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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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其他宗门圣地纷纷应对着八大祖师之时,除魔城已然成为了一座孤城。

没有支援、没有补给,被魔龙之血污染的海兽死尸数量数之不尽，同时有着不可思议的复生之力，哪怕是将他们切成碎片,打成飞灰,只要时间足够，也能从海洋之中再度复生而出。

而唯一可以彻底杀死他们的，只有手握这灰黑色古剑的古荒一人而已，只有他以四象之力点燃的火焰，才能彻底的将这些妖魔抹去。

自魔潮袭来,已然过去十个日夜,古荒没有休息哪怕一个呼吸,他的身旁布满了层层叠叠淡淡的灰烬，每一簇都代表着一头海兽被他彻底抹去。

慧法这群僧侣维持着阵法，以神通力为其余并肩作战的同袍施展各种‘神足通’、‘天眼通’类型的辅助阵法,他们已然是辅助修士中的最后部分。

早在三日之前,无忧谷和烈火宗就早已下场，或是运转各式外丹法宝，以医道法术施展出种种极具破坏力的法术,或是论起锤子，燃起炼器的火焰杀向海兽。

“古道兄……”慧法在心中默念一声,他知道整个除魔城的核心人物就是古荒，因为只有他可以彻底杀死这些海兽，其余所有人的杀戮和防御都是帮助古荒一人更好的杀伤而已。

这十日以来,几乎所有人都在连轴运转，但是总有几分喘息的机会，而唯一一个彻底没有休息的人就是古荒。

古荒一步一剑、一剑一杀，随意行走在海兽群落之中，不知道身后有多少同伴担忧着自己。

事实上，他没有丝毫的劳累，杀戮之道在此刻以远超过去无数倍的速度急速运转，每一次挥剑都像是在收获这不同的感悟。

每一剑、每一击，他的法力和境界都在提升，越来越接近圆满，触碰到某个不可思议的极限，而他心中的担忧却一点没有减少……慧法他们见得不多，尚还觉得这些海兽太多太强，而且杀而不死，极其难缠。

但是古荒却知道，如果这就是魔龙带来的灾难的话，那么魔龙就不会是笼罩在整个九州之中的阴影，更不值得让天下大半的化神修士都极为忌惮了。

眼前的海兽甚至不如曾经在月狼秘境外追杀过自己和师哥的怨灵们……古荒将手中飞剑脱手投掷，划过百丈空间，将一头浑身生长这触须的白鲨钉死，飞剑划过的每一处空间，都生出团团灰黑色的火焰，直接将周围的妖魔焚烧殆尽。

突然，他的心头生出一点极为危险的警兆，顷刻间回头朝着人群大喊：“快离开！”

慧法乃至于整个除魔城尚在的修士听到古荒的话，下意识的就要遵守古荒的命令，但是还是慢了一步，只见到除魔城之下的大地骤然坍塌，伸出一个好似山头大小的龙首，上下颚好似两道山峰，生生的将整座除魔城连同着这群修士吞入腹中。

下一瞬间，龙首好似火车头开出隧道，庞大的身躯从地壳之中钻了出来，古荒愤怒至极，手中飞剑凝聚出极为璀璨的四象之力，好似一把箭矢一样飞射而出。

这一剑撕裂了音障，更好似连光的都切开了，飞剑越变越大，表面覆盖着极为可怕的黑炎，一路下带动空间寸寸崩碎，将跨越过的路径统统毁灭。

这一剑好似一击床弩刺中巨兽，魔龙发出一声怒吼，终于垂下脑袋看向古荒：“原来是你……那头畜生的转世之身。”

拜龙之祖对于苍龙从来都是看不起的，他认为苍龙从来都是一头野兽而已，不会利用自己与生俱来的力量，哪怕黎托借苍龙之名分两次为人族传授过知识，他也下意识的将这件事遗忘。

唯有不断贬低苍龙，才能制住他那少到几乎没有的羞耻心，为自己的背叛留下一层遮羞布。

“拜龙……不，我应该称呼你苍无才对。”古荒冷冷的看着眼前的魔龙，丝毫不在乎它就是自己数世之前的肉身：“这么破破烂烂，被能天帝伤的很重吧。”

