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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想着给新知府做做脸,私下里再送点儿银子,他就还能过太平日子。他上任之后对之前两位知府,也都是这么做的。不想这个年纪轻轻的小知府不按套路出牌。

招远知县有心起来说两句,却见小知府冲众人点点头,便就走了,改由两个中年幕僚打扮的人出来招呼众人,他狠心咬咬牙,强挤出来个笑容,帮着打发了众人。

转回身来,他就带着两个富户往沈瑞这边送礼来了。

沈瑞却是根本没见,礼也没收,陈师爷出面接待,似笑非笑的表示,沈大人素来关注民生。话不多说,点到即止。

而小于师爷也在收了招远知县师爷的大红包之后,才笑眯眯的表示,沈大人是要来做一番事业的,以沈大人的身家背景,还差你们那点子银子吗?沈大人眼里不揉沙子,听从府衙吩咐、把交代事情办好,便是一好百好。要是只会糊弄事儿,那就怨不着大人心硬了。

那师爷擦着冷汗去了。

于是招远知县也火急火燎的发动起所有手下开始撰写报告。

沈瑞一行稍作休整便即启程。

招远知县这场笑话以及新知府的要求闪电般传往登州各州县。

出招远到黄县,黄县知县早早听了风声、吸取了教训,自不会犯招远知县的错误,来拜见沈瑞时没搞那么大阵仗,见面寒暄两句就简单说了黄县春耕概况。

而且黄县虽耕地不多,但还海滨有煤矿、南部有金矿,黄县知县将这些情况也都一一告知。

沈瑞也满意这样的工作态度,两人倒是相谈甚欢。

消息再传开去,各州县官员便知该怎么做了。

三月下旬,沈瑞一行抵达了终点站,登州府城。

登州最早设于唐武德初年,唐宋时乃是中朝、中日交流重要门户。

明初登州属莱州府管辖,洪武九年升府,仍置于蓬莱县,领州一县七,乃宁海州、蓬莱县、黄县、福山县、栖霞县、招远县、莱阳县、文登县。

登州府城位于蓬莱县北,黑水河入海口处。洪武十年在原元朝城址上拓建新城,引黑水河为护城河,现有城门四,大水门三,小水门一。城北刀鱼水寨也是同期拓筑的水城。

昔年南京为国都时,登州是朝鲜入贡必经之地,然自从国都北移,朝鲜便开始经辽东过山海关直接入京朝贡,登州的入贡线路彻底废弃。

此为登州第一个衰落期,不过因辽东军需大抵要从登州运往辽东,登州囤积大量物资,仍为北方海运枢纽。

只是这样的好景也不长久,因海运风险大,弘治以来,少发船只,登州才渐渐衰落下来。

直到陆家打通了京中关节,重启登州海运,登州府城再次焕发生机。

沈瑞自从府城西门迎恩门入城,房瑄带蓬莱县一应人城门相迎。

房瑄是聪明人,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次升职是怎么来的,因此虽然官职已比沈瑞高了,年纪也比沈瑞大许多,又是官场老前辈,却对沈瑞格外亲切热情。

沈瑞自然也会做人,对房瑄也是客气热情。

入城后没走多久便是府衙,两位知府前堂寒暄,一一见过府衙属官以及附郭的蓬莱县一应官吏,陈师爷则带着沈瑞的幕僚团队,与房瑄的幕僚团队就一些具体庶务进行交接。

之后府衙在登州城最大的酒家云鹤楼设宴。

原本应该开宴两次,房瑄为沈瑞接风,沈瑞再回请为房瑄饯行。

但因前有张禬在济南府斥山东官员奢靡不恤百姓,后有沈瑞在招远县给了招远上下没脸,且房瑄又赶着去上任,这宴席便合二为一了,总体也不铺张。

当然,便是再简单,这府衙、登州卫、蓬莱县衙上下,乃至陆家这样的豪贾富户也全都到场了。

云鹤楼东家、蓬莱望族韩家也在席间,又极是识趣,这一日云鹤楼不接待外客,不是包楼胜似包楼,又向府衙卖好,也不说不收银子孝敬大人们的话,却收得极少,不过象征性收些许银两。

