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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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三年的选秀在流言和失望中落下了帷幕，新皇登基释服后的第一次大选，并没有像预期的那样充盈后宫。

听闻皇上念旧，去年末对潜邸的妃嫔大封了一次，反而对阅看秀女兴趣不大，甚至殿选时驳了皇后，只下了道恩旨准巡抚鄂乐舜之女入宫，封鄂贵人。而后，定宗室子女世系远者婚姻可听其便，无须候旨指配。

按照祖制，凡满、蒙、汉在旗人家的女子都要经历备选秀女，大选后方能婚配。宗室子女向来都是等着指婚，没多少自由选择。如今皇上一道圣旨，相当于给亲戚们开了绿灯，似乎在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不好色、不看重选秀。

先不论‘世系远者’到底多‘远’才算，可老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远亲都给放宽政策了，更何况三代直系、旁系的自家人。既然听其便，那就是跟谁家结亲都成，本着优中选优的原则，有好的谁愿意挑次的。

宗室开了头，上行下效，婚姻嫁娶的条条框框自然就松动了。

比如你原先买橘子，就让你在眼前的一个筐里挑，不但最顺溜的已经被提前挑走，剩下的偏偏旁边还有人管，塞给你啥都得接着，甭管甜的酸的苦的只能往下生咽。现在好了，不只一筐，后头还有新上的好多筐，挑什么样的都可以，如果耐心好，挑个优选青果等它熟也行。

秀女就好比那筐里的橘子。

对于乾隆三年的秀女来说，命运是如此不公，不仅没见着皇上，连宗室也可能去看更新鲜的橘子了。他们大概也没多少时间感叹自己的时运不济，就得奔赴下一个人生战场。

常言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过了这村，可能下一个村也没有。

……

随着落选秀女返城，京城的御批折子也到了盛京衙门。

要说盛京这种养老的地方别的不行，事关秀女终身的大事可不敢落于人后。消息一经传开，寻常人家还好，勋旧大族里就热闹了。不管是动了与宗室结亲的念头还是想另攀高枝，总之，赶着热乎劲，什么都得抓紧。

就连查朗都忍不住摸脑门嘬牙花子，感觉情况不妙……原先有选秀那关挡着，秀女大都是被撂了牌子再议亲，如今宗室开了先例，只怕人人都要抢着先定亲了。

并不知道选秀有了变数的毓纯，这会儿正窝在家里听八卦。

据她院里的‘包打听’冬芝的消息，力压本届众秀女、让容秀铩羽而归、中选入宫的鄂贵人姓西林觉罗，是她二婶娘家侄子的女儿，也就是兰瑾的侄女，现在三房看见二房的人都跟斗鸡眼似的。而索绰络氏一心盼着女儿中选未作他想，如今容秀回来，没过几天又重振旗鼓，誓要为女儿找个好人家。

不过有件事挺怪，容秀回来好些天一直躲在房里，听说整日萎靡不振还常流泪。按说她不是‘林黛玉’的性子不该为一次失败就消沉到自闭，何况又不是她一人落选，绝大多数都落选了。听说皇上长啥样都没见着，得相思病更不可能。她进京一趟回来却成了这模样，恐怕是遇到事儿了。

不是毓纯想探听人家隐私，而是她嘴上说不在意选秀，其实心里对这件事是有想法的。容秀去选过，里头的事肯定比她道听途说更清楚，万一她的反常跟选秀有关，自己知道就可以提前背书，尽力做好一切可以被撂牌子的准备。

但，话到说时方恨少。她跟容秀打小就没多少交情，平日里也不怎么过话，连个串门子的由头都找不到。她又不可能去扒容秀的门缝或是躲在窗根儿底下偷听，之前让冬芝去打听也没打听出来，大家都以为是选秀不顺闹的。

越不知道就越想知道，直到她去了婉茵的生辰宴才听出几分影儿来。

钮祜禄家跟将军府隔着两条街，光看园子占地和修葺就知家底够厚，听说从江南运回来的假山奇石有好几处，各处栽的花草树木也都是上品。毓纯只觉得园子比别家精致些倒也再看不出更多的稀罕，至少自家有甲兵守卫，钮祜禄家就没有。

小辈的生日宴用不着大操大办，席面设在婉茵的院子，毓纯拜见过钮祜禄家的长辈，便由丫环引路去见了‘寿星’。第一次正儿八经参加聚会，她给足了婉茵面子，丹朱卓兰手上捧着不菲的寿礼。

一打照面，正屋里人头攒动，盛京里有身份的几家格格都来了。

“难得你能来，虽是迟了些就不罚酒了。”婉茵笑着拉毓纯坐到自己身边，挤着眼睛问：“怎么不见你容秀姐姐和兰瑾妹妹？”

帖子上写的是邀请三个人，但这话是明知故问，毓纯什么时候跟容秀和兰瑾同出同进过。再有，容秀跟婉茵算不上闺蜜且尚在忧伤，兰瑾因为过年时婉茵叫她让座还记着仇呢。

“乍暖还寒的，她俩身上有些不爽利，我代劳了。”毓纯眼风扫过众人给出理由，压下那些不安分的打量。就算她跟家里人不对付，凭瓜尔佳氏在盛京的地位，也容不得谁看笑话。

婉茵有此一问不过是句玩笑，倒不是寒碜毓纯姐妹关系不睦，而是容秀落选那中选的却是兰瑾的侄女。索绰络氏爱掐尖，当初选秀前没少夸耀自家女儿，话里话外对西林觉罗氏也不怎么看得上眼。这事在盛京都传开了，谁家听了不当个乐笑两声。婉茵以为毓纯逮着机会得当众酸上两句，没想到她却没接茬。“要说也是，前儿我额娘听见底下人咳嗽，还嘱咐我不能贪凉，出去得围着披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