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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真对人有意思那就拿出点正经样子来。”他凑到陆炳身边嗅了嗅,“大白天的就在外面喝酒,怎么能给人留下好印象?”“没办法,都是应酬。”
“应酬......怕不是去了严府了?那种地方也是带她去得的?”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顺天府现在就是严世蕃当家,他父亲更是礼部尚书。想要在京城里把那些鬼鬼祟祟的人都捞出来,我需要严世蕃的眼睛,也需要他父亲那只能通天的手。”
谈及时事,重重疑云又笼罩在了两人心头。皇上给的五日之期即将过半,他们手中的线索却已经查到了头。
“今天颜朔带人在京城了查钱铺,他可有什么收获。”
“他让我转告你,钱铺只查了两家就查不下去了。不知为何今天京城里突然掀起一阵兑钱的狂潮来。许多人都拿银子去兑铜钱,这真是破天荒头一遭的事。铜钱开始打量涌入民间,这一潭浑水搅得,连颜大人这样的老江湖一时都拿不准主意了。”
陆炳并不惊讶,下午在点心铺里那个伙计所说的话已经在他心里敲起了警钟。他将两方线索联系在了一起,逐渐勾画出了一副充满恶意的情景。
“明白了,我们下手快,白莲教——或者打着白莲教旗号的人逃得也快。你最讨厌的那个严世蕃已经警告过我会发生这种事了。下一步他们会让自己的影响力从京城扩散到整个北直隶。你这个时候离京倒不失为明智之举,我们还不清楚之后会从什么地方开始乱起。”
“听起来我该晚点走,你还需要我来帮你。”
“不,你有你该去的地方。”
陆炳拒绝了沈炼的建议,他本能地感觉这片是非之地不适合沈炼久留。
“对了,还没说你打算去哪儿呢?”
“四川。”
沈炼不假思索地回答。陆炳斜了他一眼:要应考的人了不回老家去关门念书,跑到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做什么?沈炼装作没看见他充满疑问的眼神,只回了他一句“保密”。
陆炳向来不耐烦猜谜,正准备一脚把他踹墙上去,喜得救星天降——莫菲恰好回来了。陆大人抬到一半的腿缓缓地落回了地,伴随着身旁沈炼的阵阵嘲笑声。
“还在门口干嘛呢,有话回屋说。”
她十分自然地站在门口招呼两人先过来,看在旁人眼里她俨然已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若不是身处大街上沈炼几乎要捶地大笑了。从没见过陆炳这样好声好气听别人说话的模样,终于有人敢挺身而出收服这厮了。
托莫菲的福,这场离别满满俱是喜剧色彩。虽然不知道沈炼在笑什么,但光看陆炳的样子就知道沈书生肯定拿住了他什么把柄。莫菲走出大门站到陆炳身边,沈炼再多看了他们几眼,把那捆旧书往肩上一甩,潇潇洒洒地离开了。
“什么事啊他笑得这么开心?”
“谁知道,这人脑子有毛病。不管他,回去吃饭去。”
“嗯。”
斜阳慢慢伏下了地平线,投在京城里的最后一抹余光照在三人身上。他们走的是不同的路,影子却仍指着同一个方向。
入夜后这座城市陷入了宵禁带来的寂静。陆府一如寻常人家那样点起了晚餐时的烛火,一家人围在桌边吃晚饭。今晚铃儿的胃口特别小,一看她那样子陆炳能肯定两个吃货肯定已经在房里悄悄偷吃过零食了。
他端起一碗笋干煲鸭汤缓缓地吹着热气,一边无奈地摇头。
“铃儿,谁准你在饭点边上吃点心的,连饭都吃不下了。”
陆铃闪亮的大眼睛瞟了瞟了父母的反应,悄悄挪到兄长的座边凑着他耳朵说。
“嫂子准的。”
她故意轻咳了一下,坐回到椅子上得意地给自己也盛了一小碗汤。
该说是宠过头了,还是孩子本来就会越大越皮呢?陆炳心里认为二者皆而有之。他看向面前的餐桌——莫菲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吃饭,不和他们一家人一桌。目光不小心和铃儿对上了,此刻兄妹两人心有灵犀,想的都是“如果莫菲在这里会怎样?”
当然陆大人是不会承认自己有这种念头的。
夜晚没有了阳光,整个天地成了影子的世界。
一辆马车缓缓驶过路面,车厢上写着北镇抚司字样的灯笼在夜幕下闪闪着微小的火光。这道光芒太过微弱,无法驱散周围浓厚的黑暗。颜朔在马车里伸直了他那条断腿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思考着下一步的策略。
过往查案的老套路这一次都碰了壁,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那个新对手。陆炳已经尽力给他提供了许多帮助,再拿不出成果,以缉案为主职的北镇抚司岂不是要面子扫地了。他忠实的老搭档——拐杖——依靠在车厢旁边,无声地赞同着他的想法。
“兔崽子,你在哪儿呢?”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无名没有回答他,她的手掌如铁爪般紧紧抓住了车厢的底座,两条腿抵在车厢后座下的横木上。黑暗温柔地拥抱着她,她生于斯,养于斯,黑暗是她最理想的伴侣和庇护所。
马车徐徐驶向北镇抚司的驻所。车厢之内坐着中年的锦衣卫指挥使,车厢之下攀附着无孔不入的狡诈刺客。两人彼此追逐,虽近在咫尺却互相看不到对方的模样。
谁是猎物,谁是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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