上的菜都是虽不名贵却格外精细,不显奢华又不落俗套的,显得府衙节俭。

席上不谈公事,只论风花雪月。

房瑄却是在散席后,于府衙密室中,同沈瑞细细讲了登州种种,卖了个大人情给沈瑞。

翌日沈瑞走马上任,房瑄也没多留,兴冲冲往河南去了。

而此时有两份旨意翩然抵达了登州府,竟没比沈瑞晚到几天。

一份是给沈瑞的,皇上知道了沈瑞遇袭之事,震怒非常,下旨让济南府、德州卫彻查此事。又安抚沈瑞,按照常规赐银两绢布外,竟赐了一把短剑。

小皇帝一本正经的表示这是给沈瑞防身的。

但沈瑞心里知道,这恐怕是小皇帝玩心大起,搞个缩小版的尚方宝剑,不由哭笑不得。

皇上不明说,没赐予该剑代天子斩佞臣的权力,沈瑞自然就不能拿来当尚方宝剑用。

但有这么个东西在,接旨时众人都见了,又见来传旨的小公公和锦衣卫与沈瑞都十分熟稔的模样,知沈瑞仍简在帝心,也是一种震慑。

另一份旨意则是给千户潘家玉的,表示他护卫朝廷命官、全歼匪盗有功,擢升为指挥佥事,因他水性极好,特调至登州卫,负责操练水兵备倭。

潘家玉接旨后简直喜出望外。

先前他最好的打算不过是凭着剿匪的人头攒点功劳,升个指挥佥事,不在安德县受牛千户等一众小人鸟气。

在被德州左卫指挥使拿下大狱后,这个念头也就破灭了。

虽然沈瑞救他出来后对他说过已写信回京,但他始终觉得那是一种安慰罢了,不成想沈瑞真的为他谋了这样好的前程,不由得感激涕零。

他不仅升了官,还远离了那群小人,更难得的是能真正操练一支队伍,一展抱负!

“沈大人……”潘家玉一个硬汉,受刑时都咬着牙一声不吭的,此时竟有些湿了眼眶,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大恩……”

沈瑞笑眯眯的接过话茬来,拍了拍他,道:“潘兄如今可是上了我的贼船了。”

饶是潘家玉正感动中,也忍不住笑了,随即又板住脸,认真道:“自大人将我救出,我便已在大人船上了。大人大恩我永不敢忘,有何差遣大人尽管吩咐。”

沈瑞正色道:“潘兄是自己人,我便直说了,潘兄可知皇上为何要将你放在登州这位置上,又许你操练水兵?”

潘家玉正要说话,沈瑞摆摆手道:“莫说什么万岁圣恩的场面话,我不妨实话告诉你,你想也听说了开海的种种传闻,将你放在这里,正是皇上对开海一事的重视!”

“你有能力带好水师,我是知道的,你的水师不只是备倭,也是要为开海保驾护航。海上不只有倭寇,开海之后巨大的海贸利润会引来无数海上强人觊觎。咱们不能打无准备之战。”

“我早在出京时就写信往南京去,向我的老师、南京兵部侍郎王守仁王大人借了一些懂水战的能人……”沈瑞说到此时,果见潘家玉眼睛都亮了,不由莞尔一笑,继续道,“登州本就有船厂,这几日我就会安排人带你去看。兵士这边,登州卫不会为难你,我也写信回去往后军都督府活动关系了,你在德州左卫的心腹列个名单出来,我尽量帮你争取要过来。”

潘家玉闻言更是震动,认真一礼,道:“大人日后若有驱使,潘某万死不辞!”

沈瑞摆手道:“潘兄言重了!你我皆有一番抱负,都望能在登州施展!都是自己人,潘兄如今也是正四品官身了,便不要一口一个大人的论了。”

潘家玉便拱手道:“我虚长几岁,便不客气叫一声沈贤弟了。”

潘家玉升任登州卫指挥佥事的事情在登州府引起了不小的震荡。无它,众人皆认定这是要开海的信号。

于是近日登陆家门的人又多了些。

然而先前火急火燎想圈拢众人配合和买粮谷的陆家,这会儿却又无声无息了。

陆七老爷开门迎客,却是笑面弥勒,有用的一句不说,和买一句不提。

陆三郎也不再待客了,他同陆七老爷的两个女婿刘广南、褚徵以及陆家远房几个侄儿分别带着小沈知府的管事下人满府城、乃至满蓬莱县的转悠。

听闻福山县人褚徵还带着府衙一位师爷往福山登宁盐场去了一趟。

这一下更把一众人胃口吊得高高的。

海贸、盐引,哪一桩不是暴利!

