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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雨疏风骤,院子里的桂花落了大半,雨水顺着乌瓦冲洗着阶前玉兰花叶,湘君提裙沿着生满青苔的水磨青砖小路走到廊下,收了丁香色油纸伞甩了甩水珠。

转过抄手游廊步入正厅,雁回扯着宽袖研墨,宋予衡斜斜歪在黄花梨木圈椅上懒散的批复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陈维施躬身对端坐上首的容策道:“殿下,草民所言句句属实,关押在府衙大牢的学子无一人得以释放,至今生死不明。”

容策拨弄着佛珠:“无凭无据,诬告朝廷命官,依照西秦律法“诬告反坐”,他们诚然是出不来了。”

陈维施跌跪在地叩了两个响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皱皱巴巴的宣纸:“草民几经辗转都没有找到帮吴三思执笔试卷的陈述,故花重金从以前侍奉过他的窈娘手中买下了他亲笔写得几篇骈文。

一个人的笔迹可以作伪,但行文风格、遣词造句是很难改变的,殿下对比吴三思的考卷一看便知。”

“丁中正关押的学子易礼秋乃草民旧时同窗挚交,素有秋霜才子之称,因祖辈获罪往下三代皆被剥夺了科举入仕的资格,此来扬州探访故友,与此案并无半点干系,还望殿下明察。”

宣纸上的字迹杂乱无章,涂画严重,容策接过略看了看,文采奇诡有余胸襟气度不足:“明月无霜易礼秋,红豆相思顾双栖。此人书画双绝,本王略有耳闻。”

易礼秋的画在西秦千金难求,与以诗书冠绝于世的翰林院编修顾双栖有南易北顾之称。

容策抬手:“起来吧,府衙庭审如实说便是。徇私舞弊、私泄考题、羁押学子、欺下瞒上,无论哪一项都是国之重罪,本王奉旨彻查绝不姑息。”

宋予衡撂下手中的奏折好整以暇道:“陈维施,可酒醒了?”

之所以无人把科举舞弊一案捅到宋予衡面前是因为文人士子无人把他当做人看,阉党乱政,宋予衡这三个字就是对科举的最大侮辱。

陈维施昨日当街一跪,以后就被天下文人划入阉党的范畴了,他俯在地上冷汗涔涔:“草民没有喝醉。”

“去吧,醒酒茶不必喝了。”

眼见陈维施退出房门,湘君隔着冰裂白玉瓷碗试了试汤药的温度:“督公,他的醒酒茶不必喝了,你的药还是要喝的。”

汤药浓稠,不知道放了什么药材,堪堪一会子工夫满屋都是中药的清苦味,熏的人头昏脑胀,雁回以袖掩鼻欲言又止,宋予衡习以为常的喝完用白帕子细细擦着每个骨节:“你去拾雨斋挑些上好的笔墨纸砚。”

湘君小声道:“我想买对面拂雪记的胭脂水粉。”

“嗯。”

“我还想买拂雪记的上品寒鸦点翠。”

宋予衡冷嗤:“得寸进尺,愈发不像样子了。”

湘君极不走心的屈膝行礼:“谢谢督公。”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丁中正派人来请容策、宋予衡去府衙听审。

马车外细雨潺潺,容策解下石青披风披在宋予衡身上,宋予衡冷眼看他:“昨晚我为何会在里间床榻上?”

容策道:“我抱你过去的。”

披风上犹自带着容策的味道,清淡的檀香难掩烈日的爽朗,那是独属于少年人血脉偾张的生机,宋予衡五指收拢:“你……抱我?”

“义父忘了,你以前也抱过我的。”容策坦然自若道,“你太瘦了,比姑娘都轻。”

宋予衡凤眸微敛:“你抱过姑娘?”

容策沉沉回望着他,目光沿着白皙的脖颈落在宋予衡屈起的手指上,喉结动了动,解下腰间的荷包解释道:“只背过年过花甲的老太太,义父教导我,男女授受不亲,我无时无刻不谨记在心。”

宋予衡垂头想了想,他约莫是说过的。可这种话就像四书五经摆在案头,好看归好看,没人真的会原原本本按照它去为人处世。

“微臣并非此意,殿下年已弱冠,早已到了通晓人事的年纪,男女之欢本就是人之常情,你试过之后就会食髓知味的……”

“义父,吃颗糖心莲子去去嘴里的苦味。”容策扯开半新不旧的荷包从半干的桂花叶中拈了颗糖心莲子喂至宋予衡唇边打断了他的话。

他的指尖贴着宋予衡柔软温凉的薄唇,宋予衡甚至可以感知到容策手指的纹路,他心烦意乱的拂开他的手:“容策,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容策不以为意的把糖心莲子含入口中:“督公,以下犯上,依照西秦律法该当如何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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