魔龙的身上坑坑洼洼，到处都是破裂的鳞甲和肌肉，黑色的腥血不停的流淌，很多地方还直接露出了骨骸和内脏。

化神境界本就有恢复躯体的能力，魔龙的神兽之身更是如此，魔龙此刻的伤口却没有丝毫好转，甚至还在随着时间流逝而不断恶化。

这代表着能天帝却是伤他极深，不但逼得他舍掉了本体，更是将他重创到不可不吃掉整个除魔城来恢复疗伤的事实。

“这又如何，他死了我还活着，这就代表着是我赢了。”魔龙看着眼前的小不点：“你是苍玄那东西的转世，虽然不是魔龙本源，但是吃了你一定能有奇效！”

“只要吃了你，再将九州九宗，还有那群妖魔和凡人的朝廷全部吞掉，我就可以成仙了！”

魔龙似乎丧失了很多理智，前半句还在正常对话，后半句就变为了饕餮贪婪的狂言，它张开巨口，却是吐出了无穷无尽的黑色锁链。

这些锁链生长着刀刃、钉子、倒刺、锯齿，上面都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古荒只看了半眼，就觉得浑身好似刀割似的痛苦。

他不知道，拜龙之祖刺龙杀驾之日，就是借助这类锁链夺取的苍龙力量，经过数千年的历练，已然彻底与拜龙之祖形成共生关系。

古荒不但不退却，反而朝着魔龙一方扑了上去，手中微微一动，刚才投掷而出的飞剑就回归身上。

他右手握长剑，左手护住胸口和面庞，无视了那密密麻麻的锁链将自己的肉身划出无数创伤，心头只有一种舍身忘死、有去无回的信念。

飞剑带着他以《四象灭天经》和烁金真人真火术法凝聚的无穷黑炎，所有铁链接触的瞬间，就像是炽刀穿过黄油，一切阻挡都被穿透，这一剑直直的穿进魔龙胸膛之上。

“哈哈哈，这就是你最强的伤害吗？”魔龙忍耐不住剧痛，发出一声带着哀嚎和狂笑的怒吼：“这就是当代的苍玄？你也配和我一战？”

“我这一剑不是为杀你，而是为了成全自己。”古荒一件洞穿魔龙鳞甲，更像是穿透了心底的最后一层桎梏，一种缥缈忘俗、高远至极的境界朝着他敞开了大门。

“不对！”魔龙感受那个刺伤自己的‘小不点’飞速升华的气息：“你修炼的是杀伐之道？”

修炼杀伐之道者，天下无一不入魔的，这小子没有成为一个杀人魔王，反而把矛头对准了自己。

它看着古荒的身形迅速膨胀，力量比之前强大了无数倍，一种极为熟悉且让他畏惧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一世的月狼苍玄竟然在自己的眼前变成了一头巨龙！

以水为骨、以火为形、以风为爪、以土为鳞！

混沌而强大的四象之力组成了古荒庞大的化神之躯，拜龙之祖敢肯定，这是他修炼七千年来见过的最强大的元神状态。

恍惚之间，魔龙甚至觉得自己又看见了昔日的苍龙。

这四象之龙的头上生出三花，胸膛涌出五气，他带着清澈又暴虐的眼神，直接以最为纯粹的肉身厮杀同魔龙纠缠在一起！

“我能杀你一次，就能再杀你一次！”魔龙怪叫一声，同样以原始的尖牙利齿迎敌，两头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巨兽彼此厮杀开来，只是身躯撞上大地山丘，就能引发地震和山崩！

两头巨兽厮杀的越来越凶残，但是魔龙毕竟是积年的怪物，而且它的魔龙之身确实得天独厚，天生的九州爱子，最终在古荒所化的巨龙来不及反应的一个瞬间，它的尖牙咬住了古荒的喉咙，然后就要翻转身躯将这个碍眼的家伙撕的粉碎！

