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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下残羹冷炙后红芍执着熏炉轻扇袅袅香雾把屋里屋外重新熏了熏,香气恬淡悠远,齐湘打了个响指,红衣翠裳鱼贯而入。
宋予衡剥了个葡萄:“挑个喜欢的。”
春风渡的葡萄自然比不得御供的葡萄,宋予衡薄唇沾了丝汁液,酸得发苦,未入口复又丢回粉瓷盘中神色恹恹。
若论容貌,遍寻扬州也找不出比眼前两位更出众的,齐湘琢磨着督公的心思,多挑的是眉清目秀的清倌,思及长陵王殿下未涉□□,又选了几个擅风月的浪荡狐媚子。
齐湘关上海棠疏窗,室内骤然暗了下来,他环臂端详着无动于衷的容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朴素的衣衫严严实实包裹着他劲瘦的腰身,左手套着串木佛珠,格外禁欲疏冷,勿论去给他宽衣解带了,多看几眼仿佛就是对神佛的亵渎。
宋予衡见容策没有答话的意思,随意指了个看着顺眼的小倌:“你去伺候。”
小倌男生女相,唇红齿白,面若桃花,流水落花暗纹白色里衣外套了件天青色宽袖长袍,腰带未束,衣带松松系着,如新抽的豆蔻,秀丽雅淡,他上前行礼不卑不亢道:“公子有礼,小生杜蘅。”
容策并未婉拒,众人识趣地一一退去,红芍抱着琵琶在宋予衡跟前稍作停留,低眉敛目,抛出的眼角余光有种欲说还休的意味,宋予衡戴上白色帷帽紧随其后出了房门。
齐湘摸了摸鼻子:“殿……公子,你有事尽管吩咐,我就在门外候着,慢慢来,不急不急。”
临近傍晚,花灯次第而亮,丝竹笙箫不绝于耳,空气中熏染着浓重的脂粉气,宋予衡不适地以帕掩鼻,站在二楼朝下望,一楼花台上有歌姬舞剑,穿着艳红的异域服装,肚脐上描着金箔花钿,舞低杨柳,媚态横生,勾得人欲罢不能,纱裙逶地无数银票伴着纷纷扬扬的花瓣开始了春风渡纸醉金迷的糜烂春宵。
三步远站着位白衣小倌,他柔若无骨地斜靠着栏杆,五官在美人云集的春风渡并不算出众,离得近了芍药、丁香、栀子调和的香若有似无的传来。
一粉衣小倌盯着他手腕上的掐丝珐琅金镯子酸溜溜道:“卫大人好几日不曾来春风渡了吧,说到底能留得住他的也只有个苑那位。”
白衣小倌漫不经心地以手撑头,眉眼如丝的斜睨着他,宽袖滑落露出手臂上暧昧的青紫斑痕:“卫郎欲望大,那位在床上木头似的,半点花样都不会,哪里满足得了卫郎的需求,昨晚折腾了我大半宿,子时方归。”
粉衣小倌讥讽:“你有那本事何必在春风渡待着,也让卫大人把你金屋藏娇呀。”
他拨着手腕上的金镯懒洋洋的回了雅阁:“为了我卫郎打他几次了,真是可怜,我苏妲己要吃他比干的心也是吃得的,单看我想与不想。”
粉衣小倌翻了个白眼,都是婊'子谁比谁高贵?
宋予衡冷眼旁观五指缓缓攥握成拳,齐湘低声道:“秦芜,春风渡八艳之一,深谙房中术,两年前就与卫则暗通款曲。”
宋予衡怔然:“他打他了?”
“尚待查证。”齐湘头皮发麻,“他们这些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做不得真的。”
宋予衡手掌舒展,掌心印了四个浅浅的血痕,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红芍眼圈通红,在旁悲悲切切说着些芝麻绿豆大的陈年旧事。
比如宋予衡央她帮忙把《兰奚赋》绣成屏风送给雁回当十五岁的生辰贺礼,为此在春风渡给姑娘们做了一个月的胭脂水粉;比如他帮春风渡年老色衰的乐师编曲排舞使她们免于驱逐的厄运,反被禁足闻府思过半年……
宋予衡就像从未认识过她一般无任何回应,红芍拭了拭腮边的眼泪俯身下拜,磕了三个头抱着琵琶肩膀耸动泣不从声,在他身上她看不到任何生气,感受不到任何希望,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病人勉强吊着一口气。
红芍哭够了便走了,宋予衡摸到心口的位置,微弱的心跳提醒他确确实实还活着。
镂花木门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杜蘅系着衣带面色苍白地走了出来,对上宋予衡神色慌张道:“公子……”
宋予衡心下微沉,疾步入内,转过苏绣屏风容策衣衫不整的坐在床榻上,烛光暗沉看不清他的神色,他拢了拢宽袍哑声道:“义父,抱歉。”
宋予衡忽然想到把容策从临安带回京都的那年,他穿着破旧的单衫缩在东宫阴暗的角落里宛若惊弓之鸟,抱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向他道歉。
他说他不喜欢富丽堂皇的东宫,所有人都说那个缠绵病榻雍容华贵的太子殿下是他的父亲,可他对容承寅生不出半分亲近之感,他辜负了他的教导,他想回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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