敢管,还因此发生过两条村的大规模对峙,土枪土炮在学校外的足球场摆开,差点打起来,吓得其他村的小孩子放学都不敢出校门。

想到这,楚向扫视周围的残檐断壁,寻找人烟的痕迹,这样的人,必须斩草除根。

曾经的小学已经消失在海水的反复冲刷中,只剩下一些不愿倾倒的墙脚。老师们大概都也都消失在海水中了吧,那个因为自己考了98分没有满分而用板子打了自己手掌十几下的数学老师不知最后怎样了。那个被自己打过的小女孩不知道怎样了,想到因此被小女孩的爸爸揍了一顿,楚向就觉得气愤不已,那是他第一次打女人,也是至今唯一一次。

小学东北两公里不到的地方就是楚向就读的中学,升上初中后楚向可以说是如鱼得水。隔壁村的基本都不上初中,那些人不是惹是生非就是偷鸡摸狗去了,很多还开始吸毒,抢劫,附近的十几起命案九成都是他们的手笔,听说还被警察乱枪打死几个。

小学被打多了,初中开始楚向意识到自己要有强健的体魄,开始努力锻炼,在成绩领跑的同时,初二开始楚向还是校足球队的主力,也是校乒乓球队的一员。

初中的教学大楼仍然坚强的挺立,这大概是九十年代建筑的共性,连汹涌的海水都带不走它们的骨气。

踩着铺满冰晶的楼梯,走上曾经的教室,紧锁的门里面只剩下一片腐烂的木头,记忆里被老师从熟睡中揪起来上黑板作答的情景却仍历历在目。

楚向喜欢上课睡觉,每天早上起来就踢球,上课的时候当然又累又困,中午喜欢打闹不睡午觉,下午上课才补觉,到了晚自习反而精神,所有的课业都是晚自习搞定。

站在楼道,楚向脑中忽然浮现一个女孩的身影。班长,那个温柔美丽的女孩,楚向笑了起来。多年之后,楚向才知道,那次楼道的偶遇不是偶遇,而是有心等待,原来班中最优秀的女孩竟然是自己这个睡神的仰慕者,若不是后来聚会的时候女同学透露,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女孩静静走开的表情已经消失在记忆里,班主任的训斥却好像还在教室里回荡,自那时起,自己好像就成了所有老师针对的对象,被数学老师用一道巧妙的题坑了一把,怒骂半节课的情形至今想起都有点想笑。

最美好的时光大概就是初中了,有喜欢的东西,有喜欢自己的人,只是那时太懵懂,一切都无法留于心中。

印象最深刻的大概是学校的一群老师,手腕摔脱臼,听说年老的副校长会治,忐忑的上门,副校长慈祥的笑容是那么的温暖,被妙手回春的轻松难以忘怀。

校长是一个瘦小的老头,也是早已退休,听说是董事长亲自去家里请来担任校长。几乎每一个晚上和早晨,楚向都能见到校长巡视的身影,有时候寒风呼啸,紧紧裹着棉被都觉得冷,校长还是准时出现,轻声叮嘱缩在被窝里打着灯看书的同学。

学校里最特别的是三个体育老师,每天都巡视一遍学校,一个高高帅帅,每天都穿着皮鞋西装,听说好多女老师喜欢他,是出名的帅哥。一个身材匀称,嘴角总是带着迷一样的笑,一米七五的个子能随便扣篮,一脚落叶球更是一绝,足球篮球听说都在市里能排上名次,经常说你们这帮小子,能练到我的一半就好了。

最特别的是另一个体育老师,身材略胖,脾气火爆,听说经常在外面和古惑仔打架,在学校的时候却从来没打过学生,为了保护学生不受烂仔的欺负,买了几十条钢管回来,经常召集高年级的学生练习打架,一发现古惑仔来闹事,一声呼喊,众人立即拿上钢管蜂拥而至,让那时的楚向羡慕不已。

想起各个老师,楚向顿觉莞尔,学校里几乎每个老师都有一些特别的地方,地理老师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每天六点起床跑步锻炼,风雨不改,一身肌肉足以比拟现在的健身教练,耐心好得变态,有时快熄灯了还拿着书过来宿舍讲题。数学老师脾气火爆,经常将楚向骂得狗血淋头,回头却又细心的给楚向讲解难题,化学老师下课铃一响立即就走,从不拖堂,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不能耽误学生的课间玩耍。

