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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贾府却是一片肃杀之景。

贾呙左臂缠着白布,身靠凭几,两只眼发出噬人的凶芒。在他身边,以往行姿放荡的贾妇亦是满脸怒容。

昨日夜里,那个一直被他们蔑视的贾璠,居然趁着他们二人欢好之时,暗下杀手。贾呙当时正要一泄如注,不查之下,为贾璠所伤。

眼下,让贾呙暴怒的不仅是贾璠坏了他的好事,而是他丢失了一份重要的帛书,那封帛书是他写给义阳王的书信,里面所记之事,事关重大,容不得泄露丝毫。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由于在欢好之时,被贾璠所惊,他隐隐发现自己的小兄弟好像不能抬头了!

这是最让他暴怒和不能接受的。

“大人,我们已经搜遍了丹水城,没有发现那人的踪迹。”一名护卫躬身禀报。

闻言,贾呙怒气爆发,抓起矮几上的香炉掷去。‘碰’的一声,香炉砸在护卫额头,灼热的香灰洒满护卫满脸,烫的护卫倒地翻滚,捂着脸哀嚎。

“一群废物!”

他大吼出声,骂道:“你们连一个瘸子都抓不到,要你们有什么用!”

声音落下,贾呙拔出腰间三尺剑,走上前,朝着护卫连捅三剑,当场捅死那护卫。

一旁的贾妇吓得不敢出声,捂着脸看也不敢看。

捅死护卫,贾呙仍旧无法发泄自己内心的怒火,遂持剑在屋内乱砍一通,将摆设砍的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大人。”一道声音传出,紧跟着一名灰衣人走进屋中。

贾呙撑剑,看着那人。

“马天师,你怎么来了?”

马季戊呵呵一笑,拱手道:“托大王庇佑,已经全部准备妥当。”

见贾呙满脸怒容,马季戊不急不慢道:“那人既然盗了帛书,自然是不可能留在城中,现下那人若是想要活命,只有一个地方能去。”

来时,马季戊已经知道贾府发生的事情。

“什么地方?快说!”贾呙急忙追问。

“丹水书院。”

“丹水书院?”

马季戊点头,“贾璠曾是书院学子,是为范瓘弟子。若是他看了帛书的内容,只有去往丹水书院一条活路。更何况,现在丹水书院汇聚上万灾民,那是他最好的藏身之所。”

“我派人去丹水书院。”贾呙道。

“不可。”马季戊打断。

贾呙提醒道:“你可知道帛书的重要,你可明白我要杀其之心!”

“我知道,只是大人可曾想过,眼下书院上万灾民群聚,就算我们派人过去搜查,真的能查出来吗?”

“而且,若是那封帛书已经交到了范瓘手上,即便杀了贾璠,那也没什么用了。大人,若因泄一时之愤,而耽误了大王的大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马季戊缓缓说道。

闻言,贾呙怒容一滞,旋即狠声道:“难道,留在此地坐以待毙吗!”

“不,我们要主动出击!”马季戊回复。

“主动出击?”贾呙先是一楞,旋即明白什么,言道:“你打算现在就开始吗?”

“为什么不做?”马季戊嘴角一勾,“现在丹水书院已经断粮,撑不了多久,那些贱民也即将濒临毁灭。眼下,正需要我们推他们一把,彻底把事情做成!”

贾呙皱眉,拖着剑在屋内来回走动,剑身的血在地板上划出一道血线,剑尖与地面发出‘呲呲’的摩擦声。

贾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的离开。

“不知大人有何顾虑?”马季戊看着来回走动的贾呙,出声询问。

“马天师,我们原先的打算可是先离开丹水,再实施手段。若是我们留在丹水,万一到时候控制不住,牵扯到我们自己,那该怎么办。”贾呙停下脚步,看着马季戊。

“大人尽管放心,只要提前贮藏清水和粮食即可。待事成,那些贱民必反!”马季戊道:“而且,那个贾璠若是藏身灾民之中,必然不可能善终。”

“后续呢,那件事也做成了?”贾呙问道。

马季戊狞笑,“大人放心,一切早已安排妥当。此番,定叫那不愿归顺的周氏易主!”

见此,贾呙眸色冷酷。

“好,就按照你说的去做!”

“唯!”马季戊抱拳退下。

贾呙一剑钉在地板上,咬牙切齿道:“贾璠,我要你不得好死!”