然而它却在古荒这个落于下风的受挫者眼中，看见了计划成功的喜意。

该死！是诱饵！

魔龙还来不及反抗，就看到古荒那化作龙趾的右手之上，露出一个由纯净的心念之力化作的戒指。

通心戒——黎托留下的最大的遗产，代表着心神之道的最高成就，虽然仅仅是承载遍布九州的‘网络’的服务器，但是其中仍然汇聚了极为强大而纯粹的精神力量。

这枚戒指正是当年古荒为师哥打造的母本，作为定情信物带着古荒的无名指上，在黎托的道已然接近化神的时候，相应的这一枚戒指的层次也逐渐拔升，如今已然是接近仙器的至宝。

古荒忍住心疼，将这枚通心戒引爆，庞大的心灵之力好似洪流，哪怕是拜龙之祖这个活了七千多年的老怪物也无法承受这九州上千万修士心念的齐齐冲击。

而古荒则借助对方这一刹那的失神，整个人元神出窍，融入那不死不灭的魔龙之身中。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从外在的方法解决这头不死不朽的怪物，既然自己曾经是魔龙身的主人，那么拜龙之祖做的，自己也能做的。

两头巨兽齐齐停滞下来，从天空之中坠落大地，四象之龙失去气息，变回沉睡的人形古荒，而魔龙则是痛苦的颤动身体，似乎在发生着极为激烈的变化。

·

魔龙的识海。

古荒的元神落入追入魔龙的识海，好似从一个无害而纯粹的世界落入被污染无数年的海洋，整个识海之中遍布着无数的尸骨，重重叠叠、数之不尽。

他忍住恶心，心里明白这些尸骨就是这无数年来，拜龙之祖和被他夺舍的另外八位祖师为了延寿长生，所吞噬的一切有情众生。

而尸山血海的最中心，有一头庞大至极的肉山盘踞于此，它就像是一个无限增殖膨胀的怪物，浑身长着无数的眼睛、翅膀、爪子。

而这肉山的最中心，则是盘踞这一朵极为纯净的火焰，古荒在看见火焰的瞬间心头一颤，一股无比熟悉而亲切的感情涌上心头。

‘小虫子，你竟然敢进入本尊的意识海中。’肉山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叫，却意外的能够被古荒听清：‘真是上天眷顾我，若是在外面我还真有一点怕你，但是进了这里，你就注定是我的口中之食了。’

“你又为什么这么笃定呢？”古荒此刻却极为的冷静，因为他在看见那朵火焰的瞬间，一股曾属于他却被尘封的记忆涌上心头。

‘还有为什么？’肉山的顶端变成一个年轻人，正是当年无定云城苍龙祭典上那位年轻的大祭司：‘我手握着苍龙的本源，而你我又在苍龙的识海之中。’

‘你就是蛛网上的虫豸，竟然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吗？’

古荒的表情有些古怪起来，他冷冷的看着拜龙之祖的本质，反问道：“你真的觉得，你拿到的就是本源？”

‘不然呢？’肉山想要催动那团神机火，却发现神机火中发出微微的震颤之音。

砰砰——砰砰——砰砰——

如同跳跃的心音，一道化作实质的时间长河骤然出现在神机火之上，火光瞬间大放光彩，瞬间膨胀无数倍，将庞大如山丘的拜龙本质烧掉大半。

从那火光之中，走出一个青丝如瀑、赤袍赤足的俊美少年人。

“我回来了……”年轻人睁开眼睛，正是在时空长河中完成了查漏补缺行动的黎托，他惊喜的发现自己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古荒。

‘不，不对！’肉山受了重创，远遁数百米距离，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黎托：“我不是杀了你吗？为什么你可以复活？”

“我的出生不是你的计划吗？”黎托奇怪的看向拜龙：“你忘了吗？我从来都是一团火而已啊。”

黎托却是从来都是一团火，人类的形态只是因为沾上了黎耀阳的血，机缘巧合之下诞生的人形。

虽然如同一个正常人类那样出生、长大，但是本质之上，他仍然还是同苍龙一起出生的神机火而已。

“我从来都没有真正死去过，哪里来的死而复生？”黎托冷冷的看向丑陋而恶心的拜龙之祖：“托你的福，我出了一趟很远很远的门，过了太多太多年。”

“而我现在，”黎托转了转身体：“只是化形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