每个老师都完全不同,却又都很关心自己的学生,那时的老师是真的老师,不是只有教学任务的老师,无论是校长还是各科老师,都关心关怀学生,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都尽心尽力尽责,务求引导学生走向正道的老师。他们很可爱,纯粹负责,只盼学生成才。

只是,这种老师到了高中之后,就再也没有遇到过,这或许也是中国教育失败的一个原因吧。

最美好的学生时代记忆,楚向忽然觉得,自己可以表达一下自己的敬意,毕竟,这里出去的大概没剩下几个了。

跃下大楼,拔刀出鞘,楚向题诗墙上:

悟来时见江海古,

苍涯行遍谒吾门。

向道偶题人间世,

一刀一剑一昆仑。

你们曾经的守护将是我前行的动力,我会努力如你们所愿,从此做一个纯粹、不违心的好学生。站在校门口,楚向躬身鞠躬。

雪越来越大了,雪花飞舞,六月份的气温犹如这末世的人情,寒冷,冷入骨髓,此时楚向的内心却是温暖如春。

楚向转身离去,他已经找到他的本心,这注定是一条独行的路。

荒芜的乡村

,草木绝迹,倔强不欲低头的高楼大厦仍然在与天抗争,白茫茫的大地上见不到任何活着的生物的迹象,这就是镇海,曾经繁华富裕的海港城市。

忽如其来的战争摧毁了这个人口八百多万的城市,两个八十万吨当量的核弹在城市头顶爆炸,摧毁了海港里的舰队和南方最大的军用机场的一切,同时也摧毁了这座城市,灭绝了人迹。

两年的潮来潮去,洗刷不掉这座城市的悲伤,虽然海水带走了大部分灭绝生物的辐射,这里仍然难以生存,人迹罕至,毕竟这里离爆炸中心点只有三十多公里,现今辐射值仍在每小时五六百伦琴左右,连野兽都不会靠近。

野兽不会来,因为野兽只为生存,但人不是野兽,人,有家,有牵挂,人不是野兽。

北风如刀,冰寒刺骨,踏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楚向向北而行,百里之后,开始有野兽的踪迹。抗辐射能力比较强的野兽已经敢于来到这里,不过这些野兽大多肉质粗糙,不好吃,体质不好的人吃了还会受到辐射的伤害,轻则大病,重则身体溃烂而死。

沿途的野兽感觉到楚向身上凶厉的气息,纷纷退避三舍。这些野兽比人类聪明多了,碰到强大的生物就立刻退避,不像人类一样,总是有人螳臂当车。

继续往北,南迁避寒的兽类急剧增加,随处可见猛兽逡巡。北方的极寒天气让大部分兽类不得不南下过冬,人也一样,大部分人类也要随之南迁。受辐射变异的兽类虽然力量大增,但和手拿枪炮的人类比,还是难以抗衡。人要生存,要吃东西,兽类也要生存,要躲避人类,他们只能进去人类不敢进入的高辐射区。

弱小的兽类抗辐射能力较差,只能紧挨人类的地界,猥琐求生,而这类野兽的肉质大多鲜嫩,这注定了他们的命运悲惨。

“今天运气看来不太好。”楚向轻叹道。

一只四肢鳞甲包裹,全身长毛,站起来有一人高的变异生物被楚向抓住脖子提着,动都不敢动,眼中竟然有祈求神色,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只变异狗。

“你运气不错。”楚向道,扔下变异狗。

高大健壮的变异狗没有逃跑,小心翼翼的摇着尾巴,去蹭楚向的脚。

“好狗不挡道。”楚向神色一冷,踢了一脚巴结狗,变异狗摇着尾巴跑了。

楚向不吃狗,楚氏族训:不得吃狗,不得经营与狗有关的营生。

走了一会,见到的都是狼狗之类的肉食动物,这些肉食动物大多变异较多,而且肉质粗糙,不如食草动物的肉好吃,巨变的发生,导致食草类家禽类的动物几乎灭绝,活下来的也基本成为食肉动物的粮食,很少能看到它们的身影。