莫说登州府蓬莱县的望族富户们抻脖子瞅着,连周边如黄县、栖霞、福山的人也纷纷想往这边凑。

有人悄没声的就把谷粮备好了,就等着官家提和买就全力配合,好套取海贸、盐引的巨大红利。

也有人乍着胆子往府衙送了礼。

没想到,在招远县、黄县一点儿礼物都没收下的小沈知府现下居然对礼物来者不拒。

众人越发觉得这事儿有门,收礼不就是为开方便之门么,这一时间送礼的便踏破了府衙门槛。

只是知府大人的金面也不是好见的,甭管是送真金白银的,还是珍玩古董的,都是小沈知府的首席幕僚陈师爷出面收下的。

这位倒没摆京里人那谱儿,挺客气的,就是口风太严了,说话滴水不漏,一丝一毫的消息也别想联想到。

越是这样,众人越是疑心。

几家的族长老爷子嘴上说着这是故布疑阵、欲擒故众,各种不屑的样子,互相打气,但谁心里都犯嘀咕。

当然也不乏有心人暗暗记下那些送礼之人,想捏新知府一个把柄在手里,日后若是新知府摆威风不合作,嘿嘿,这证据往巡按御史前面一递,他一个贪墨受贿的罪责是跑不掉的。

在这乱纷纷时,各种县知州知县全部抵达了登州城。

本身新知府上任就会召见各州县开会议事,就是这次有几位来的慢了些——故意放慢脚程好补报告文书出来。

先前招远县那一出,知州知县们知是杀鸡儆猴,谁也不会和新来的上峰对着干,尤其这位还有显赫背景。

因此近边儿没上路的就做好了功课再来,路远的如文登、莱阳,知县已在路上了,不能调头回去,便放慢了脚步,加紧让仆从回去麻溜补报告送过来。

到底也是有早到晚到的,只是先到者沈瑞却也并未单独接见,就只收了报告,直到人到齐了,方下令府衙正厅开会。

众知州知县进府城后就听到了种种传闻,这次开会便都盼着知府大人说说开海,又或者盐引。

不想,沈瑞提出的,却是耕种事。

小沈知府上任第一项政令,便是在各乡县推广“朱子社仓”。

这是一种民间农贷仓储,补官方预备仓之不足。因是南宋朱熹所创,故此冠以“朱子”之名,对后世影响也极大。

农贷最早可追溯到周朝,周礼里就有相关描写。此后历代朝廷都会有向贫农或灾民提供粮食、牛、种子等生活、生产资料的低息借贷,以保障他们的生存,推动农业生产相对平稳持续发展。

北宋王安石最为著名的青苗法,也是一种农贷——“先贷以钱,俟谷熟还之官,号青苗钱”。

大明王朝自然也有农贷,洪武三年起广设预备仓,后定《借米则例》,又有监察、考满等监督机制,都是确保农贷顺利运行的。

在太祖成祖至仁庙宣庙时,预备仓尚运转顺畅。

然渐渐弊端丛生,一方面是官司蠹吏怠政贪墨,一方面是天灾等原因导致贫农借贷后也无法偿还,仓储日渐空虚。

就如当今,仓储空虚到赈灾已不是动用国库,而是需用到小皇帝内帑的地步。

民间农贷的社仓也不是这几年发展起来的,而是早在英庙正统年间,地方上就增设了社仓。

而山东地区在成化年间,也盛行过“朱子社仓”——编定上中下三等人户,丰年时候人户按等级出米粮若干,收贮于仓,遇到荒年时,先发粮于下等户,而后中、上,用以自救。

离今最近的弘治十三年,也曾有监察御史奏请行过“朱子社仓法”。

沈瑞此举,也不是一拍脑袋想出来就立时决定推广的,亦曾向小皇帝奏请过,得到明确批复,来山东后又与沈理、李楘、房瑄以及大小于师爷等反复推敲过的。

“京中遣巡按御史来鲁查仓储,诸位勤政,都在各州府自查了一番,本府看了诸位文书,极是详尽,可见用心。”沈瑞一本正经道,好像不是他吩咐的写自查报告一样,“依诸位的文书来看,此时当行朱子社仓法最佳。”

