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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您就有所不知啦,六儿是个窝囊废,但他老冯家有个幺儿很有出息,进了官学读书。不知怎地说错了话犯了事让锦衣卫抓去了好久都没消息,他们家没啥背景,想救人又不得其法……”
他咽了咽唾沫看向屈念秋。
“正巧出了陆指挥使遇袭的案子,锦衣卫紧着问我们讨凶手。我想来想去,也就六儿这种无牵无挂的人适合拉去背这口锅。他欠的账又多活得又落魄,要我说这日子过得也什么滋味。他就一个心愿,想请您疏通一下关系设法把他亲弟弟弄出来,要有这份功劳在那他死后冯家也肯认他这个子孙……咱算是功德一件啊!”
他一拍大腿,说得是唾沫星子飞溅。屈念秋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让了让,心里盘算着他刚才说的那些话。
“救人的事,我没有那么大能耐。”
“我的爷啊,先把活揽下来,办不办得成这不以后再说的事么?咱也保证尽心尽力替他完成遗愿,要真的不济那也只好认命,我杜某人提着香火纸钱上他坟前给他磕头赔罪——不然您说还能怎么办?”
屈念秋没买他的账,给了句“先见见他吧”。
杜刑为他们的会面所选的地点是个废弃的旧屋。如今里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正中央摆了桌酒席,几个汉子围着一个人陪他吃喝。
“他就是冯六。”
“我看见了。”
六儿已经被灌得有些断片了,他这辈子都没受到过这样的礼遇。嘴唇上泛着油光,眼睛里有了点生气,这个瘦骨嶙峋的可怜人久违地被当成个人看待了。
“给屈爷问安了。”
一桌人见他来纷纷站起身,屈念秋抬手示意他们坐下,一指座中的六儿。
“都坐下,先把这位兄弟照顾好,今天他才是正角。”
众人又看向六儿,他喝得糊里糊涂,醉眼迷离地打量着屈念秋,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你……就是屈,嗝儿,屈爷?年轻,真年轻……”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缺了两颗牙的笑容,满身酒气,说话时舌头都打结。
“来,来吧……趁我没,没反悔……你答应我的事……也别反悔。”
六儿趁着酒劲猛地掀翻了桌子站了起来。他挺直了脊背人们才发现他几乎和屈念秋一般高。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你坐。”
屈念秋走到他身边一按他的肩膀,六儿颓然跌了回去。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我是六儿——”
“不对,要你爹娘给你起的那个名字!”
他严厉的语气忽然唤醒了冯六脑海里的朦胧。
“……冯其昌……”
六儿的嘴唇蠕动着,他觉得自己被当成一个人了,即将要做这辈子最后一件属于人该干的事。
“对,冯其昌。”
他用满布血丝的眼睛瞪着房间里所有人。
“冯其昌!我的名字叫冯其昌!”他突然哭喊着拍打座椅激动地咆哮,“我有名字!我不叫六儿,我大名叫冯其昌!”
“好。”
一条绳索鬼魅般绕上了他的脖子,将他的话语连同生命紧紧扼住。
“你的名字,叫冯其昌。”
他的手猛烈地向后挠着,但左右两个壮汉扑上来按住了他。
“你有一个亲弟弟,叫冯谦。”
冯其昌那靠着椅背的脑袋向后仰着,翻着眼睛死死地望向屈念秋。后者身体前倾,也俯身迎上了他的视线。
“对于手足之情我略知一二,你的愿望,我会替你完成。”
他直视着冯其昌说出了这句话。
醉汉的腿无力地在地上最后踢蹬了几下,终于不动了。他眼中刚焕发出的神采消失得一干二净,下身因为死亡引起的肌肉松弛而失禁。冯其昌带着最后的尊严走了,留给在场的生者一地秽物和满屋子的臭气。
屈念秋将绳子递给身边的人,嘱咐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周围人连同杜刑在内,所有人都满怀敬畏地目送他离开。
直到傍晚,安菲娅才等到自己弟弟的归来。那时她正跪在神龛前做着晚祷,屈念秋一语不发地走了进来盘腿在她身边坐下,然后身子一歪,一头靠倒在了姐姐的膝上。
安菲娅也没有说话,她伸手轻轻摸着他头发,就像他还是当年自己捡回来的那个野小子一样。
……
久居陆府让莫菲的举手投足间越来越有明朝女性的范儿了。陆铃美滋滋地看着她心目中的未来嫂子在厨房里走来走去,觉得这份变化里也有自己的功劳。
“嫂子,啊不,莫姐姐原来是会下厨的呀!”
“很奇怪么?”莫菲抓过抹布擦了擦手上沾的面粉,“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休息日没事情干就买了食谱自己在家做着消遣,久而久之就学会了。”
她看向铃儿,这个小丫头最近怎么总好像在盘算什么事的,动不动还一个人偷笑。
“怎么了,你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合口味的?那我改改。”
“没有没有!味道好极了!”
铃儿拼命摇头,唯恐莫菲以后不肯再亲自做饭了。
“你们兄妹俩啊,神神秘秘的……”
莫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打开了橱柜去找糖罐。
“诶,这不是我早上剁的肉馅吗。怎么还在这儿,那你今早端出来的馅是哪来的?”
“咦,是哦……”
她忽然捂住了嘴。
“呜啊!我拿错了!那盆馅是我几天前试着剁的,后来搁那里忘了用……都放那么久了……可能有点坏了。”
莫菲:???
当日,南镇抚司遭遇了史上最严重的食物中毒事故,唯独陆炳因为没碰油腻的点心而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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