又走了半天,楚向总算看到一只合适的东西一只变异老鼠,这些老鼠可不是一般的老鼠,那体型快赶上普通的家狗了,起码有二三十斤重。这些变异的老鼠肉质十分鲜美,但是这些机警的东西十分难抓,跑起来就像一溜烟似得,而且还能在雪里面穿行,一般人奈何不得它们。

轻轻靠近在雪地上寻找食物的大老鼠,还没到十米之内,警惕的大老鼠就发现楚向的存在,立即往雪地中一钻,楚向纵身跃起,拔刀一掷,长刀划过漫天飞雪,钉在一条凸起的雪线终点。

警惕的大老鼠没能保住一条命,正好被楚向的长刀贯穿钉在地上,生命力坚韧的大家伙仍然没死,挣扎着在雪地里扑腾了好一会才断气。擦干净刀上的血,楚向看了下方向,拎着老鼠尾巴往东而行。

前方有个小山头,山头上有烟火气,走进一看,却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积雪覆盖的土地。

有烟火,当然不可能没人,走到山包另一边,一扇两米高两人宽的门出现在面前,钢门好像镶在山壁上一样。门边有按钮,按钮受不住风雪侵袭已经冻住,楚向一拳砸下去,按钮缩了进去,上面的冰雪碎成粉末。

过了一会,钢门被撞开,呼的从楚向面前扇过,撞在两侧的山边,一名面目凶恶的寸头壮汉站在楚向对面,壮汉穿着件黑色的羽绒服,皮靴上插着一柄军刺一样的东西,腰间微微鼓起,不知道是枪还是什么。

楚向微微点点头,走进山洞,顺便拉上厚厚的钢门,壮汉瞥了楚向一眼,自顾自回到柜台边。

这是一个两百方大小的山洞,右边是一个吧台,摆了十几张小桌子,旁边是一个类似厨房的区域,左边尽头处有十来张刚好能躺下一个人的小床,昏暗的灯火下十几个人围着火炉坐着,有几个看不清面目的男子在猜拳喝酒,床上几个人在蒙头呼呼大睡,这个小小的狼穴竟然有二十几个人驻留,可能还不止。

狼穴,并不是狼的巢穴,而是捕猎者的巢穴,寓意捕猎者就像凶残的狼一样,这种巢穴确实和狼穴差不多,可能比真正的狼穴更残酷。这样大大小小的巢穴很多地方都有,在这块离武城不近,离辐射区也不近的区域特别多。

狼穴存在的原因很简单,武城人太多了,食物十分缺乏,周围的生物都被吃光了,吃不饱饭的人只好到远一点的地方捕猎,狼穴就是处于猎物较多的偏远区域,给捕猎者提供一个休息落脚的地方。

敢于到偏远地方捕猎的人,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毕竟,从武城来到这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有一定的实力,路上就被野兽吃了,而且狼穴不是太平的地方,人吃人的情况并不少见,甚至发生过多起狼穴的主人被吃掉的事情。

见有新人进来,十几个男子全都看向楚向,这些家伙丝毫没有顾忌的意思,目露凶光,蠢蠢欲动,不知是不是正在考虑要不要当场做掉楚向,饱食一顿。

这种情况楚向见得多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是那些人敢动手,楚向不介意手上多几条人命。

“老板,帮我烤了。”楚向将冻僵的大老鼠扔在地上,对面目凶恶的狼穴主人道。

“费用一半。”狼主面无表情的道。

楚向点点头。

大概是因为楚向爽快又不讲价,面目凶恶的狼主倒了一杯热水给楚向。

“谢谢!”楚向微微举杯道。

“白鬼,那一半我要了。”发现有肉,一个正在喝酒的男子站起来叫道。

“一两银子。”狼主头也不回的道。

“先记在账上。”站起来的男子道。

“你知道我这里从不记账。”洞主白鬼冷冷的道。

站起来的男子大概是被洞主怼的有些下不了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东西全都跳了起来,叫道:“白鬼,别给脸不要脸。”

洞主白鬼直接无视这句话,自顾自处理野味去。没有几分实力,哪敢当狼穴之主,和这些穷凶极恶的家伙打交道。站起来的男子怒气冲冲的盯着洞主白鬼,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同桌的三人见同伴下不了台,连忙好言相劝,找台阶给站起来的男子下,片刻之后,站起来的男子才愤愤坐下,目光却是盯向楚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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