他说着让人将誊写好的实施方案发到了各知州知县手上。

基本上也是依照前法,核实丁口、确认人户等级,限令各等级农户最低捐粟额,确认籴本。每年春耕时贷民种子口粮,秋收时收回,若年景不好歉收,小歉则蠲其息之半,大歉尽蠲之。若遭灾荒,则作赈灾,先给下、中户,后给上户,对下中户免费发放,上户则要低息偿还。

此行纯属民间自救仓储,或百户,或者二三百户为一社,推举德高望重者为社长,处事公正者为社正,懂术算者为副手,凡给贷,悉听于民,出谷备仓,自掌收放。

官府只负责造册登记,备有司稽考,并不介入社仓运营。

而官方的预备仓、义仓仍照常运营。百姓是入社还是向官府借贷,皆听凭己愿。

众人看完后虽都低着头,却是眼珠子乱转,彼此之间看来看去,拿眼神交流。

沈瑞在上见了,便笑道:“本府既是叫诸位来议事,自然要诸位畅所欲言,也好为此法查缺补漏。”

栖霞县知县左右看了看,还是最先开口。

他栖霞县境内山地占了三成,丘陵占了五成,耕地不足二成,实是产粮最少之地。这二年山东大旱,栖霞便是有河,山地也不好灌溉,是实实在在受了灾的。

栖霞知县说得很直白:“大人,栖霞受灾,贫户实无粮可入社,富户恐不肯拿粮来入社。”

他此言一出,其他人也都纷纷应和。

沈瑞点头道:“这个自然,既是荒年,总要有启动粮才是。朝廷有和买先例,去岁已在南方苏松等地推行,效果颇好。”

众人心道,果然来了。

苏松沈氏去岁在和买上大出风头,自从听说沈瑞要来登州,各州县也都是盘算过这事的,也不单单只一个蓬莱县有陆家牵头透口风探底。只是各地富户也是普遍反应冷淡。

“朝廷不吝给冠带以荣终身,于本里立坊旌之。添纳三百石以上,授从九品服章,每三百石升一级,至正六品,荣耀乡里。不支俸管事。”沈瑞道。

这点也是松江推行的,众人也知。

栖霞知县再次苦笑道:“下官只怕,愚民更重实利。”

沈瑞淡淡一笑:“那就看诸位怎么引导百姓了。”

他说着挥挥手,身后姜师爷又为诸人发了张纸,确切说,是一张清单,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人名和金额。

沈瑞表示,这是蓬莱县富户所捐,他们都是不求冠带的,府衙便决定择址盖一“积善堂”,立一功德碑,将这些善人善款凿刻上去。

旁人看的一愣一愣的,皆心道到底是知府眼皮子底下,这些富户也不敢偷奸耍滑,都乖乖捐款了。便又不免羡慕蓬莱知县,这就算完成任务了吧?!

只有蓬莱知县,看着名单不住苦笑——上头一些人他太了解了,怎么可能是捐善款!

这十之八九是来给沈大人送礼的,结果沈大人面上是收了,回头算他们捐的,又弄出这个功德碑来。

名字刻上去了,谁也不会自己拆穿了说我不是捐款是贿赂大人。

名字刻上去了,这善人的名声就定了,跟石头一样硬!若是官府再行和买粮谷,这群人,除非真有石碑那样厚的脸皮,才能硬挺着不拿粮食出来。

众人皆为名单上着实不少银子咂舌,便又有文登知县叹道:“现下,只有银子也没处买粮米去。”

文登县在山东最东,三面环海,本身境内也是山地丘陵多,平原不足四分之一,本身缺粮,而外界运来也颇不便利。

沈瑞也不恼,道:“正是,这二年年景不好,本地产粮有限,各仓除了折损的,大半赈灾之用了。”

见众人纷纷点头,他又道:“此事本府也想过对策,也与莱州知府李大人商量过,向莱州仓购粮一部分,本地和买一部分,向卫所军屯和买一部分。此外本府也向皇上请旨,动一部分辽东饷仓,折银兑换,年内补齐。”

众人不由目瞪口呆,这位大人还真是有能耐,历来只有军屯侵荒地民田的,他竟然能把主意打到卫所头上!

