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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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清气爽又一天。
林澄邈提醒自己还是尽快搬走的好。再这样下去,他怕会适应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侈生活。
喝了口张阿姨自制的花果茶,他忍不住将以上理智的想法摒弃在一旁,三秒钟。
“阿姨,您说同样的是人,为什么差距这么大呢?”他不吝称赞道:“您做的东西味道也太好了。”
直夸进张阿姨心坎里,“哎呀,喜欢就好,喜欢就多喝点。”
他勾着杯子,将刚看完的影片归位。
沈辰公寓的电影墙用“墙”来形容丝毫不夸张。总共收藏了多少部电影,他都没勇气去数。只是满满两面墙,足有四米多高,要拿到最顶层的影片必须借助配套的滑动高梯。
气势上已经赢了!
腾出手想取选中的一部米国电影,哪料被七零八落的碟片砸得头晕眼花。
“哗啦啦”噪音引得张阿姨高声问:“邈少爷,您还好吧?”
“我没事。”他抱着脑袋,“这些都是珍藏版,要是摔坏了怎么办?”
他将那些碟片一张一张捡起来,仔细查看有没有破损的地方。
“没事,这些碟片外面都有软包装。”张阿姨也出来帮忙。她捡起其中一张时,神情有些古怪。视线直愣愣地落在封面,半晌移不开。
“阿姨,怎么了?是不是破了?”林澄邈接过一看。
那张碟片外套着黑色主调的软封。中央是举起拳击手套,遮挡了大半张脸的主演。
少年的目光尖锐,直视镜头,透过遥远的过去直击人心。
“金舟电影典藏系列……困兽?”林澄邈喃喃念着电影的名字,“领衔主演,沈芒……”
还是演员林澄邈的时候,他研习过不少金舟电影。而这部影片的名字,他连听都没听过。
“这片子我之前怎么没看过呢,我以为这一排都已经看完了。”
张阿姨的嘴巴微微蠕动了一下。她的眉心皱起一个小疙瘩,欲言又止。
可惜林澄邈将注意力都全神贯注集中在封面上。他哼起愉悦的小调,将那张碟片送入播放机里。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空白画面之后,喧闹狂热的吼声震天。
光怪陆离的镜头逐渐聚焦……
脏污阴暗的铁丝笼,挥舞着纸片的观众,影片呈现的,俨然是地下搏击场所的情形。
粗壮的中年人犹如小山一样,撞向一道瘦弱的身影。
少年“碰”地落在网上,单薄的身体被反弹了回来。
“哈哈哈哈哈哈……你看看他,就像只弱鸡!”有观众嘲笑出声。
“会死吧。”捻着香烟的干瘦老者,倚靠在墙上,满脸兴味地注视着这一幕。
“或许吧。”另一个男人吐着白色的烟圈,呵呵笑了两声,“这种因为钱走投无路的小子,以为自己会撞大运呢。”
“怎么?臭小子。你当我大甘是什么人?”肌肉勃发的男人轻蔑地盯着他,围着他绕圈,并不急于将他击溃。
从大腿处缓缓抽出一把雪亮的刀具。贴在少年不住颤抖的下颔处,“你死了以后就会像块烂肉一样被丢在街角,被野狗当成食物。”
没有规则,只有输赢。
他每吐出一个字,少年的浑身上下就会细微的抽搐一下。
恐惧而绝望,然后力量在这股灭顶的绝望当中滋生。
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个鲤鱼打挺,反身敏捷地夺过刀,跨坐在中年人的胸口处。
“认输……”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用刀锋逼近男人跳动的脉搏。
生或者死?
视线纠缠、对峙,换来不情愿的“我认输”三个字。
丧钟般的铃声响起,裁判走进铁笼子,举起他的一只手,“大冷门,大冷门!今天获胜的是——阿凡!”
少年垂下眼,望向那个最后被他扎伤胳膊,如蛆虫般哀嚎蠕动的男人。嘴角抿出一抹单薄的笑意。缥缈无比,转瞬即逝。
这是个名叫旧城的地方。主角是个叫阿凡的少年。
他出生在旧城最穷困的棚户区。
他没有姓,父亲极可能是个嫖宿的瘾君子,而母亲是个□□。
之所以取名阿凡,是母亲这辈子能给他最美好的祝福。希望这孩子就像名字一样,平平凡凡,度过一生。
他靠着偶尔回家的母亲给予的生活费,艰难地长大。
尽管处境艰难,却从未失去希望。
“阿凡……走!请你吃冰棍。”
随着玩伴们雀跃的招呼声,镜头由远及近,缓慢地运作。从少年的白色衬衣掠到他充满希望,闪闪发光的脸上……
林澄邈错愕得险些摔了杯子。他深吸了口气,“阿姨,这……”
“是先生更年轻的时候。”张阿姨怀念地盯着屏幕上的少年,目光充满着疼惜与怀念,“先生,从来不看这张碟片,我也是第一回见到呢。”
林澄邈默然。
他也是演员,他能看出来沈辰是个极有天赋的演员。
可是为什么现在的沈辰却做着跟演员毫不相干的事情?
兴许在他还没认识他的那个过去,辰哥他,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有些胸闷加心塞,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剧情上——
少年正挽着青梅竹马少女的胳膊,低声咬着耳朵。
“我要当医生!最厉害的那种!”
意气风发得仿佛拥有全世界。
一只玻璃瓶落在地面,只留下满地的残片,一如少年还没来得及实现的梦想,陨落了。
“求求你,救救她!”
阿凡的母亲病倒了,家里根本没有积蓄。
他卖了血,体力不支地昏倒在路边。
混混麻九告诉他,有个地方来钱特别快,只要他不怕死。
他怕死,可他需要钱,所以他开始踏上了那条路。
从害怕手上沾血到麻木,甚至变态的亢奋,剧情里的少年变得强壮而阴郁。
“我只想赢。”他对麻九说。
这是一个卑微的小人物的故事。
里面没有守护天使,没有长腿叔叔,也没有救赎。
阿凡日复一日的坚强冰冷。
他身边的人也无法自控的沉沦着,没有幸存者。
玩伴阿金成了一名瘾君子,青梅竹马的少女最终成为浓妆艳抹的站街女。在他们曾经嬉笑打跳的巷口,她穿着短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招揽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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