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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只有那藏在圣安殿那个女人,你才肯?”太后兜兜转转说了半天,终于说到了重点上。
朱常钰深深看向母亲。
“我听说,她在你殿内,舞刀弄棍,是个江湖女子?”太后揉了揉额头,“皇帝不要跪着了,起来吧。”
“这样的女人,皇帝即便喜欢,也应当有分寸,派人教导宫中礼仪后,再给个位分放在身边才是稳妥之举。不明不白的藏着,若叫外头的人传开,岂不是有损你的威严?”
朱常钰未动。
挺直的脊背,似乎背负着这位年轻帝王某种强硬的坚持。
“母后,儿臣并未幸她,留在她身边,只因她是儿臣珍爱之人。”
“她意不在宫中。”
太后睁大眼睛瞧着自己的小儿子,几乎以为面前的朱常钰换了个人,她低声呵道:“皇帝,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槐园的秋千扎好了,整个秋千又结实又高大。
苏枣在秋千上荡的老高。
先前秋夕想帮她在后头推,苏枣却觉着秋夕力气太小,还不如她自己脚往后一放一蹬荡的远。
她已经荡了好一会儿,等到天空第一颗星星出来,苏枣越荡越觉着心里空落落的。
她好想六郎。
明明天天都见面,可是只要不见一会儿,她就很想他。
六郎很忙。
六郎不在的时候,苏枣不得不自己找点别的事情做,随着严崇的余党一点点被揪出来,朝堂局面焕然一新,苏枣越来越觉着自己没有留下的理由,可这个“六郎养伤时陪伴防刺客”的借口,在跟六郎相处着段时间,已经让苏枣越来越主动不想打破。
同时,她开始无比想念宫外的街市。
特别是她住的客栈附近,有一条满是小吃的街。街上各种小摊贩吆喝着,有香辣的臭豆腐、豆花、雪花酥、还有绵软的甜饼。
宫里点心的味道,跟精致的外表一样美味,却总少了苏枣喜欢的那种感觉。
那种从店家手里热乎乎接过一口咬下的满足和欢愉,那种奔波后,得饮一口蜜浆的畅快,那种能够抚平她内心焦躁四处流蹿的饭香,这些在民间很普通的感情波动,在皇宫内,她一点都体验不到。
清晨起床,想吃的东西,已经满满摆了一桌子。
按照“秋夕”的话,这一桌子还算是简陋了。苏枣寻思她不起床,张开嘴,只要她饿了,秋夕也会将饭喂到她嘴里。
想要什么。交代下去,也很快就会有。
这感觉实在让苏枣很不舒服,如果不是六郎陪着,她老早就离开了皇宫。可也正因为六郎陪着她,她才直到现在,都没有离开皇宫。
她约过六郎出去,可是六郎没有答应。
六郎给她讲故事,讲那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的故事。
六郎的故事从来都不是随便讲的。
哪怕隔着屏风,苏枣似乎也能从那温润的声线中,听出一些不同与朱常钰平日表现出的感情波动。
“文帝从霸陵上,欲西驰下峻阪。袁盎骑,并车閴辔。上曰:”将军怯邪"盎曰:"臣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
今陛下骋六騑,驰下峻山,如有马惊车败,陛下纵自轻,柰高庙、太后何”
越是安静的夜晚,苏枣也越来越明白朱常钰身上背负着什么。
这些东西,将本来向往着外面世界的六郎,心甘情愿的留在了宫中。
那一夜后,苏枣不再邀六郎一起出去。
她也不敢细细思量六郎背负的那份重量,那是令她恐惧的重量,似乎能折断她的翅膀,可又在她的心湖投下一粒石子,发出一圈圈的涟漪。
这一年,苏枣不满十九岁,芳华正茂。
复仇的目标达成后,苏枣并没有仔细思考未来,只有这股对宫外的渴望,叫她愈发坐立难安。
朱常钰今夜比平日回来的时辰晚的多,苏枣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她在朱常钰陪她用饭时,纠结而期待的对朱常钰道:“六郎,我可不可以出宫玩玩……就白天的时候,晚上我就回来了!”
“我跟你保证!”苏枣强调着。
朱常钰夹菜的手顿了一瞬,压抑着将菜夹进了苏枣碗里。
他看着苏枣的眼睛,苏枣期待的看着他。
夜空的流星似乎摔碎在了少女的双眸,那种生机勃勃的耀眼光芒,没有人舍得拒绝。
“……好。”
作者有话要说:PS:"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摘至史记卷一百一袁盎晁错列传第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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