辽东饷仓是各地运来准备输辽东的军需,往年因海运船少,过量囤积,许多都发霉放坏了,朝廷倒也许可地方上应急取用,事后补齐。但这二年海运起来了,辽东军饷已是按时运送,这半路截胡……

沈瑞似没注意到众人脸色,继续道:“这笔银钱里,还要再拿出一部分来,购买耕牛和农具,也低息贷给农户。”

宁海知州忍不住插嘴道:“……大人……粮或可取。这耕牛……下官等实是无法啊……”

众人立时又纷纷响应,只有蓬莱知县默不作声,他已想到了陆家刚刚从辽东归来的船队……

果不其然,沈瑞笑道:“诸位不用担心,蓬莱陆家已经从辽东购了大批牲畜来。耕牛也不在少数。”

众人面面相觑,再也说不出话来。

沈瑞环视一周,缓缓道:“本府在京中,曾奉旨刊印过一些农书,其中有些农具甚是得用。”他朝京城方向拱了拱手,道:“天子爱民,特命夏皇亲在庄上试造诸般农具,又试验农书中所授耕种之法,这一二年也有小成。此次本府来登州,也是带着皇上殷切期望而来,这些图纸皇上命本府好生打造,授于百姓,以利其器。”

下面登时一片颂圣之声。

沈瑞示意了一下姜师爷,姜师爷便站了出来,与众人讲陆家这批带来牛羊多少、马匹多少。各县先立朱子社仓者可优先选耕牛羔羊、选种子,并享受官府预备仓的额外贴补。越早立社仓,贴补越多。

因登州多山地,养羊倒也便宜,不比草原一养上百头,就养上三五头,赶上山去吃草便是,并不用十分操心草料。

与此时饱受诟病的马政不同,沈瑞此次低息租借牛羊,并不要求孳生数量,相反若精心照料牛羊产崽,这崽子是归借贷人自己所有的,如此一来那点子租牛羊的利息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了。

“朱子社仓这是一桩。农具、农书都要下发乡里,这又是一桩。”沈瑞道,“另有一桩,本府欲张榜,寻乡间善耕种、有经验的老农,组成队伍,往各县去宣讲,教百姓耕种。讲授得好、所教片区秋收取得一定成果者,将授予‘专家’称号,挂职在府衙户房,每年在府衙领一定饷银。此外还招收识字、勤快、懂耕种又善与乡民交道者,辅助这些专家讲学,授以‘助教’称号,同样挂职户房,也有饷银。”

寻积年老农往乡间教授耕种是许多地方惯用之法,毕竟农耕也是一项重要考绩,于众人也是极有好处的。

新知府倒是出些古怪名字,还发饷银,不过到底银子是府衙支给,不是各州县,不干众人事,众人也就乐不得不拿银子只拿政绩,便称知府大人英明云云。

沈瑞见众人面上愁苦之色褪去,便笑道:“我登州多山地,少平原,耕种原就要比几府差得多,因此农耕一事,还要诸位多多上心,咱们底子薄就要先行动,就要多想主意。朱子社仓也好,推广农书农具、耕种方法也罢,日后还将兴修水利、开垦荒地,种种皆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愿与诸君共勉,共筑五谷丰登繁华登州!”

众人忙起身,齐齐躬身回道:“吾等必当用心竭力,不负皇上厚望,不负知府大人重托!”

沈瑞起身拱手为礼,又请众人归座,方才道:“朝廷这阵子清查各地仓储,巡按御史不日将来登州。本府拟立个制度,日后每个月,各州县都要将辖区内农耕、水利等诸般公事推进情况形成文书报上来,不必长篇大论,就写取得的成绩和遇到的困难,若有经验则更好。

“每季度,各州县要清查一次辖区内官仓、预备仓、义仓社仓等仓储情况,同样形成文书,不必长篇大论,一切用数字说话。一式两份,一份送来府城,一份留底备查。

那愁苦之色便又再次回到了众人脸上。

沈瑞权当没看见,接着道:“本府不喜看骈四俪六富丽堂皇的文章,诸位也不用写得那样麻烦,简单扼要说明情况即可。如此两个月下来就形成规律了,之后便容易理清了。到时候勿论是布政使司派人来查,还是京中巡按御史到来,都有据可查,不会慌乱无措了。”

他看着众人,露出温文的笑容:“待本府看罢诸位这次送上来的全部报告文书,便将下到各州县去走走,实地看看我登州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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