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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三月,很是有些初夏的意味了,卖时鲜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许多娘子妇人挎了个竹篮子便能出门,叫卖声此起彼伏。
“柳球上头,岁岁无忧!”
“新摘的花!蕙兰草兰,碧桃牡丹,插带一枝,俊过天仙!”
池小秋只走了这一会,卖新鲜荠菜花,马兰头,插杨柳球的,戴花的,已经拦过她好几回了。
她原还有些恍惚,让他们一问,脑子一激灵。
这满街的人不都能用来打听消息吗?
她瞅准些便宜小玩意,买上一个两文钱的杨柳圈,试着问问一枝绯桃花多少钱,慢慢拼凑出这个宅子主人的消息。
江娘子没说实话——这家人是住在北桥边,姓方不姓安。
“姓方的员外,和主簿家有亲,家里光田地就有几百亩,柳安镇上有三四个园子...”
池小秋一口气将方员外的财产数了一遍,道:“你说说,这样的大老爷,怎么可能偷了香料,去坑我一天上百文钱!”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一定是的!
钟应忱听着池小秋给出的这些消息,追问道:“那人多大年纪?穿戴什么?”
“半旧的布衣裳,头上插了个银簪子!看不见脸,不过头发梢都白了,得是个老婆子!”
“不一定与方员外有关...”
“可我两只眼睛都看她进了方大老爷家!”
池小秋手里的杨柳球快拧出了汁子,不晓得自己只是想赚点钱,如何就惹上了个大麻烦。
“若真是方员外,你又能怎样?”
“我便再开一个摊子,酥鱼也不是只一家卖得!”
池小秋回答得不假思索,她腰背脊梁都挺得直直的:“这酥鱼,凭他方家李家,都卖不出我做的味道!”
钟应忱思索片刻,摇头道:“不对,你还没这么厉害,要方家来跟你打擂台。”
他重又展开手里的高棉纸,给池小秋画起了关系图:“阎王好惹,小鬼难缠,看这妇人打扮,多半是家下婆子。”
只挂了一个银手镯,只怕连体面都不够,若只是下面人偷偷谋利,这事便好办多了。
“竟有人敢背着主人家做这样的事!”
池小秋的认知粉刷一新。
她自幼长在市井,小户人家多半事事亲力亲为,便有个帮工也都是亲戚朋友,从没遇上借主家名声鼓自己腰包的事儿。
“你可知京里珠子行里丽华堂的掌柜娘子是谁?”
“谁?”
话题跳脱太快,池小秋一脸懵然。
“靖安侯里二夫人的陪房。”
还有骨董行,金银器行,京里四百多个行当里许多做得风声水起的,都有些背景,都快让皇亲国戚的管家陪房透成了筛子。
“这么大动静,主人家都不知道?”
池小秋不信,若真的都不知道,这些有钱有权的,多半都是傻子。
“有的真知道,有的假知道。”
有的知道却装作不知道,有的真不知道。
见池小秋绕晕了头,钟应忱淡淡一笑。
池小秋愣了一下,好奇之心终究忍不住,便暗戳戳问:
“你怎么知道的?”
“京里人人都晓得。”钟应忱轻描淡写,避过话题问她:“晚上吃什么?”
池小秋哼了一声:“鱼汤!”。
不说便不说,谁稀罕听!
打擂台这事听着便爽快,对台摆在福清渡,她自然不能离得甚远。
两日都没什么进项,池小秋只在这附近背着手晃来晃去,看得卖酥鱼的江娘子心神不宁。
“阿姐,我也要一碗酥鱼。”池小秋一笑,戳得江娘子眼疼。
“小秋既来了,哪里能收钱!”她用苇叶包了岗尖一份,塞给池小秋,脸上僵着笑,小声道:“姐姐我这也是小本生意,妹子也抬抬手。”
她后面一句没说出来:莫要再过来给她惹事。
池小秋将一串钱放下,接了酥鱼,朗笑道:“阿姐收着便是。”
她咬了一口,精准地找到这吃食里的缺陷。
煨得干过了!
既然这酥鱼比先前还要难吃,她便放心了。
相比于前两天,在江娘子铺子前争相排队的人便少了一些。还有个眼熟的老主顾问她:“阿妹,这鱼好像比之前老了些啊!”
江娘子脸色一变,去拿钱盒的手顿在半空,两眼极快地扫了一下不远处的池小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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