丹水书院。

闫癸看完帛书,颤抖着手,将其放在矮几上。在他的对面,跪坐着范瓘。

“果然是他,好贼子,好贼子!”

范瓘没有闫癸那么生气,因为他们先前早已猜测,义阳王就是搅乱灾民的幕后黑手,现在不过是证实了而已。

“眼下再计较这些已是无用,若是予猜测的没错,此番义阳王让人暗中镇压灾民,乃是为了逼迫灾民造反。趁着朝廷大军在边疆对付异族,出兵南乡郡,图谋荆州。”

“他在痴心妄想!”闫癸‘哐’的一声,猛拍矮几。因为愤怒,面容几近扭曲。

“你能阻止他吗?”范瓘反问。

“我......”

‘不能’两个字,闫癸死也不愿说出口,哪怕这是事实。

“尚逊,我们真的要坐视义阳王占据荆州,裂土而王吗?!”

“除非你能说服朝廷立刻赈灾,否则灾民迟早会反。到时,朝廷大军在外,义阳王便能借机出兵,以‘镇压造反’为名,占据荆北。那时,朝廷无兵,谁能阻止义阳王。”范瓘道:“凭你?还是凭予?”

闫癸心冷了。

范瓘叹道:“水灾,异族为祸,义阳王趁机寻衅,徒之奈何?日菊,其实你清楚,眼下朝廷对付白狄和肃慎,已是不可能抽调兵力对付义阳王。邓亥、柳齐二人,更不会在这个时候和义阳王翻脸。若是予猜测的不错,义阳王之后出兵南乡郡,占据荆北,邓亥和柳齐也不会派兵阻止。”

“此二人,饕餮之性,国之奸贼,视权柄如性命。义阳王只要不攻打雒阳,此二人便不会真的和义阳王撕破脸。”

“可是,义阳王狼子野心,他们不会看不见。难道他们愿意养虎为患,坐视义阳王逐步蚕食荆州,做强做大吗?”闫癸不死心道。

范瓘冷冷一笑,“日菊,你要明白,奸臣之能,在于揣摩帝心。故此,他们才会被先帝委以重任,担任辅政大臣。可是,这不表明他们是能臣。奸臣者,心狭而短视,得过且过,能安即安。你想要他们放弃荣华富贵,去同义阳王打一场不知胜负的战争,那是痴人说梦。”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割在闫癸心里。血淋淋的现实,让闫癸痛苦不已。

闫癸手肘抵着矮几,手掌捂着额头。

“真的,没办法了么。”

“大医者,怕是也救不了弥留之人。”范瓘苦笑,“更何况,你我二人,不过小小医工,何德何能,救得了大酆啊。”

俩人沉默数息,范瓘道:“相比较将来的战争,予更在意,这帛书中所写的‘最后手段’,究竟是什么?”

闻言,闫癸思索片刻,分析道:“眼下,我们的赈灾已被他们扰乱,灾民无粮可食,迟早还是会反。这最后的手段,恐怕是为了加快灾民造反的日程。”

“有道理。”范瓘应了一声,旋即又是沉默。

须臾,闫癸卷起帛书,收于怀中,眸色坚定道:“不管如何,此事我要上报朝廷。邓亥、柳齐若是不出兵,那我就联合朝臣给他们施压,逼迫他们出兵,决不能叫义阳王的奸计得逞!”

“日菊......你,唉,何必呢,你这一去,怕是会九死一生。”范瓘不看好闫癸的决定。

闫癸坦然一笑,“尚逊,我顶着‘天使’的名号,却在丹水碌碌无为,只能坐视生民受苦受难而无所作为。书院学子为了赈灾忙前忙后,而我却只能自怨自艾,这可不行。只此残躯向雒阳,誓报先帝知遇恩。回首莫看青葱岁,无悔缟素太白头。”

随着闫癸最后的念诵,范瓘眼眸渐湿。他想起了当年心怀天下的自己,亦看见了颓然离开朝廷的自己。

“日菊,壮也!”

闫癸哈哈一笑,起身朝着范瓘拱手作揖,待他直起身子,言道:“尚逊,我此去,若是不能回来,你且代我看看......看看,大酆还有没有变好的那一日!”

言罢,他转身潇洒离去,不带走一片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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