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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绦这么说,孙藏也不好开价了,便把第一次开价的机会给了对方:“……比如?杨贤弟你想怎样一个优惠法?”“比如,市面上的棉花价钱虽会随季节有所变化,但总体上来说,一担的价钱在一两一钱银左右,这是卖给纺纱散户的价钱。

至于卖给纱坊的价钱,则是一担一两银子。而小弟想要的价钱……是九钱银一担。”

一担,在这时候又写作‘一石’。每个朝代因为度量的工具有差异,甚至是同一朝代不同地方的度量工具的大小也不尽相同,所以一担代表的重量是有些差别的。

不过在宋朝之后,度量上和后世相差就不是特别大了。像是一担(一石)的重量,大约就指一百斤左右。

一担棉花——即约一百斤棉花,如果一担九钱银子的话,那一斤的价钱约莫就是九文钱。

寻常纱坊棉花进价为一担一两银,也就是十文钱一斤。虽然杨绦一斤棉花只往下将一文钱,但在大宗货物交易里,别说一文钱,就是一分一厘之差,最后出来的利润差距都会很大。

孙藏有些为难:“贤弟,不是为兄悭吝,实在是一担九钱银,这价钱有些低了……”

他不知道这杨绦的纺织坊究竟能做到多大,若果真做到极大的程度,所耗棉花就会极大。一担让利一钱银的话,那他就会少赚很大一笔钱!

“俗话说,薄利多销。而且这价钱也不低了,孙兄你还是有得赚的。”杨绦笑呵呵地劝道。

孙藏沉吟片刻,让了一步:“九钱一担还是太低了,为兄退一步、贤弟也再进一步,一担九钱五分银!如何?”

杨绦作为难状,沉思估算片刻,似是突然想到一般:

“……要不这样吧!平常以一担九钱五分银的价钱结算,到了年底之后再来算总账,如果超过一百担了,就以一担八钱五分银的价钱结账。”

二十担为一吨,一百担就是五吨。

在这没有机器生产的时空,现下的那些全手工小纱坊,一年想要纺纱五吨……或许可以,但也不会很容易,而且就算纺出来了,也会比较难卖出去。

听了杨绦这么说,孙藏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

他脑筋迅速运转起来:这杨绦并非是信口开河、随口胡言的人,既然他在还价,那必然是有这样还价的必要。

也就是说,他一年消耗掉一百担棉花,这种情况是可能的。甚至,或许还会超过一百担……

‘……难不成!他开价一担九钱银,就是在等我还价,然后再趁机提出超过一百担的价钱!?若真是这样,那么一年超过一百担的可能,也就更大了……’

杨绦一边夹菜吃,一边为孙藏的杯中续上酒,微笑着等对方想好。

孙藏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尽管现在市面上大多数纱坊一年并不能耗掉一百担棉花。

“杨贤弟啊,为兄白手起家,赚一点钱殊为不易啊。这样吧,平常以一担九钱五分银的价钱来结算,年尾算总账时,如果超过一百担了,那便以一担九钱银的价钱结账。”

孙藏还价之后,又开始哭惨:“为兄是族中旁支,嫡支的贩盐生意根本不许我们这些旁支插手,到我爹这一代时,家中都已经揭不开锅了。为兄实在无法,才另辟蹊径,做起了棉花生意。”

“棉花生意不好做啊,利润又薄,还要看老天爷脸色,有时候一年忙下来,别说赚多少钱了,勉强糊口而已……”

这种哭惨的行为,杨绦也算见惯不怪了。不过,孙藏最后的还价和他的最佳预期差不多,他打算同意这个价钱。

于是便拍拍孙藏的肩膀,然后举杯与孙藏碰杯:“唉,是啊,小弟也是白手起家,深知其中的不容易……来来,喝一杯!”

“唉,喝酒喝酒!”

喝过酒之后,杨绦咬咬牙,答应道:“我们都不容易,也都讨价还价过了,那就依孙兄的:

一百担以内,价钱是一担九钱五分银;若达一百担,价钱就按一担九钱银算。”

因为杨绦能保证,一年消耗的棉花在一百担以上,所以说来说去,最后定下的价格和他第一次提出的,实际上是一样的。

如果是袁宁的话,就绝不会让杨绦这般如意。

所以孙藏就算能白手起家,因为眼界所限,又没有袁宁的敢想敢做,在杨绦这里也没能占到便宜去。

孙藏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既然话都已经说出口,而杨绦也已经答应了他的还价,他再想反悔也是不可能的了。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为我们初步达成这桩生意,干一杯!”杨绦立即就敬了孙藏一轮酒,然后招呼着他吃菜:

“来来,吃菜吃菜……”

松弛一会儿之后,杨绦又和孙藏商量起供货的细节来。

“……回去之后,小弟便拟好契约,到时拿去孙兄府上签字画押”

“……现在孙兄手上必然还有存货吧,开年之后可否约个日子,先供货十担?”

“没问题!开年之后为兄再去找贤弟,到时约个日子,就把棉花运送来。”

又聊了一会儿,就把供货细节基本上都确定下来了。

正事谈完,饭还没吃完,酒也还没喝好。杨绦与孙藏两人,就又胡侃海侃地侃谈起来。

杨绦突然想到:“说起来,孙兄可是与杭州有名的盐商孙潜,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孙潜,孙藏,这名字听着就似有渊源。”

孙藏听见杨绦提起孙潜,神情之中立即浮现异色,那是一种憎恶之中带些轻蔑和不屑,以及一些恨意的神色。

不过孙藏并没多说,“确实,为兄与那孙潜,也算是堂兄弟的关系。不过我是旁支,他是嫡支,他占着孙家的贩盐生意,而我们这些旁支就只好另谋生路了。”

“怎么?杨贤弟与我那堂弟相熟?”

杨绦想到几年前元宵灯会上的事情,嘴角一撇:“呵呵,不算相熟,一面之缘而已。”一样没有多说。

孙藏一看杨绦撇嘴讥讽的神情,又想到那所谓堂弟的行事德性,和他那挚友之间的猫腻。

再看眼前杨绦这一副俊美不凡的样貌,对两人之间生出龃龉的原因,就有了些推测……

孙藏:“那孙潜啊……算了,不说也罢!为兄与我那所谓堂弟,从他逼得我白手起家去做棉花生意时,便算是断了血脉亲情了。

杨贤弟,你也大可不必在意他。”

“??”杨绦觉得孙藏的话有些奇怪,不过想来也许是这孙藏与孙潜之间交恶甚深吧。

“杨兄言之有理,不过一不相干之人罢了,我们都不必在意他。”

很显然,孙藏想歪了,不过也无伤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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