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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尔沃行走缓慢,从车窗向外眺望,除了弥天大雾看不清任何景致。周安辉勉强看到红色信号灯,踩下刹车,瞥一眼表盘上的时间。
七点十分,距离早自习还有二十分钟,不算晚。
接送孩子是他必行的家庭职责,也是生活的一部分。但周惜彤太喜欢赖床,动作又不利索,使这项工作每天都进行的水深火热。
他舒了口气,放松靠在座椅,通过后视镜去看坐在身后的周惜彤。
早上温度低,她穿着宽大的白色牛仔外套,黑色小脚裤,膝盖放着本充当摆设的单词书,正在小口吸允豆浆。平时她都要在车上放流行乐,一边听一边哼几句自娱自乐,今日却难得安静。
甚至安静过头,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周安辉自诩是位注重孩子感受的开明家长,很少摆谱,与女儿亦父亦友,从未有过隔阂。因此他想了想,决定为昨晚的争吵做出解释。
“惜彤,昨晚的事爸爸很抱歉。人生气的时候就会失去理智,砸了家里的东西又对你和妈妈发脾气,确实是我不对。”
周惜彤闻声而望,父亲的愧疚让她有所动摇,但态度仍是生硬:“这话应该对着妈妈说,你需要道歉的人不是我。”
听到‘妈妈’这两个字,周安辉情绪不佳,连连摁着喇叭:“你妈妈不同意我去做副业。”
周安辉是事业单位中层,收入稳定,工作体面,完全没有再创业的必要。对于他的志向周惜彤闻所未闻,连忙问:“什么副业?”
“倒腾文玩。”怕她听不懂,周安辉又添一句,“比如盘核桃,加工紫檀佛珠之类的买卖。你爷爷早年就是做文玩起家,有不少旧友可以在业界帮衬。”
说到这才总算明白争吵的缘由,周惜彤轻轻叹口气:“妈妈也是担心你,担心这个家。”
周安辉嗤笑一声:“你妈妈只会担心,如果我副业失败会打破她的安逸生活。毕竟她在公司已然风生水起,看不上我这些小买卖。”
冯韵是设计公司的高管,在业界有响亮名声,工资也远比事业单位来的多。周惜彤知道这是爸爸的心病,她想说些宽慰话,但沃尔沃在学校北门停下,距离迟到也不剩几分钟,只能背包下车。
雾气还未散尽,校园像被浸在牛奶盒子里。
周惜彤一路小跑,看见教学楼外站着戴红袖章的值日生,正在检查出勤和着装。而阚恒就站在中间,个子高,尤其显眼。
她调转方向,刻意从后门溜进去。
没有什么原由,只是突然想起他贴近的手心。又潮又湿,如同连绵数天的坏天气,让人不喜欢也打不起兴趣。
周惜彤想了一会儿,把这种抵触归于节奏放快的不适应。
一定是这样。
铃声初响,班里掀起遭杂的背书声,等周惜彤把书包挂好,小组长回头呲呲两声,提醒她交作业。
周惜彤掏出凌晨三点才抄好的试卷,随意码齐,递到小组长手中。后者点点头,指着正在背出师表的陆泽明,欲言又止:“那个,能让你同桌交个作业吗。”
“你自己怎么不问。”
小组长比个杀头的动作:“我也要有和他说话的胆儿啊。”
周惜彤向左睨一眼,目光刚触到他消瘦的脸颊,陆泽明啪的合上语文课本,略略抬起眼睛,又冷漠垂落:“作业丢了。”
丢了是什么说法。小组长想追问,却被他不善的神情逼到无话可说,只好讪讪地笑了笑,把脑袋转回去背书。
周惜彤察觉到坐在身边的人情绪不对。
陆泽明向来是一池凉水,性子孤僻却没有攻击性。你不伸手招惹,他就自顾自站在那,不会上赶着冷你三分。但他今天的眼神,遇神杀神,像一截冰锥直直戳入人心,惹得她不敢多说一句话。
直到下午放学,周惜彤才看见他桌上破破烂烂的教材。封面黢黑,还被烟头戳出几个洞,翻一翻还有弥留的烧焦味。
恰好陆泽明从水房回来,她闻声而动:“你的课本...”
“你不需要问太多。”他神情阴郁,出声打断对方的询问。
莫名被凶了一顿,周惜彤吓了一跳,只当他心情不好不再追问。她垂下头,憋住满腔怒火,把课本试卷胡乱塞进书包,揣着桌子腿撒气。
身边乒乒乓乓的声音搅人心乱,陆泽明皱起眉,不耐烦地瞥她一眼,却被怔住。
本是一对儿活灵活现的漂亮眼睛,现在却打着颤,写满委屈,将有大片落泪的趋势。
其实,她只是好心。
身边的人通感不到他的复杂征程,站起身,把书包在肩膀背好。陆泽明启了启唇,犹豫几番,最终叫住她:“昨晚有个弟弟去家里小住,趁我睡着搞了一些幼稚把戏,把东西都烧了。”
这个人,即使是道歉都不可能打直球,要多讨厌就有多讨厌。周惜彤哦一声,挑着眉,模仿他的口吻:“不用告诉我,你的事我不需要知道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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